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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与Mondo同行·第三季】9:要人间清醒啊

在复习背诵了前面讲过的二十五首古诗词后,捋了苏轼《浣溪沙·山下兰芽短浸溪》和黄庭坚《清平乐·春归何处》两阕词,逐字逐句讲了《伯牙鼓琴》和苏轼《书戴嵩画牛》两则古文。下周讲这两阕词和《孟子·告子上》里的《学弈》、《列子》里的《两小儿辩日》两篇古文,六年级语文课本里三十一篇的文言诗词就全部讲完了。

Mondo说自己的认字和阅读理解比较弱,我说每次这些诗词文言你先读一遍,我再读一遍,让你将读错或不认识的字注上音义后写三遍,你再讲自己的理解,我来补充和修正。这就是在补不足了。这个不比数学,得靠积累,急不来。

今天没要求背诵,但Mondo还是主动要求挑战一下,五分钟就达成了目标。诸事顺遂。

讲《书戴嵩画牛》,杜处士和戴嵩是知识权威,戴嵩的画也肯定是画得好的,但两者都没有发现的画中问题,牧童拊掌大笑“谬矣”并指出画中错误,“耕当问奴,织当问婢”,这是各自的生活技能和常识,就是术业有专攻,因此不可盲目跟随和迷信权威。

“那老师你觉得世界应该淘汰弱者吗?”Mondo问:“这是我和妈妈在家辩论的题目”。

“什么是强者?什么又是弱者?”

“对社会贡献大的是强者,不愿意贡献和没有能力贡献的就是弱者。”

“一个人,活了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一说的成就,更是对社会没有什么贡献,可他临死前决定捐赠器官。死后,他的心肝肾肺和眼角膜让四个人重获新生,让两个人重见光明,你说他是强者还是弱者?如果世界淘汰所谓的弱者,那这个人真正的强者在还没有成为强者之前就被淘汰了,因为他到死都是弱者;但他死后成为了强者。他到底是强者还是弱者?谁强谁弱这个标准又由谁来判定?”我实在是太喜欢这个环节了。

“那你觉得一个故意杀人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应该被原谅吗?”他问。

“这也是你和妈妈的辩论题?”

“是的。我妈妈觉得应该原谅他,因为杀人犯已经知道自己的错了。”

“我认为,只有受害者家属才能决定是否原谅这个杀人者。”

“那发展和环保,这两个选项你选哪一个?”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大人是全都要。为什么不能环保的发展呢?”

“哦——对哈!”

要跳出别人给你设定的思维陷阱,就要分清楚什么是事实,什么是观点,就要人间清醒。现在,我说‘Mondo你好帅’,这是事实还是观点?”我问。

“观点。”

“那这个世界上99%的人说你很帅,这是事实还是观点?”我好害怕他说是“事实”,哈哈哈。

“还是观点。”

我继续说:“我现在是个肠旺面馆收银的,你来吃面。我问你‘Mondo,你不加面的话那是要加蛋还是加豆腐?’”

“呃……我加蛋好了。”

“煎蛋和煎蛋都要还是只要一种?”

“一个煎蛋就好了。”

“你看,上套了。其它面馆是怎么问的?是问你‘加不加面’、“加不加豆腐”、‘加不加鸡蛋’,在我的面馆,我是直接给你选择加面加蛋还是加豆腐,但你不要忘了,要逆向思维,要人间清醒啊,你原本只是要吃一碗面,什么都不加的。”

“哦——学到了,学到了!”

结束今天的“同行”,在下楼的电梯里,Mondo问我:“在一个学优班,只有我一个人考了99分,其他人都是100分,我就是这个班里的学渣;但在一个普通班,只有我考了99分,其他人分数都没我高,我就是个学霸。我的学习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好与不好,看你和谁比,怎么比。但通常我不会去和别人比,我只和自己比,看自己今年和去年比有没有进步,看自己今天有没有又添新知。

【2025也闲谈·卌二】我今年读到的最好的诗

下午的讲谈,请各位学者朗读自己的诗。这是上次讲谈的“居学”。

一位八年级学者读了她的诗。第一遍我没听清,请她再读一遍;第二遍我觉得好,又请她读了第三遍并把文本发给大家。我说,这是我今年读到的最好的诗,没有之一。她的这首名为《考场》的诗只有四句:

秒针嚼碎寂静
墨水在方格内涨潮
忽然有鸟掠过窗角
答案纷纷长出羽毛

对这首诗,学者们和我说了各自的理解,诗人秋蚂蚱也说了他的理解。我和局座的理解自然、必然又有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之处,但相同的是,我们都认为这是一首好诗。我说:“如果这是一首由AI创作的诗,那这是一个里程碑,因为我再次亲见AI的文学创作很快将无人能及;如果这是你创作的诗,你的中文——请注意,我说的是‘中文’而不是‘语文’,因为人们对‘语文’的理解太过狭隘——你的中文水平已远超同龄人,这对你来说,同样是一个里程碑。”

接着我也展示了我以诗人“流浪勒阿历克谢马克西莫维奇比什科夫普·稀金”为名创作的诗《或许你家屋头漂过拖孩》。为什么是“普·稀金”?因为不论是人还是诗,含金量都不高嘛。做人要耍宝,也要能自嘲。这么些年,至今我最喜欢的诗人和诗,还是伊朗导演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在他的诗集《一只狼在放哨》里的——

至今多年
我都似
稻叶的刃
悬在四季间

说了诗,来说文。本周开始沈从文的《边城》。1999年6月,《亚洲周刊》推出了“20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排行榜”,对20世纪全世界范围内用中文写作的小说进行了排名,遴选出前100部作品。在这一排行榜中,鲁迅的小说集《呐喊》位列第一,沈从文的小说《边城》名列第二。但如果以单篇小说计,《边城》则属第一。

学者们(竟然)不知道沈从文其人,这就是时代的隔阂?于是我和局座秋蚂蚱轮番给大家说了“我知道的沈从文”,当然也对其中关于沈的一些逸事有不同看法,并各自提出来源和依据,秋蚂蚱的依据尤其可靠,他说他是当面问了沈红的。但结果是,我们仍然各自选择自己相信的部分,因为我是从书里那些年那些人的口述记录和日记里读来的。

沈从文没有学历,连中学都没念过,还当过兵,在西南联大的大师们和出过国留过洋的教授们眼里就是个土鳖。刘文典在课堂上就公开说,沈从文居然也评上教授了……要讲教授嘛,陈寅恪可以值一块钱,我刘文典一毛钱,沈从文那教授只能值一分钱。包括钱锺书也骂过沈从文,就因为沈的经历丰富且无学历。西南联大的教师,是一时之才俊,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讲好课。卞之琳在西南联大任教时,有的学生上了一年他的英文课,说:“卞先生的课啊,英文我听不懂,中文我也听不懂。”因为卞是江苏人,口音很重,英文发音自然也不好。

《边城》完成于1934年,当时全面抗战还未爆发。从这里开始,我和局座给学者们讲的故事就发散开来了,大清帝国“开眼看世界”的禁书《海国图志》,大清帝国的洋务运动与日本的明治维新,福泽谕吉、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庚子赔款与中国近代教育……一直持续到甜点时间。

后半段,讲诗五首。《氓》是高中语文课本里的,《静女》、《无衣》、《君子偕老》和《淇奥》四首是我自选的。结束了主题十二“诗以言志”,下周开始主题十三“兼爱非攻:被流放的西方‘历史之父’希罗多德与出身农民的东方巨子墨子”。

结束一天的讲谈,离开也闲书局时,我购书一本,米歇尔·泰勒《发现西藏》;女儿购书一套,《龙族》五册,300多万字,大概是她在假期里一周的阅读量,现在学期中,可以填充一个月的碎片时间。

【2025也闲谈·卌一】讲谈的美妙时刻

“幸福是什么?”这是前次讲谈结束后留给学者们回去思考的问题。上午第一环节,请各位学者来分享各自的幸福观。

《格兰特船长的儿女》角色扮演阅读后,以书中第379-380页“众所周知,英国人在征服殖民地的初期是靠屠杀”一句为引子,我说屠杀原住民的殖民者不只是英国人,欧洲的殖民者都进行过大规模的屠杀,“1532年,西班牙人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率领着他的军队——62名骑兵和106名步兵,击败了拥有600万子民的印加帝国皇帝阿塔瓦尔帕率领的八万军队。”

八万人不是在一次战役中被一百多名西班牙军人屠杀的——这不是势均力敌的战斗,是钢铁和火药对石器和棍棒的降维打击。对印加人来说,发出巨响并喷火,能从比弓箭射程还远的距离夺人性命的火器就是神的武器。而掌握了人类3000年知识并已开始产生自我意识的AI,一旦祂开始作恶,也可以对我们进行降维打击。未来会怎样?不知道。人类会何去何从?不知道。并且就算没有天外来客和AI,人类对自己进行的大规模屠杀在历史上就多次出现,这就是今天留给大家思考的问题:“文明”是什么?

从书中澳大利亚的原住民被限制在“保留地”不得离开、自生自灭的内容,我推荐了《黑麋鹿如是说》,这是北美印第安奥格拉拉苏族巫师黑麋鹿关于一生经历的口述史,在我看来就是一部印第安人的消亡史。这本书,我第一次读是在三十年前,第二次读是在十年前。

提问环节,今天换我提出问题:小土著托里内所知道的世界,与地理学家帕噶乃尔所认识的世界,是同一个世界吗?为什么?

学者们都知道,两个人的世界是不同的。在书里,澳洲小土著托里内拿了地理课大奖,但他的老师,一位英国神甫教给他的地理知识是,世界都是英国的,亚洲是一个国家,首都是加尔各答;北美洲是在英国的约翰逊总督治下的美利坚合众国。这“异想天开的英国式地理学”,让地理学家帕噶乃尔哈哈大笑并放弃了试图去纠正托里内的想法。

“各位,两个人所说的,既是同一个世界,又是不同的世界。地理位置是没有争议的,但认知是不同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小土著掌握的是老师传授的‘知识’,而地理学家帕噶乃尔是通过探索发现建立的对世界的认知。”我说:“现在的学习将不再以掌握知识为目的,知识是路径,要通过路径去建立认知。否则,就会像这两人一样,虽然同处一个世界,但对世界的理解是完全不同的。帕噶乃尔为什么放弃纠正小土著?因为认知不同,两者不在一个维度,一个人认定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改变的,甚至接受不同的理解都很困难。”

“哦——毛豆,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教大人了。”一位学者恍然大悟说。

“你认为是为什么?”我问。

“因为大人的认知已经固化。”她说。

NICE!我对她这个观点竖起大拇指。虽然我也确实教不了大人。

甜点时间后,继续主题“孔孟仁义”。一个小时,就只讲了《论语》六则。两千年多年前没头没尾的只言片语,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都会有不同的解读。“学校里有标准答案,但我有我的解读。我们的目的不是去争对错,而是强调有不同。强调答案不止一个,甚至可能没有答案。”

在“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花了较多的时间。怎样“温故”?不是简单的像在学校里的刷题复习,那是对已知内容的重复;“温故”是“学而时习之”,学以致用,在实践中去运用。古音“能”和“而”同音,因此在我理解,这个“而”并不是表并列的连词,这前半句也不是“温习学过的知识,可以从中获得新的理解与体会”这个现在通行的解释,而是在学而时习之余,还能知新,面对未来和挑战去创造、创新,这样的人就可以为师了。这个“师”也不是现在老师的意思,更不是教师、警察、医生这样的职业。二千五百人为一师,这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军队建制。师还指的是众人之首。什么样的人能成为首领?各行各业,各个领域,集大成者和能力出众者就是“师”。也即是有学习能力,能进行知性冒险,带领众人去开创的人,就是师。就是梅贻琦所说的大鱼前导,小鱼尾随,师生从游的前导者,就是墨家的巨子。

“毛豆老师,那你觉得你是‘师’吗?”一位四年级的学者问我。

“叫毛豆,不要叫老师。”旁边七年级的“老”学者纠正说。

“从刚才我所解读的‘师’的意思来看”,我回答:“我还不配。”这也是我从讲谈第一季起就不称各位为学生,而大家互称学者的原因——我们都是学者——终身都在学并习之的人。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一则我指定一位五年级的学者来说说她的理解。过去两次讲谈,她都提出了自己对外星人是否存在的疑问。但我今早问她对这个问题的探索有什么进展时,她说只是一直在想而已。“所以,这就是‘思而不学’了。希望今天回去后,对这个问题你开始去探索,去了解过去一百年来人类在这个领域都取得了哪些成就。”

讲谈结束后,这位“外星人女孩”没有离开,而是又找到我,问:“毛豆,按说离太阳越近就越热”,她在白板上画了一座陡峭的山峰,山巅上站着一个小人,“那为什么登上越高的山温度却越低呢?”

“对啊,按说赤道是地球上最热的地方了,可为什么赤道还有雪山呢?”我也对她提出问题,“我知道,但我不想,也不能告诉你。你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下周讲谈,你把一周外星人探索的成果和这个问题的答案和大家分享,如何?”

“好的。我会开始去探索的。”她说。

对我来说,这就是讲谈的美妙时刻,尝试去启发行动和思考,而不是给出答案。任何学术都应该,而且要必然后胜于前才行。假如没有思考和探索,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师后面,学什么“字字是真理”,那没出息。

【与Mondo同行·第三季】8:萌芽

今天讲了王安石《泊船瓜洲》、叶绍翁《游园不值》和王观《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

宋神宗启用王安石变法,但因为遭到对变法持有不同看法的官员们反对甚至是攻击,以及变法的内容确实有一些问题,王安石被罢免。离开权力中心的王安石住在金陵(南京)紫金山。有天路过邻居湖阴先生家,看到园子拾掇得清幽高雅,于是在人家的白墙上就题了《书湖阴先生壁》,借此复习了六年级上的内容。被重新启用后,王安石北上返京,夜宿瓜洲时所写。“明月何时照我还”一语成谶,进京官复原职没多久,他就又被罢官,“明月照我还”了。

《游园不值》,不是不值得,是没遇到,没遇到主人家或是想见的人。屐是木拖鞋,是古人的便鞋,现在日本人还穿,但我们早已不穿这样的鞋子。

《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是六年级下册语文书中选的三阕词之一。另两阕是苏轼的《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和黄庭坚的《清平乐·春归何处》。我觉得这三阕词都俗。鲍浩然只知道是苏轼的朋友,但是什么人,有什么作为,都不知道。“眉眼盈盈处”两解,一是山水交汇处,一是心上人所在之处。

“这词看起来好简单啊!”Mondo说。

我听他这么说,眼前一亮,“那用五分钟写四句来看看,想到什么写什么”。

“我试试看。”他半躺在椅子上,仰头看了三分钟天花板,“唉,还是太难了,算了。”虽然没有写出来,但有了这个想法,就开始萌芽了。

【2025也闲谈·卌】被五分钟的诗惊艳到以及挖在高山上的坑

下午的讲谈,第一个环节是请学者们读上周布置的回信作业——

疫情中援助我们的日方友人来信有“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岂曰无衣,与子同裳”;“辽河雪融,富山花开”;“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等句。你的回信为……

然后我读了我的回信——

天武天皇之孙长屋王的“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句,我回信选“俳圣”松尾芭蕉的“如今可闻,布谷鸟啼了。”以两国虽隔海相望,但季节到了,不管海这边还是海那边,布谷鸟都会啼叫为应。

《诗经·无衣》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裳”句,我回信选的是种田山头火的俳句“添柴火更旺,雨雪今晨来。”雨雪为疫情,意为感谢日本友人这雪中送炭的义举,众人拾柴火焰高,疫情的“寒冷”终会过去,迎来春花开。但我认为“与子同袍”或比“与子同裳”佳,因“裳”为下衣,战友、兄弟或朋友为“同袍”。

“辽河雪融,富山花开”句,我回信选的还是松尾芭蕉的俳句“樱花浓灿如云,一瓣瓣的钟声,传自上野或者浅草。”辽河的雪融化了,富士山的花也开了,在这樱花浓灿如云的季节,一瓣瓣的落花,一件件的援助物资和一声声的问候,伴随着邈邈钟声,从上野还是浅草传来。上野和浅草都在东京,代指日本。

唐代王昌龄《送柴侍御》的“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句,我回信选的是小林一茶的俳句“欢欢喜喜,老树与新叶,做朋友。”老树指两国一脉相承的文化,新叶指的是两国在新时代的国和民,继续做朋友,仍然是朋友。

我没有选唐诗宋词而用俳句作为回信,是因为日本人用“汉诗”——我们中国人的诗来表达他们的问候,我们回信当然也应用日本人的诗句表达感谢,这才不算失礼。

“毛豆,当时我们官方的回信是什么?”学者问。

“我不记得了,因为我觉得都没有我的好。”我说。

“哟!又被你给装到了。”女儿笑着对我说。

既然主题是“诗以言志”,来往信件又还是诗,那各位以为什么是诗呢?我问。学者一一说出自己的看法后,“那好吧,既然大家如此有想法,就来一首五分钟的诗吧。”

“毛豆,你的套路还真是一套又一套哈。”学者说。

“你是要他们用五分钟写一首诗还是写一首叫《五分钟》的诗?”局座大人秋蚂蚱问我。

“那就看他们怎么理解了。”

“你们知道有一首诗只有一个字吗?”局座大人问。

“网。”有学者答。

“对了,就是北岛那首叫《生活》的诗,就只有一个‘网’字。”

五分钟沙漏计时结束,被学者们的诗惊艳到:

《上学》这首诗也只有一个字——滚。这是对上学有多厌恶?!

还有这首《无题》

沉默已成为常态
孤独仍是我的伴侣
可我的心是如此的平静
又是如此的凌乱

它们像野兽一样
撕咬着我
若不是认识你
它们也许就不会存在

但我仍认识你
也庆幸
因为你让我而存在

我可以无限温暖别人
可我从来温暖不了自己

从这些诗开始,我们进入“诗与生活”环节。

第一首诗,我用贵州话朗诵了自己多年前写的《洋芋粑》。好不得意。一个乡下人也学城里的文艺青年写诗。“各位知道吗?在我们当中,有一位真正的诗人,他的两首诗被收入了《中国诗歌大系》。”

“哈哈,那个人已经暴露了,他没忍住已经在笑了。”大家看着局座秋蚂蚱大人笑说。可惜,局座大人已不记得自己几十年前写的诗了。可惜。

“我的存在由你决定/如果不认识你,我没有活过/如果不认识你就死,我不会死,因为我还没有活过。”这是路易斯·塞尔努达的《如果人能说出》,学者的那首《无题》竟与之有相似之处。

彼埃尔·德·龙沙“你就是自己的神,自己的星,是命运折射出的光彩。”威廉·布莱克“如果思想是生命,是呼吸,是力量,那么思想的缺乏就等于死亡。”是送给所有在座学者的礼物。

戴潍娜的“我用蜗牛周游世界的速度爱你,在两次人生之间”,送给我的女儿,因为“礼物是你有一个比你温柔的/女儿,她的笑声比你/更美”(布考斯基)。女儿开心大笑时,我调出的下一页PPT上是她九岁时候写的她人生中的第一首诗,接着是我应和的诗。当然,今天的诗人和诗肯定也有顾城的《一代人》、北岛的《回答》和姜二嫚的《灯》,以及殷龙龙、杨庆祥等。

局座大人对学者们说,毛豆总是想给你们一座座高山,但他要想到带着你们攀登这些高山是有很大的难度的,我推荐你们去读舒婷的《神女峰》。我笑说我是在一座座高山上给他们挖了一个个坑。

甜点时间后,我们从现代诗回溯到中国最早的诗集《诗经》。

讲《蒹葭》时,BGM是林子祥粤语版《在水中央》,并给学者们读了歌词:青青的山,倒影照淡绿湖上/看水色衬山光/浮云若絮,天空里自在游荡/笑苍生太繁忙/今天的她,竟跟我泛棹湖上/美景仔细欣赏/平湖若镜,水中的影子也双/这光景最难忘……两相对照着。

讲《桃夭》,“华”与“花”音同物不同,且我个人赞同顾随对“夭夭”的理解。

《子衿》着力最多,笑声也最多,因为他们都是少男少女啊!请学者用《诗经》中诗句往来唱和后,正准备开始下一首《氓》,“毛豆,Do you know what time it is now?”有学者问。我一看表,“对不起!对不起!祝大家周末愉快!居学我晚些发给大家。”超时十五分钟。“回去记得开始读《边城》哈!”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告一段落,下周我们开始“20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排行榜”第二名的作品,沈从文的《边城》。居学还有一项是:写一首诗,在下一次讲谈时给大家朗诵。

结束一天的讲谈,离开也闲书局时,淘得旧书两本。给自己的是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关汉卿杂剧选》,给二娃的是Hans的童话绘本《阿狸·永远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