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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记1541】千代尼《千代尼俳句250》

水面上,闪电的下摆,湿了。

把鸟鸣,让给世界,但留松风之音伴我。

傍晚寺院钟声,被樱花,拦截在半空中。

一年将逝,恼人俗世,只是流水。

源氏物语,在箱子里,读了一半。

翻完这本书又添新知,加贺千代女在五十二岁落发后,被称作千代尼,她是松尾芭蕉的再传弟子,是与松尾芭蕉、与谢芜村、小林一茶这俳句三圣齐名的女俳人。在她出生的1703年,牛顿被选为英国皇家学会会长,南巡苏州的康熙将园林“狮子林”赐名“狮林寺”;在她离世的1775年,莱克星顿的枪声拉开了美国独立战争的序幕。也许这一切“恼人俗世”对千代尼来说“只是流水”。

我最喜欢“傍晚寺院钟声,被樱花,拦截在半空中。”句,时间、空间感强烈,且色彩浓烈。

而“源氏物语,在箱子里,读了一半。”,让我想起书架上,松尾芭蕉身边那才翻了十几页的《源氏物语》。

千代尼《牵牛花浮世无篱笆:千代尼俳句250》,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0年9月1版1印。总阅读量第1541本

【读书记1289】李长声《阿Q的长凳》

新冠康复中,啃不动硬书、大书,只能翻翻不用动脑子的闲书。

李长声《阿Q的长凳》,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长声闲话”五种之一,淘来的旧书,2014年8月1版1印,17.4万字,78篇中日之间的文化渊源、文化比较随笔,一日读毕。总阅读量的第1289本。

李长声的书,最早读过的是随笔《枕日闲谈》,中华书局2010年9月1版1印;后来是“长声闲话”系列的《系紧兜裆布》;翻译作品读过藤泽周平的《黄昏清兵卫》、《隐剑孤影抄》。书架上还有李长声的几本书待读,他读书太多,太能写了。另外在2020年6月10日,我读完了藤泽周平“浪客日月抄”四部曲,同时也读完了全部中国大陆出版的12册藤泽周平作品,由此藤泽周平成为我读过作品最多最全的日本作家。没有之一。

虽然是闲书,也有闲收获:

明治以前,日本说诗就是指汉诗,也叫做唐歌,即中国旧体诗。(《蜀山人》)

后花园天皇宝德三年(1451),临济宗和尚笑云担任遣明史书记官出使明朝。使团在宁波逗留三个半月,在北京逗留五个月后,终于在景泰五年(1454)二月踏上归途。行前,笑云游兴隆寺,独芳和尚拿起烧饼问:日本有么?笑云答:有。又拿起枣子问:日本有么?答:有。独芳和尚说:来这里为什么?答:老和尚万福。独芳笑了,赐笑云一卷自注《心经》。(《看明朝那些事》)好一个“老和尚万福”。

我们泱泱大国的书越做越大,不像是给人读的,只宜于壮观书架,可日本经济越不济,“新书”就越好卖,原因无他,唯其价廉也。(《武士家计帐与张大点日记》)这也算是坏事中的好事一件,尤其当下经济更加之不堪,能有便宜新书读,总还不至于让人对生活太过绝望。

董桥散文写得好,但有时觉得像人妖在那里顾盼生姿,美则美矣,不禁起一身鸡皮疙瘩。(《千石的念法》)董桥的散文,我读过几本,有的很好,有的很糟。李长声对董桥的这个评论也妙。

梅原猛认为:“要真正知道日本,必须要知道日本的文化;要知道日本文化,必须要知道《源氏物语》、柿本人麻吕、芭蕉。”周作人说过:“俳句以芭蕉及芜村作为最胜,唯余尤喜一茶之句,写人情物理,多极轻妙。”芭蕉生于1644年,姓松尾,名宗房。十多岁开始作俳句,起初就用本名。而立前后终于开创出自己的风格,即所谓“蕉风”。当时他在深川的住处是一个有势力的鱼商提供的,一间看守鱼笼的小屋子。芭蕉叫它泊船堂,这名字缘于杜甫的浣花草堂,而泊船,不消说,取自杜甫的“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芭蕉在《寒夜辞》中写道:“在深川的三股岸边结草庵,远望富士之雪,近浮万里之船。”有个叫李下的门人送来一株芭蕉,第二年春天茎繁叶茂,院落为之窄,屋檐为其掩,于是人称茅屋为芭蕉庵,芭蕉也就自称芭蕉庵桃青,后来干脆号芭蕉。(《芭蕉的俳号》)我喜爱松尾芭蕉其人其俳句近三十年,今日才得知芭蕉为何为“芭蕉”,可见我的所谓喜爱何其肤浅。去年也大概在此时,我的个人总结PPT用了松尾芭蕉“芒鞋斗笠,春夏秋冬又一年”作结语。今年疫情放开,人人仆倒,个人总结改为提交文字版,少了芭蕉的结语,总觉得肃杀之气愈重。

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

两周前,行政校长请后勤部将两个书架放进了小学部二楼英语教室,拟重建一个新的图书角。

这两周,我陆续将因众所周知的原因长期堆放在库房里,以及散乱在一楼的图书搬进这个新的图书角里。

昨天下午,全体教师培训的时间段,我把这个图书角初步整理完成。这里有适合3至5年级阅读的超过1200册双语图书(低年级绘本还在收集整理中)。

我觉得除了作为英语教室,这里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阅读写作教室,于是在小学教师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期待能有老师同学生一起在这里阅读,并请各位老师不要担心书被弄乱,我会每周整理。书被弄乱了是一件好事,有人读书,书才会乱。

◆每周需要交流学生语文学习情况的家长渐渐减少。一来是周四的语文综合测评后,四位学生降班;二来一周情况发过去后没有回应的就不会再发送,因为只有双向的才叫沟通和交流,单向的是告知,而告知的工作,是学生导师的职责。

◆明早九点前,我的邮箱应该就要收到出国留学预备班同学这个学期的第一次主题写作练习。因为是第一次,并且有新生需要熟悉和适应课程规则,所以从一个比较容易的开始。

写作材料是小林一茶的俳句——

我知道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要求根据材料成文一篇,要求体裁不限(包括诗歌)且不低于500字。

关于该项作业的注意事项:

1、作业提交截止时间以邮件发送时间为准;

2、不接受照片形式的作业;

3、电子邮件也必须注意格式,因为这也是一种重要的社交方式,也有其相应的规范和礼仪。因此给我的每一封邮件,都必须要有标题、称谓、内容、署名,如有附件还需注明附件数量和内容,否则将视为未提交。

◆从下周起,每周一午餐后,我和中学部愿意参加“世界文学经典共读计划”的同学,会在中学部某间教室或室外(视天气而定),开展世界文学经典漫谈,时长预计5—30分钟。因为目的在于开始阅读,所以会有什么成果就随缘了,但可以预估到这个漫谈的现场效果,极小概率会很好,极大概率会很糟。

本学期的共读文本,为“企鹅经典·小黑书”(第二辑)。

本周开始共读的是中英双语《企鹅经典:小黑书》第二辑的奥斯卡·王尔德册。

之所以将漫谈时间定在午餐后,是因为“只有乏味的人会在早餐时才华横溢”(王尔德语),而我们要才华横溢每一天。

【尺牍】今秋何故自觉老甚

这是今晚给学堂一位中学毕业生Curry的回信。去年和今年,他都在教师节这天写了一封信给我,并为了避免尴尬而故意延迟发送。今年的这封信,他不但是用的繁体字,写作上更是大有进步,所以期待日后能够拜读他的大作。人是很难自知的动物,只有在年轻人的身上,才知老之将至。

————

展信佳。

去年和今年教师节,都收到你为防尴尬而刻意延迟发出的邮件,是真欣喜。尤其今年的信,看得出写作较去年大有长进,似渐有民国风范,重读再三,欢喜。

我现在的自编教材,仍然是用的繁体字,并鼓励你的学弟学妹们也用繁体字写作。他们可能还要再等几年才能略微体会此举的用心。

看到你信里说放弃了英语,改学更有兴趣的日语而总是拿下年级第一,长舒一口气。安心。不再是之前那个仅为不同而不同的叛逆者了。

佛陀说修习有八万四千法门。修行的目的是要成为“独特的自我”,而不是人们常常说的“更好的自己”,因为后者的这种表述带有欺骗性。这种欺骗性首先来自对“好”的定义——被赞颂的与被唾弃的,不同的立场与不同的视角,所有被大众所认定的“好”都是值得怀疑的——什么是好?什么又是不好?是自己认为的好还是别人认为的好?所以每个人自己就是其中一个法门,独一无二的那一个。祝贺你开始成为“自己”。

看到你的成长,借松尾芭蕉的俳句——

今秋,何故

自觉老甚——

飘飘鸟入云……

我一直喜欢俳句胜过唐诗宋词,但苦于不懂日语,无法领略其原文意境,憾事一件。但说不定未来能读到你写的,也是人生幸事。

————

这是Curry的来信——

拜啟:

教師節同中秋節快樂。

正值佳節,有圓月與病毒作伴,想來這樣愉悅的體驗也許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吧。

我也因為疫情的原因,此刻也是坐在教室裡,同大部分不能回家的同學一起,啃著過咸的雲腿月餅。同學無一不在發出哀嚎,以抗議這“不人道”的境地,我倒是沒什麼特別的感覺,竟然想起一句話: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於是便找了個機會離開座位,逃離這模式化的群體悲傷,便順手寫了這封信。

自上高中以來,便把學習了近六年的英語暫時拋棄了,改學了日語,未曾想著興趣所驅使的科目,反而使我總是拿下年級第一。在日語中,學習用日本漢字寫作“勉強”,我想,我學英語到底是勉強的,但日語不是,便是“學習”了。

日語中的日漢很多,雖然有部分變體,但基本與繁中無異,遇到變體日漢,我也有去翻找對應的繁體中文,結果就是:在大量的查找和書寫的過程中,我竟然忘記些許簡中!便乾脆只寫繁體,後來甚至在期中考試的語文卷上,通篇用繁中作答,為此還被老師在課上批評了一番。這便使我心中不平了,便常常暗想,這要換做黎明老師的話,怕不是會鼓勵我多寫些咧。

校外的街道如此冷清,夜空中飄著細雨,這細雨使月光朦朧了,同被都市霓虹燈所反照的偏黃的夜空,一同顯得如此孤獨。

這月亮同在家中陽台所望見的,終究是同一個,未來與過往,也同是一輪月光。

很喜歡一句詩,用日語翻譯的話有兩個版本。

天と地が共にこの时である。

天涯此の時を共にする

個人更喜歡前者,但並不改二者的同意。

天涯共此時。

祝健康。

於二二年中秋

另注:以防尷……為了模擬信件的郵遞時間,此為延遲發送的郵件。

河底沙

大暑刚过。

恬静寂然,蝉声入岩。这是松尾芭蕉的俳句。

俳句和古诗词一样,不能仅从文字去理解,因为它是一个场景和画面;要成为这个场景的一部分和画卷中人才能体会。

昨天晚饭时一家人边吃边聊,又聊到了考试和读书。

我说家里的藏书数量和种类,大概率就是子女的人文素养基础。然后举了身边的几个例子:海龟C老师,夫妻都是硕士,家里藏书三千册起;文学博士W老师,家里藏书没有五千册也有三千册;Z老师夫妻都是博士,家里藏书1万册打底,还不包括墙角桌下成垛成堆未插架的。当然,这个样本量不构成任何统计性分析结果,也不能以这个不知道是定量还是变量的量来推断其与结果的关系。我就是个破例。这就像“张小花家里有矿,所以他是个土豪。”与“陈四毛是个土豪,所以她家里有矿。”的简单归类逻辑陷阱。类似的逻辑陷阱还例如《木偶奇遇记》中一旦匹诺曹开始说谎,他的鼻子就会变长。那么,如果匹诺曹说“我的鼻子会变长”会发生什么呢?如果匹诺曹的鼻子变长了,说明他说了真话,但好像也能证明他说了假话。但可以明确的是,家里的藏书与考试成绩无关。因为读过一些书,能写清楚一句话、一件事、一篇文章与语文能不能考高分一点关系都没有。考试都是狭隘的,当然也是必要的。论考试,我和太座都是河底被浪早早淘下来的沙,我们的子女也大概率连三流的“小镇做题家”也拼不过,所以,我认为阅读是为了取悦自己。考不考试什么的,随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