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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来愈愚昧而快乐的生活

致小闲同学:一个人的阅读史,就是他的思想成长史

小闲同学:

你推荐的美国作家哈珀·李的《杀死一只知更鸟》,我用了一个星期,终于读完了。

原本我看书的速度会更快,但上周日下午,在也闲书局结束了和主理人秋蚂蚱先生的对谈,回家的地铁上突然想起西塞罗,想起他说:“如果你拥有一个花园和一间书房,你便拥有了所需要的一切。”于是我准备种一些蔷薇、黄素馨、栀子花和绣球花,还有不用怎么照顾也能长得很好的铜钱草。这样我的生活中,就不再需要其他的东西了。

这几天,我的阅读时间都调整到了下午,因为凉爽的上午我要去到森林里,寻找一些大小合适的松塔,一些陈年的将腐未腐的松针,用曾经每天背电脑、文具的通勤包把它们像小孩子一样背回家,垫在绿植箱底。不久,我会再次拥有一个小小花园。

在森林里,我低头寻找松塔,偶尔抬头,竟总是能看到蹲伏在松枝上,从一根根直直伸展如同我曾经的头发一样倔强的松针后窥视我的松鼠,或漂浮在树叶间一池蓝天里的鹰。它们总是让我迷失而弄丢了时间。

在给你敲这封——不知道这到底是读后感还是读书笔记或是信的东西时,发现由于没有在阿蒂克斯说为什么不能杀死知更鸟那一页做标记,于是我失去了它。不甘心。我认为阿瑟·拉德利和汤姆·鲁滨逊就是两只“知更鸟”,而看完了这本书,怎么能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信息?于是又再看了一遍,终于,我找到了那段话:

“一天阿蒂克斯对杰姆说:‘你射多少蓝鸟都没问题,但是杀死一只知更鸟就是罪恶。’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阿蒂克斯用‘罪恶’这个词,我问莫迪小姐是怎么回事。

“莫迪小姐说,知更鸟什么坏事都不做,只是衷心的唱歌给我们听,这就是为什么说杀死一只知更鸟就是罪恶。”

在我看来,知更鸟是至善的存在。就像一本好书,一间也闲书局这样的好书店。

此外,还有了新收获,例如发现了之前被忽略的“女士们中午洗一次澡,下午三点睡完午觉再洗一次,等到夜幕降临时,她们个个汗湿甜腻,像撒了一层痱子粉当糖霜的软蛋糕”这么有趣又生活化的,精彩细致的描写。

感谢你推荐这本书给我。这是一本关于家庭教育、关于正义和良知的好书,让我看待生活和工作都有了新角度。例如“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太着急了,以至于都没学会怎样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这句让我想起自己常说的“慢慢来会比较快”。其实我们大可不必着急,每个人都有自己成长的节奏,每朵花都会在该盛开的时候绽放,什么都不会错过。我们只需要在面对自己时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因为有的时候,“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你很少能赢,但有时也会。”因为“人并不像某些人强迫我们相信的那样生来平等——有些人比别人聪明,有些人生来就比别人占优势,有些男人比别的男人挣钱多,有些女士的蛋糕比别的女士做得好,有些人天生就比大多数人有才华。”

曾经我很愚蠢。这个愚蠢一是愚蠢其本身,二是对愚蠢的未知,这比愚蠢本身更可怕。后来,在读了1000本书,写了超过200万字的读书笔记、影评、乐评和记录日常思考的随笔以后发现——我仍然是愚蠢的。还真是绝望啊!不过还好有一个大大的收获,它在暗夜中发出的微光给了我无比的慰藉,那就是——我知道了我的无知。这让我想起苏格拉底那句——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一无所知。嗯哼!似乎我又靠近了那些人类历史上真正伟大的人物0.001毫米。否则我还是那黑暗中一点风吹草动就群起而吠,被人一吼就摇尾收声的村犬。NICE!

曾经,美国领导与教育国际中心主任威拉特·达吉特,就全世界都在为学校应该教什么而争论不休时,他认为,学校开设的课程里,最重要的应当是两个科目——教会学生怎样阅读和思考。在我看来,在AI时代最重要的除了阅读、思考,还有写作。因为阅读、思考和写作,就像呼吸、进食和排泄之于生命。呼吸和进食维持的是“人”的生物生命,而阅读、思考和写作维系的,是一个“人”之所以为其自己,不是其他任何一个生物概念上的人的根本所在的精神生命。这就是弗吉尼亚·伍尔夫所说:“作为读者,独立性是最重要的品质。”一个人的成长,除了生理上的,还要有与之匹配的思想上的。一个人的思想成长史,就是他的阅读史。

我希望你能成为拥有常识、善于思考和表达的智慧的贵族,而不是群体之一员。这也是我为什么希望你应该至少读一遍社会心理学领域中最具影响力的著作之一,古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的原因。因为创造和领导着文明的,历来就是少数而不是群体。

所以,人总是要多读一点书,多一点思考,并把自己的思考记录下来,通过这一点一点积累,拨开前面让人看不清楚的杂草,细细地分析;凡事多问几个“真的是这样吗”,这样才有可能明事理,辨是非,才可能不轻易被人蒙蔽愚弄,并用理性拷问自己,拷问先人;然后,向前小心翼翼地放一块小小的新石头,让后人踩着,不摔下来。这即是生活的价值、生命的意义——在一个没有圣人的时代,我们每个现代人的生命文体,都是一部小品文。(李雪涛《思想小品》)

此时,在给你敲这封信的BGM,是雷鬼音乐鼻祖牙买加人Bob Marley的《Three little birds》——

Dont worry about a thing,

cause every little thing gonna be all right.

Singin: dont worry about a thing,

cause every little thing gonna be all right!

期待,在即将到来的八月,每周都能与你在也闲书局见面,聊一聊我们的阅读和思考,听一听别人的声音和智慧。

【也闲谈·壹】局座有些忐忑

也闲书局的场地能放得下60个座位,活动也就按照这个人数招募。周日(14日)上午,店长说报名超过80人了。我问:“我要做点什么准备不?”因为主题虽然是“当阅读与写作成为一种生活方式”,但不知道要讲什么。局座秋蚂蚱有些忐忑,让早点去商量一下。

“作为出场一百多次的老牌主持人,不至于忐忑吧?”我打趣。

“主持人和主讲者的区别。插科打诨和抖落肚子里货的区别。”

提前一小时到书局,商量到开讲前五分钟,我其实还是不知道要讲什么,但不紧张,因为我又不是主讲人,只是个“捧哏”的。

局座肚子里有很多货,脑袋里的思想很深刻,家长们能懂,但小朋友们不懂。话头抛到我手上,就只好发挥我的所长——就像平时上课那样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还让花卷放了两句“厥词”。不想现场效果似乎还不错。结束后参加活动的家长、老人和年轻人排着队找我单聊,咨询幸福学堂,了解我的课程和教学,交流对教育的看法和采取的方法,就又聊了一个半小时,在膀胱爆炸前一分钟我强行结束了这种“车轮战”式的对话,让他人一直排队等候也非常不礼貌。

局座说:“反响极好,很多人问我可以上毛豆老师的课吗?”

我说:“这个事得我的男神秋老师说了算。”

离店时把花卷和我选的书码上收银台准备结账,“不用付款,这个就当毛豆老师今天的课时费吧。”却之不恭,悄悄把一套精装《贵州历史人物》放回去,改天再买。

今天继续发酵,有听众辗转让学堂的老师“游说毛豆老师做系列主题讲座,这样才能让更多人知道什么是尊重学生,尊重知识。”讲座是不做了,不仔细准备对不起来人。

今天对我来说是暑假的开始。上午带着花卷去买了菜,回来把衣服、床单洗得风来万国旗飘扬。午觉后整理书架。下个学期我不再需要上学堂任何课程,所以再也不必在假期编教材、设计课程,终于可以自由阅读。

盐水煮毛豆+油炸秋蚂蚱

周日早餐后,随手刷了一下微信,在也闲书局局座秋蚂蚱新发的一条,关于球赛的感慨“世界越来越平庸,人生无趣”的朋友圈下面回了一条评论:“这个原本平庸的世界,因为你和也闲书局变得有趣。”然后开始整理书房。

午饭后正困得不行,收到局座的微信,让有时间给他打个电话,“有个事请你帮忙”。

不知道是我在乡下的原因,还是他在书局地下室办公室里信号被重重书架阻隔,反正就是断断续续通话25分钟,就应承下了。

“我担心,在社会上毫无存在感的我会耽误这个活动的招募。”我说。

“你别有负担,我们俩就是在做各自的故事,招募这事忘了它。”局座回。

于是昨天也闲书局的公众号推出了周日活动的预告:7/14|当阅读与写作成为一种生活方式……

我转发已没有几个朋友的朋友圈,加了一句:“7月14日(星期天)下午三点,在也闲书局,一盅也闲酒,一粒盐水煮毛豆,一只油炸秋蚂蚱,也闲聊一下阅读和写作这种生活方式。

关于我的介绍,我觉得局座写得真好——

“这个周日(7月14日)下午3点,我会作为主讲人和书店读者聊我的阅读与写作的个体经历。这是一个普通人的讲述,为了让这个普通的讲述更普通,我邀请我认为的贵阳最好的老师毛豆和我一起讲述。因为毛豆老师也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一个书店主理人,和一个在幸福学堂被学生公认是最好的老师坐在一起,聊阅读与写作,就像博胡米尔·赫拉巴尔讲述一个在废品站工作了三十五年的打包工在“不幸地有幸在无意中获得了学识”的故事。

“我和毛豆的“不幸”是我们一直都在底层挣扎;我们的“有幸”是我们从来就不是一棵爬满猴子树上的任何一只——我们不会面对上面的永远的红屁股,我们也不会低头看仰视我们的谄媚。

“因为我们各自有属于自己的那棵树,树上有滋养我们的果实——‘学识’。”

昨晚太座大人问如果没有人来参加怎么办,我说不用担心。我已经退隐十年,秋蚂蚱选择我来和他对谈,他就要面临这个风险并承担后果。

【观自在·七十四】一个鬼孚孚的诗人以及我的2024

语文合班,开讲新一个主题。

在抛出“李贺”这个名字前,先讲有一位诗人只活了27岁,和王勃一样英年早逝,重温“初唐四杰”。

再讲杜甫这个中二视大唐为自家的,心系天下,我们如果知道他的身世就不会对他这种想法觉得奇怪。杜甫的外婆是义阳王李琮的女儿、李世民的孙媳妇,所以杜甫也是个拐着弯的皇亲国戚。杜甫有个表弟叫李晋肃。李晋肃的先祖叫李亮,是唐朝开国皇帝李渊的叔父,是李世民的叔爷。杜甫有个侄子,也就是李晋肃的儿子,因为老爸的名字里“晋”与“进”谐音,而被禁止参加进士科考。这到哪里说理去?!这李晋肃的名字也不是他自己起的,关他儿子什么事呢?然而,那时候就是这样的。

第三讲王维,人长得英俊潇洒,诗写得好,又懂音乐,画也画得好,还出身于唐朝“五姓七望”一流家族里的太原王氏,被称“诗佛”。元稹虽然出身贫寒,但一样风流倜傥,诗文俱佳,最终官居宰相。李晋肃的儿子,杜甫的侄子,诗也写得好,还和刘禹锡写“竹枝词”一样开创了个人的诗歌风格“长吉体”,但因为莫名其妙的那个原因不能参加科考,诗写得“鬼诈”人又长得不好看“鬼孚孚”的,于是后人就称其为“诗鬼”。他就是——李贺。

“那‘长吉体’的诗是个什么样的?”被称为“黄金水稻兄弟”的“地理天才”邹问。

“好好好,这个问题问得好。接下来我们就来看看‘长吉体’的诗是个什么样的。先从这首《马诗》开始。”

从“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讲唐诗的“比”,以物比物,就是比喻;“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讲“兴”,就是借物抒怀,借物咏志。讲了一个学期的唐诗到这时,“比兴”就是一点就通了。

“快走踏清秋”的“走”,讲了古时的走非现在的走,而是跬—步—趋—走—跑,即是现在的跑,而“跑”则是现在的狂奔。

一节课讲了一首诗,李贺《马诗二十三首·其四》。

午饭后,“历史天才”沈带了一张他手绘的冷兵器时代两军对阵图找我,问我这仗怎么打。我看了,说从地形和兵力来看,如果调配得当,应该是看起来兵少的一方胜。他说是的,但不知道怎么就胜了。我说:“你换位作为两军统帅,看看这仗怎么打,想好了来找我,我再说说我的想法。”一会儿,他新画了一张更详细的,标注了兵种、战场和地形的对阵图来。我问:“作为弱的一方统帅,你分析看看自己有哪些优势。”他一二三四五,“很好,我再给你补充两点……这样弱的一方采取守势,利用太阳的方位,还有村庄和树林的地形,就能给予敌军以毁灭性打击。我不知道历史上真实的这一战是怎样打的,但如果我是统帅,这应该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战斗部署。”我说。

沈说:“是的,历史上这一战确实如此。你猜一下双方伤亡人数比。”

“防守方伤亡500人,进攻方伤亡两万?”我猜。

“差不多。这是英法百年战争的第一场战役,英王爱德华三世就是这样几乎全歼法王腓力六世大军的。”

“还真是这样啊?!”我有点惊喜了,“这是那一场战役?”

“克雷西战役。”

“所以看到没?地理和历史的重要性!”

今天是语文期末笔试《AI时代的教育》和中国历史期末笔试《我的2024》的提交日。

六水大人的《我的2024》,“改变最大的,当然是我自己。以前上课,我可是话都不敢说。怕讲错答案,不敢举手,还得要在老师面前保持好学生形象,什么都听他们的,只有这样,他们有好东西时,才会想起你。每天都要伪装自己,真不知道我是上学还是当间谍。到这可就不一样了,每天本就很轻松,情绪不会过于紧张。也不知道是什么影响,我变得不会与人交流困难,应该是情绪放松的原因。这个2024对我来说,真是奇妙的一年啊。”

“历史天才”沈说:“2024算是我活到现在最传奇的一年了……我比以前更明确了我的目标与未来”,说到何为历史,他写:“我认为历史不光是过去所被记载的人物、朝代、国家、战役,历史还包括过去和未来。过去已成为历史,而未来也在成为历史。历史不仅仅是这些,还是每个事物,每一个瞬间。”

诸君的《我的2024》,也就是我2024这个学期代课语文和中国历史的期末成绩单了。现在是我到幸福学堂的第八个年头。这几年里,每个学期我上什么课或者上不上课,都在反复调整,唯一不变的就是不断在变,我能做的也就是做一天和尚就好好撞好这一天的钟,万事努力,万事随缘

为阅读自由那0.1%的可能性

2024是我敲博客的第19年,总计敲了200—300万字,其中大概有一半是读书笔记,因为最近10年读书量1400+。

今年前5个月的购书总量,还没有两年前一个月的多。要想靠财务自由实现购书自由、阅读自由,这辈子是绝无可能。但上月收到作者赠书,前天收到出版社邀约,让我那枚对阅读自由已枯槁的心好像微微蠢动起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断得到出版社赠书间接实现阅读自由?“小红书”上的读书博主,我是不是也可以试试?

“小红书”推出10年了,今天才第一次下载、安装和完成注册内容,顺带用AI画了一个自画像作为头像。虽然大概率一年下来粉丝数只有两位数,通过这个途径不断获得出版社赠书的可能性只有0.1%,但总比财务自由那条可能性完全为0的途径要“靠谱”一点。并且对我来说时间成本最低——读书笔记内容都是已完成在博客里的,只需要稍作修改以符合平台性质,再随手拍几张书的照片,每天发出就可以了。

晚上发出了在“小红书”上第一条正式笔记《阅读如呼吸,书就是人生【关于尺宅读书记】》,我第一个关注的账号和第一个粉丝都是“也闲书局”,一个好的开始。

阅读如呼吸,书就是人生【关于尺宅读书记】

不想成为《死亡诗社》里“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中”的大多数人,但“人们通常看到的是他们想看的,听到的也是他们想听的”(哈珀·李《杀死一只知更鸟》),要怎样才能活成自己而非任何一人?于是我这迁居乡镇的中年生活幸存者决定靠阅读自救。

每年读书近百余种(本),20年来读书近2000种(本),体会到坂本健一在《今日店休》里所说的:“读书让我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眼界变得更加开阔。对我来说,阅读就像呼吸,书就是我的人生。”
用“尺宅”作为我书房的斋号已六年。这个斋号所指有三:

一、尺宅指颜面

眉、眼、口、鼻所在处。《黄庭内景经·脾部》:“主调百谷五味香,辟却虚羸无病伤,外应尺宅气色芳。” 《黄庭内景经·琼室》:“寸田尺宅可治生。”梁丘子注:“尺宅,面也。”宋·陆游 《学道》诗:“精神生尺宅,虚白集中扃。”

二、尺宅指并不宽敞的居所

宋·苏轼 《赠王仲素寺丞》诗:“尺宅足自庇,寸田有余畦。”

三、尺宅指人情世故

武者谓之江湖,文人谓之社会。熙熙所见,攘攘往来,见人喜怒哀乐,经我最不擅长的人情世故,马一浮诗里有一句“尺宅即江湖”。

【尺宅读书记】,既是每日读书的记录,也是因书而改变的人生历程。

风来花香浓

石榴花开了一路,但周末两天风吹雨打,“花开满树红,花落万枝空。”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路树树绿肥红瘦。

游学开始前一天,教艺术的底老师课间在办公室里,坐在我对面看书,突然说:“豆哥,你写的东西读起来很像老舍的风格。”我喜笑颜开,谢谢夸奖,心里想还是老了啊,连每天敲的流水账都泄露出了上个世纪的气息。

学生们游学去了。办公室里,帅老师、刘艺老师在备课,我放的是秘密后院的歌,宁静、微雨,刘艺老师说好像在山中。一阵风来,女贞花香浓。

今天用了半天时间,完成了七年级下的生物教案。部编版教材中内容,有相当部分是与语文、历史和地理相关的,我觉得文史地生跨学科或者说超学科教学完全是可行的,好好准备准备,值得挑战,但大可不必。

晚饭太座用筒筒辣椒炒了我最爱的韭菜花,脆嫩鲜香,送服米饭两大碗。韭菜花炒肉,似乎只是贵州的做法。江南韭菜花和蒙古草原上的野韭菜花,虽隔山万重,但好像都只是捣成韭花酱。韭花酱和苦蒜凉拌折耳根或椿菜是贵州春天的极致美味。唐末梁、唐、晋、汉、周五代五朝元老,官至太子少保的杨凝式,一天收到朋友送的韭菜花,感激之下正儿八经写了一封感谢信。这封信就是被称作“天下第五行书”的《韭花帖》:“记起昼寝乍兴,輖饥正甚,忽蒙简翰,猥赐盘飧。当一叶报秋之初,乃韭花逞味之始,助其肥羜,实谓珍羞,充腹之馀。铭肌载切,谨修状陈谢伏惟鉴察。谨状。七月十一日,状。”这位高干当时竟然会收到韭菜花这样的礼物,并且看来似乎收礼之人还很珍惜,现在想来也是不可思议。只是杨凝式在这封信里也没有写清楚当时的韭菜花是怎么个吃法,看起来是配着羊肉吃的,因为“助其肥羜,实谓珍羞”,“羜”是出生五个月的羔羊。深夜敲这个,实在是不合适。馋虫大动,撸串去。

没有比书更好的礼物

今天要到校,但不用上课,学生都游学去了。早上出门前,左手是图齐的《喜马拉雅的人与神》,右手是黑塞的《荒原狼》,内心纠结不清要看哪本,干脆都带上。结果下午弄完七年级历史的教案就完全不想读任何东西了。

大娃游学去了,晚上把二娃洗干净丢到床上,想找本书混眼睛时,看到桌上作者请出版社寄来的《寓言里的中国》新版,觉得读书和淘书,都是有趣的事。

一个人长时间总在做一件事,就会从中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淘二手书也一样。

我在以定价三折,甚至二折淘来的二手书里曾发现过作者签名本、签赠本,也有某本书的前任持有人从我的“读书记”中发现自己早些年当废纸卖掉的旧书。

夏德元《寓言里的中国》,是2023年读过的109本书之一,也是我总阅读量的第1338本。上海文艺出版社“九说中国”系列之一种,2019年7月1版1印。当时随手敲了一个记录。

今年1月20日,收到一封邮件,说自己是《寓言里的中国》作者,为了感谢我对这本书的点评,望告知快递地址,好把修订重印本快递给我。我5天后查看邮箱才回了邮件,并说:“能得到作者赐书,非常荣幸!如蒙赠签名本,将喜不自胜!”

4天后收到回复,说会委托出版社编辑给我寄送,但因在国外旅行,无法在书上签名,还请见谅。又5天后我回复:“这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4月23日,又收到邮件,询问书是否收到,这才知道原来的责任编辑调离了出版社,委托了新人代办寄书的事,所以“担心此事最终没有落实”才来信询问。终于,在五一假期收到了新书,回信说:“没有比书更好的礼物了,欢喜!”或许多年后我也能攒一本关于读书淘书故事的小册子。

【观自在·卌五】高适二三事

哥舒翰必须死。

潼关以东是20万杀气腾腾身经百战的安史叛军,他们是刚刚攻下洛阳的得胜之师,士气高涨,要一鼓作气拿下潼关,杀入长安。

关内同样是蕃将统领的包括高适在内的20万各族大军。

整个大唐的精锐都在这里,都在蕃将的手里。

玄宗和宰相杨国忠没有安全感。整个大唐都没有安全感。

身在潼关的大唐统兵大将突骑施人哥舒翰也没有安全感,因为他知道皇帝和宰相对他不放心;对手粟特人安禄山和史思明对他也态度暧昧,因为大家都是大唐的蕃将;撇开大唐皇帝来说,大家其实都是“自己人”。

哥舒翰也知道,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大军,其实不堪一击,只有守才有可能胜。

但皇帝和宰相不这么认为。为了知道哥舒翰的立场,他们一再催促哥舒翰出兵,甚至派出了宦官监军。这时再不出兵,就只有一死。但出兵也是一死。

哥舒翰不想死。他想活。所以兵败灵宝时,他选择了降,成为叛军的俘虏。

面对投降过来的和自己一样强大、一样身经百战、一样有号召力的蕃将,同为蕃将的安禄山和史思明能怎么办?只好杀掉他——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为敌所用。所以,哥舒翰必须死。

哥舒翰死了,高适说我来带领百官子弟守长安如何?玄宗不同意,相信百官也不会同意。

长安丢了。玄宗逃了。在马嵬坡,杨国忠和杨玉环,玄宗的爱人和宰相这一对兄妹都死于哗变的近军,因为皇帝不能没有卫队护送,更何况这是在逃亡。

皇帝继续向四川逃亡,把太子留给了苦苦挽留的民众,并且任命包括太子在内的四个儿子为三至四镇节度使,也就是大唐残余的一半江山和十几个军区平分给了四个儿子,让他们自行组织抵抗和收复失地。高适又说这样不行啊,会出新乱子啊。玄宗说好的,我知道你的想法了。我相信我的儿子们。

从来都是儿子坑爹,这次是爹坑儿子。当然,在宋朝也有一个有名的爹坑了儿子,那是后话。被留下的李亨不只是太子,还是忠王兼朔方大使、单于大都护,于是率两千禁军北上灵武,被拥戴称帝,即肃宗。这个高光时刻不但是李亨的,也是灵武的。

李亨称帝可以理解,因为皇帝跑路了,大家失去了一个奋斗的目标,必须赶快找到一个新的皇帝,凝聚力量。然而有兵的皇子不止李亨一个。永王李璘和李亨一样也是四镇节度使,手里也是有兵的。都是老爸的儿子,你李亨能做皇帝,为什么我李璘不行?于是,安禄山在洛阳称帝建号大燕时,永王也起兵了,不是向大燕,而是向大哥,李亨。一心相当纵横家的李白这时以为终于等到了人生的机会,也投入永王帐下。

这时的高适是淮南节度使,手里也是有兵的,于是这次不但动了嘴,还动了手,平定了永王之乱,李白也被流放夜郎。

唐朝诗人里,高适是唯一封侯者,最后功封渤海县侯,真正的文武双全。

今天语文继续合班,“哥舒翰必须死”和“高适二三事”讲完,这个主题也就收官了。完美的一周。

没有人生来就会阅读

一直以为我的书大概只有三千本。

昨天在书房捆了十捆书,今天拉到乡下,安装了一面3.6*2.4M的书架墙,摆上去,稀稀捞捞。

下午回来一进书房,发现书好像并没有减少。也好,借搬家清点一下家底。

捆去乡下的书有魏子云主编、台湾十八个院校百位教授合著的《中国文学讲话》一套、译林出版社“卡尔维诺经典”一套、北京联合出版公司《王小波全集》一套、季羡林译《罗摩衍那》一套、中华书局“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三十几种以及拉拉杂杂上世纪60—80年代出版的一些二手或者多手明清小说和“网格本”。都是在也闲书局买的。

花卷这个月的阅读任务是自己选的《盗墓笔记》,一套九本150万字。这种浅层阅读除了消遣,主要目的就是训练和保持“读书”这种状态,因为大脑的结构并不是天生设计用来阅读的。没有人生来就会阅读

现代人阅读量大大减少,好不好,对爱迪生、达芬奇那种右脑偏好的阅读障碍患者来说,无伤大雅,他们会启动生物学层面的补偿机制,诸如发现针对学习者个体的智慧形式的解决方案,甚至依旧可以为人类集体进化作贡献。如果没有阅读障碍症,纯粹是不喜欢读书,那很抱歉,左右两个半脑的额叶、顶叶与颞叶会被减少刺激,大脑皮质层会萎缩,将丧失评估、分析、权衡轻重与明辨信息的能力。不要用试图用互联网时代的文化模式来自我催眠,以为别的什么能力会异军突起,因为人类智慧进化的真正争议点不在于交流技巧的先进性,而在于口语、文字和网络使用的转换能力。显然,我们短视频刷得越溜,口语和文字阅读、表达能力就退化得越严重。

枕上诗书闲处好。今夜枕边书,安德路·朗《书海历险记》。

【观自在·廿五】来自未来的信息

后颈火辣辣,昨天徒步安顺铜鼓荡晒伤了,通常两天能恢复。因为服药的副作用有比较强烈的胃肠道反应,原本请假不参加了。但在向宋兴老师确认虽然“路不好走”,但全程只有6公里后,觉得还是能走下来。

昨天原本预报有雨,结果是大太阳。中午抵达徒步目的地是一片只有牛羊没有人,开满牛粪的坝子。吃着幸福食堂准备的香肠糯米饭和苹果,给身边的美玲、葱葱和卷卷讲了一种因眼前这地貌导致的贫困——喀斯特式贫困。一阵风来,刘畅老师说:“微醺”。喝完一碗红茶,在坝子上,和几个男生玩飞盘连续不掉地传盘挑战。

返程前,在一盘牛屎旁看到一张被日晒雨淋褪色的名片。捡起来,是“邱记安顺牛肉粉”的订餐送餐卡,电话号码看不清楚,二维码下面有“扫描加微信”几个小字,估计在这里至少有一周了。这张来自现代社会有着当下便捷联系方式的卡片,出现在这个坡上只有牛羊没有手机信号的山里,一度让我恍惚自己穿越,收到了一份来自未来的信息。把这张卡放进口袋,和在洞里捡到的几块石英石一起,作为这次活动的纪念品带回家。

回程,在半山休息等后面的小伙伴们跟上来,可能因为太热,美玲的耳洞有点发炎了。

刘畅老师问:“豆总的耳洞什么时候打的?”

“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我指着昕彤和美美说:“30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不良少年。”

“刘畅他说我们打了耳洞,都不完整了。”美美说。

我说:“可是,没有谁的人生是完整的啊!每个人的人生碎片越多,不就是更能反射更多五彩斑斓的阳光让人生变得更丰富吗?”

“嗯,有道理。”

今早在孔学堂参加了飞花令比赛。“今天的飞花令混战,我们全军覆没在第一关。”中午我在微信群里说。帅老师问:“参加的人都这么厉害吗?”

“不是。”我说:“临时现场调整了比赛规则”。并且,我们以为看图猜诗的图应该是国画风格才对,没想到是辣眼睛的低幼风格。“所以还是我们弱了。因为就算是这样,也有人一路过关斩将。”发出这两句话,突然发现自己不够坦诚,是在辩解,找借口,于是又发“嗯,这个问题应该是一个肯定的回答:是的,其他参加的人都很厉害。”

比赛没有影响到我们,花卷和同学一起乘地铁去了亨特城市广场玩,我们回家洗衣服、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