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也闲谈·廿六】科学的尽头

“有没有吃早餐?”开始今天的讲谈前,我一一问众学者。

“吃过了。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今天要继续烧脑,没吃早餐,怕你们低血糖头晕。”我半开玩笑半认真说。

继续“人类轴心时代”。复习了“谁是泰勒斯”后进入“哲学上的二元对立简单划分”——恩格斯在1888年出版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一书中,首次明确地阐明了哲学的基本问题(即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并依据此将哲学划分为两大阵营: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

“泰勒斯作为世界上第一个提出‘世界的本原是什么’的哲学家,因其认为世界的本原是水而被认定为‘朴素唯物主义’;而柏拉图被认为是‘客观唯心主义创始人’。泰勒斯认为世界的本原是水,琐罗亚斯德认为世界的本原是火。现在看来他们错得有点离谱,但不要忘了,在他们之前,没有人提出过对这个问题的思考和判断,他们作为‘第一个’,是将人类的认知向未知又迈出了重要的一小步。

“两千多年的西方哲学可以视为都是对柏拉图思想的各种解读和补充,他认为理念世界是本原,肉身生活于其中的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不真实的。按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这种简单的划分,柏拉图就应该是一个唯心主义者。但是,各位,”我继续对学者们说:“哲学是不可以这样划分的。柏拉图认为理念世界是客观真实存在的,人对这些理念只是发现而不是发明。在我们没有办法证实当前所谓的这个物质世界是不真实存在的情况下,可不可以说柏拉图也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呢?并且,现在科学也还没有做到能够对当前世界的所有存在的解释和把握,因此真正的唯物主义存在吗?所以哲学这种简单的二元对立划分,和缺乏常识的二极管思维一样,是对哲学家和哲学先入为主预设立场的错误理解。因此,当提到哲学家和他的思想时,如果没有透彻的理解,我们只能说这是泰勒斯的观点,那是柏拉图的思想,笛卡尔的主张是如此如此,而老子的理解是这般这般。每个哲学家和每个人都能够有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和解读,这种认知和解读就像盲人摸象一样,其实每个盲人都没有错,他们摸到的确实是大象,在一个人看到并告诉大家整头大象的样子前,他们都是正确的。就算对整头大象来说,每个盲人也并不是完全错误,至少是部分正确的。”

我拿起桌上一个瓶子,将瓶底对着众学者,问:“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什么形?”

“是个正方形。”

我将瓶口对着众学者,问:“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圆形。”

“瓶子=正方形和瓶子=圆形,这是‘科学’角度的解读。在瓶子的两端对这个瓶子,也就是眼前的世界做出解读,瓶口和瓶底世界似乎是截然不同的,然而它们却是一体的,这是哲学。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现在,还没有人能够告诉我们,世界这头大象、这个瓶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因此每一位哲学家对世界的理解都有可能是正确的。这就需要辩证的看待问题,看待世界。今天我们要介绍的人就是被亚里士多德誉为辩证法的发明人,被黑格尔称作‘辩证法创始人’的芝诺。”

提到芝诺,就必须要介绍他的阿基里斯只能无限接近但不可能追上乌龟的“阿基里斯悖论”,即“两分法悖论”。

“我们先回顾一下阿基里斯是谁。之前有讲过这个人物。我会用三句话来提示。”我说:“第一句话,他是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农手下的一员战将。”没人猜出来。

“第二句话,愤怒的他杀死了特洛伊的第一勇士赫克托尔。”还是没人猜出来。

“第三句话,他全身唯一的致命弱点是脚后跟。”

“阿喀琉斯?!”

“对!阿喀琉斯,阿基里斯,是同一个人物的不同译法。龟兔赛跑谁会赢?”突然转换话题。

“乌龟!”众学者说。

“想清楚再回答。”我说:“龟兔赛跑谁会赢?”从小未经思考就被灌输的观念极有可能会贯穿一生。

“兔子。”

“这就对了。但如果哪怕乌龟只是先向前迈出了小小一步,就算是阿基里斯也追不上乌龟。阿基里斯怎么会追不上慢吞吞的乌龟?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但永远存在一个无限接近于0但不等于0的距离。这是一个哲学上的无穷之争,是物理上存在的‘无穷小’和数学上的悖论正解。”

“无限接近于0就等于0。”上午一位六年级的学者说。

“无限接近就代表不是,所以无限接近于0不等于0。”我说。

“可是我之前在书上还是哪个老师告诉过我,无限接近于0就等于0。”

“你可以找到那本书或请那位老师写下对这个结论的证明,下周带来分享。”自己寻找答案的过程远比直接获得别人给出的结论更重要。

终于开始讲《老子》。“老子是谁?不知道。老子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不知道。老子的《老子》到底说了什么?不不知道。所以两千年来对《老子》的解读,我们都可以视为是‘一家之言’,只不过有的得到更多人的认可,但并不一定就是正确,在这件事上,没有标准答案,甚至可能没有正确答案。我的解读,也仅限于我个人的理解。”

“除非老子自己来告诉我们。”有学者说。然而,这又是一个新的悖论。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十二个字,讲了半小时。

“毛豆,我知道了。”

“那请告诉我们,你知道的‘道’是哪个‘道’?”

上午有学者脑子三次“过热宕机”。

“毛豆,太烧脑了,受不了了,我们来点简单的吧。直接来对对子吧。”

好吧,适当的放松是必须的。今天的上联是“关羽观雨”,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在三天前准备这个环节时,我用了整整一个上午才对出了三个下联,并且有一个还不甚工整。今天,学者们用三分钟就把我“秒”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在“林冲淋葱”、“吕布捋布”、“黛玉戴玉”几个下联面前,我心服口服。

下午,《老子》第一章前十二个字,半小时下来众学者似乎明白了一点点,似乎看到了一点点微光。到十一章,“太烧脑了,有没有简单点的?”学者们的“算力”似乎接近极限了。

直接跳到十八章。“这一章的内容,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越宣传什么,就越缺什么。当满大街宣传海报上是‘讲诚信’的内容,就说明社会缺乏诚信;满大街都是道德模范的时候……好了,不能继续说了。”

“哦……这一章算是明白一点了。”

三十三、四十三两章,简单讲了讲,“《老子》就到这里吧,下周我们讲《庄子》。”

“《庄子》会不会和《老子》一样烧脑?毛豆,来不起了啊。”

“《老子》和《庄子》不一样。《老子》全靠烧脑子,而《庄子》里面有故事,《庄子》就是在讲一个一个的故事。”

这两周的内容,从三年级到初中的众学者要到高二、高三甚至进入大学学习哲学才会接触到。讲谈的目的不在“学得多”、“学得早”,而在希望众学者由此能从薄薄的教科书里跳出来,进入一个更加广阔和深远,有更多可能性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