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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买书的记录

【读书记1551】肖江虹《傩面》

肖江虹是贵州修文人,先是看了《百鸟朝凤》,没觉得有多好,当然也不坏,就想找作者成就最高的作品再看看。继续在也闲书局买了《傩面》,这是作者2018年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的作品,也是作者简介里唯一提到的获奖作品。

中篇小说集《傩面》,收《傩面》、《蛊镇》和《悬棺》三篇,从傩村、蛊镇、燕子峡这三个贵州山区猫跳河沿岸的村庄,写了关于贵州三种重要的传统文化遗产——傩戏、蛊术和悬棺的故事。不懂文学,就看个闹热,觉得一般,有点文艺不够文艺,通俗不够通俗,看完,就看完了。

肖江虹《傩面》,河南文艺出版社2023年6月1版1印。总阅读量第1551本

【读书记1550】《易中天中华史:从春秋到战国》

春秋的争霸跟战国的兼并不同。春秋像黑社会扳手腕抢地盘,谁的小弟多,谁就是老大。小弟的想法也很简单,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哥。战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灭掉一国是一国,吞并一家是一家。

战国的历史,是由士来谱写的。什么是士?

士在春秋,是最低一等的贵族。前三等是天子、诸侯、大夫。在秦汉和秦汉以后,是最高一级的平民。后三级,是农、工、商。

战国的士,是精神贵族。所谓精神贵族,就是仅仅在精神上火精神领域是贵族。根本原因,是士没有不动产,也没有统治权。没有物质,便只有精神。他们有身份无地位,有义务无职务,有事业无产业。唯一的出路,是为更高级的贵族服务,因此不论是齐家、治国还是平天下,诸侯和大夫是老板,士通过帮佣换取俸禄或食田。

不过,春秋的老板和帮佣之间是有血缘关系的,在战国则是雇佣关系。士为了保证有口饭吃,甚至能够飞黄腾达,很可能放弃原则甚至投其所好,不顾长远而只顾眼前。春秋讲礼,战国急功近利,社会风气败坏,这是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好在事情总还有另外一面。在战国的国际关系中,士变得越来越重要。尤其是那些重量级士人,服务某国该国就兴旺发达,离开某国该国就内外交困,正所谓“入楚楚重,出齐齐轻,为赵赵完,畔魏魏伤”,简直就是核武器。这就迫使各国的王侯卿相不得不卑躬屈节,礼贤下士,以至于普天之下,尊贤成风。

毫无疑问,王侯卿相们的这种态度,是被残酷的国际竞争和权力斗争逼出来的,却在无意之中解放精神文明的生产力。我们知道,知识阶层最希望的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一是衣食无忧,二是言论自由。有此两条,思想的源泉就会充分涌流,文明的成果就会遍地开花

于是战国二百年,就成了充满矛盾的时代;民众水深火热,士人备受尊崇;社会动荡不安,学术空前繁荣;道德普遍滑坡,思想充分自由。中华史上最黑暗最痛苦的动乱年代,变成了思想文化的黄金时代。

于是,儒家代表着文士,墨家代表着武士,道家代表着道士,法家代表着谋士,纷纷亮出自己的主张,力图影响历史的进程。这是当时最自由也最活跃的力量。因为自由,所以是百家;因为活跃,所以要争鸣。

“一部好的史书,史观是不能没有的,那时灵魂;史识是不能没有的,那时骨骼;史料是不能没有的,那是血肉;史感也是不能没有的,那时神采。没有神采就没有魅力,历史也就仍然是手术台上的木乃伊。”这段后记里的话,说出了我喜欢读这个系列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学校历史课那么无趣无聊的核心问题所在——教材内容拼拼凑凑;老师一味说教,只讲定论;学生不做讨论,没有想法;讲课的人讲看不到灵魂,听课的人听不到血肉,文本没有神采。

易中天中华史”第一部“先秦”系列第五本《从春秋到战国》,浙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1月1版,2016年4月2印。读过的“易中天中华史”系列第十二本,总阅读量第1550本

【读书记1549】《易中天中华史:青春志》

“易中天中华史”系列,基本上一天可以读完一本,好看好读在好好说话,不上纲上线,不道德绑架,条条分析,丝丝呈现,缕缕相连,娓娓道来。以荆轲这个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刺客为例,书里是这样解读的:

“明星刺客”荆轲是卫国人,他流浪到燕国不走,只因热爱燕国的美酒和狗肉,以及杀狗的屠夫和音乐家高渐离。这并不能构成所谓爱国主义的要素。也就是说,燕国的存亡,其实不关他的痛痒。这也是他听了燕太子丹一番慷慨陈词后,愣了半天不说话的原因。事实上,荆轲刺秦并非主动请缨,是燕太子丹买凶杀人。而荆轲的排场之大,成本之高,所用之费十分惊人。徐夫人之匕首,樊将军之头颅;千金之礼品,督亢之地图;高渐离之击筑,田先生之筹谋。一切高成本又具有戏剧性的要素,在这里应有尽有,而且惊心动魄,光彩夺目。唯一没有作交代的,是不知道有没有过行动前的沙盘推演。

这就怎么看,怎么像演戏。

没错,演戏。包括燕太子丹的“催场”,包括众人“皆白衣冠以送之”,包括临别之际痛哭流涕慷慨悲歌,也包括十三岁就会杀人,但见了秦王就尿裤子的副使秦舞阳,都是必需的舞美、道具和伴奏。结果,荆轲的刺秦,就此变成了燕太子丹编剧和导演的一场大型演出。主题曲就是由高渐离击筑伴奏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荆轲此时已不是刺客,而是演员。此行荆轲多半也心里没底,迟迟不肯成行,恐怕就因为此。

可惜战场不是剧场。一旦图穷匕见,那就必须动真格的。然而正如武林高手鲁勾践所言,荆轲剑术不精,还不肯虚心学习。结果怎样呢?秦王近在咫尺,他却一败涂地。抓,抓不住;刺,刺不中;追,追不上;打,打不赢。最终,刺秦不过是一场血溅王廷的真人秀。

关于春秋时期“五十步笑百步”的战场礼仪:实际上春秋的战争更像竞技体育,只要决出胜负就各自收兵,因此时间很短,原则上就只有一天。因为礼,比胜负重要。讲礼仪,就要讲规则。第一条,不斩来使。使节无论职位高低,任何时候都神圣不可侵犯。第二,不以阻隘。就是不在险隘的地方阻击敌人,一定得在开阔地带堂堂正正地进行决战。第三,不鼓不成列。就是对方阵势摆好之前,另一方不能击鼓进军。第四,不重伤。就是格斗的时候,不能让同一个人重复受伤。第五,不擒二毛。就是不能俘虏头发花白的人,应该让他回去养老。第六,不逐北。就是敌人败退时,不能追。追也可以,五十步为限。所以在春秋,跑五十步的人是可以笑跑一百步的。因为跑五十步就安全了,跑一百步干什么?如此绅士风度,堪比奥林匹克。

易中天中华史”第一部“先秦”系列第四本《青春志》,浙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1月1版,2017年6月12印。读过的“易中天中华史”系列第十一本,总阅读量第1549本

【读书记1548】易小荷《惹作》

和高山上的所有人一样,惹作过着具体而卑微的日子,她没有去过比县城更远的地方,没见过现代文明的人潮汹涌。罗乌的女人们,生于群山之中,也将死于群山之中。除了神明,不知道该敬畏什么;除了鬼魂,也不知道该忧惧什么。

惹作死于2013年初,还不满十九岁。苦家人说她虽是超生,但是有户口。熊古则却记得清楚,生下苏丽后,为了给孩子上户口,甲哈去过两次罗乌都无功而返,说惹作诗超生的,父母并没有给她上过户口。因为,苦惹作也不曾拥有身份证,以及结婚证,就连死亡时的年龄也是“待确认”。因为是女性,惹作也不被录入家谱——从记载的角度来说,她压根没有曾经活过的记录,这个世界查无此人。

千百年来,无数的彝族女性靠双手劳作活着,吃饭、睡觉、结婚、生育,他们仿佛从来都没有用这双手为自己做点什么。在这大山的深处,世界的尽头,她们是年幼的惹作、年轻的惹作和年老的惹作,是女儿、人妻和人母,唯独不是她们自己。

读易小荷的《惹作》,让我想起十年前读过的刘绍华的《我的凉山兄弟:毒品、艾滋与流动青年》。都是无法用文字尽述的苦难。并且这种苦难,很难归结到时某人或某群人的故意所谓,这也是面对这种苦难的无力、无助之处,和深深的绝望。所以惹作才选了结束自己的生命——看不到任何可能改变的一丝希望。

易小荷《惹作》,文汇出版社2025年1月1版1印,总阅读量第1548本,继《盐镇》后第二部易小荷作品。两部作品,在豆瓣我都打了四星。

【读书记1547】肖江虹《百鸟朝凤》

十年前看过电影《百鸟朝凤》,看人物、看剧情、看场景和服化道,是山陕一带的故事。两天前在也闲书局的黔版书区看到肖江虹的《百鸟朝凤》,才晓得这是原著。购入。

《百年朝凤》收五个中篇小说,都是普通社会底层人的底层生活,有挣扎,但是徒劳;有抵抗,但是无力,最后都被生活所碾碎,成为时代的灰尘,既掩埋了时代,又被时代所掩埋

《百鸟朝凤》,最后一代唢呐班主眼睁睁看着技艺在自己手里失传;《我们》用“罗生门”一般的叙事,从各个事件中人物的视角,讲述为了给被埋在煤矿井里的弟弟讨个公道,哥哥最终却死在象征着正义的警察的枪下;《天堂口》里,为每一位逝者整理得体体面面进入焚化炉的火化工,最后以不体面的方式体面离开;《喊魂》里暴力拆迁的打手却在一次争斗中因头部受伤成了憨包;《犯罪嫌疑人》里,警察没有找到凶手,但最终人人都是凶手的一桩凶杀案。

生活,汹涌而来,奔腾而去,是随波逐流想水面上翻滚的一片菜叶,还是沉入水底被打磨得失去棱角?

肖江虹《百鸟朝凤》,河南文艺出版社2023年9月1版1印。总阅读量第1547本

【读书记1546】严晓星《近世古琴逸话》

一本民国时期爱琴之人的风雅八卦,都是性情中人,所以书名不如叫《近世琴人逸话》更为妥帖。小录四则以志其风。

开篇第一就是贵州遵义人黎庶昌,他不是琴人,却对琴坛贡献极大。

《碣石调·幽兰》回归中土

一八八二年起的三年间,出使日本大臣黎庶昌及其随员杨守敬主持的《古逸丛书》二十六种二百卷陆续刊行,立即震惊了中国学界。黎庶昌、杨守敬能在短时期内收录那么多流落于日本的汉文佚书与珍本,与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新学兴盛、旧学冷落,士大夫弃古书如敝展的时代背景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们作为学者官员,不仅有学养、能力,也抓住了历史机遇。

丛书中的《碣石调·幽兰》在学界反响不大,却在琴坛激发了强烈反响。这是一份琴谱,原件为唐人手抄卷子,抄写年代大约在武则天时期。根据谱前解题,说明此曲传自百年前南朝梁、陈间的隐士丘明,而实际作成年代当然还可以向前追溯。这份琴谱何时传入日本已不可考,直到十七世纪始见于记载,杨守敬访得时,原件的主人是京都西贺茂神光院的和田智满。

《碣石调·幽兰》回流到国内三十多年后,因为古琴家杨时百的研究,再次成为琴坛的热门话题。又过了三十多年,一批顶尖的古琴家为它争论、疑惑、欣喜。大约又过了三十年,依然有新人加入到这个队伍中。在两个甲子的琴史中,《碣石调·幽兰》是最风光也最具争议的名字之一。它是迄今发现的最早的古琴曲谱,也是全世界保存最完好的最早的乐谱。它用的是古琴减字谱出现之前的记录方法,留下了无数的待解之谜。

杨守敬和黎庶昌都不是琴人,但他们将《碣石调·幽兰》公诸于世,完全是出于学者的眼光和学术的敏感。他们对琴坛的贡献是不可低估的。

竹禅不敢见韦陀

清末四川成都报国寺僧竹禅,善琴,以《普庵咒》、《忆故人》为最佳;善画,以竹为最佳。后以花案被逐出寺,在狱中制纸花献母寿,后终被救出,遍游海内名山,最终成为著名书画家和古琴大师,以鬻画大富。晚年欲归寺,发现寺产多有被鬻出,便从北京、上海、普陀寄钱回蜀赎回寺产。当他返回寺庙时,不走正门,而是从侧门进入,自谓“不敢见韦陀”‌。

李伯仁受琴却剑

一九二O年代,李伯仁旅居北京之时,曾遇到一位壮士说父亲病了,拿出一琴一剑求售。那把剑刚拔出鞘便光芒逼人,以之削铁,真如削泥一般。琴身秀美,髹红漆,有小蛇腹断纹,金徽玉轸,发声如金石之音,可谓神品。李伯仁予之百金,收下琴而不受剑,说:“琴是我的嗜好,姑且放在我这里。剑是您的宝物,还是由您珍用为宜。”那位壮士闻言大喜,为之拔剑起舞,但见寒光闪烁,不见舞剑之人。李伯仁又问他姓名住址,他皆不肯说,只是神色惘然地一再抚摩琴首,随后便离去了。

李伯仁留下的这张琴名“飞泉”,为唐代贞观二年所斫,后辗转为程子容所得,一九八O年捐献给国家,今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是一张稀世名琴。话说当时,李伯仁弹了没多久,发现漆面剥落,难以下指,将琴交付北京的斫琴名手张虎臣修理。张虎臣一见此琴,便说:“这是我小时候在来薰阁所见的东西,别来有六十年了,原来还在京师啊!它原先由刑部某主事所藏,此人不善琴,只当它是字画一般张挂罢了。怎么会到了您手里呢?” 李伯仁告以原委,张虎臣惊问:“剑上可有双龙?” 李伯仁说:“隐约有之。” 张虎臣乃道:“来者必是高阳剑侠之子。这父子二人,皆万人敌。您好在只收下了琴,回绝了剑,那把剑也不是您力所能得的。只是他父亲的病若是痊愈了,必定还会用那把剑来酬谢您。”

第二年,壮士果然携剑而来,自称遵循父命,病既痊愈,愿献剑以表敬忱。李伯仁坚辞不受,壮士遂捧剑长揖而去,从此不复遇此人。李伯仁在弹“飞泉”之时,常常会想起那把不知所终的剑。

“袁啸青萝”授受记

一九二七年,佛学家、琴人夏溥斋从日本回国,途中躲风雪于大连。当真是“祸兮福所倚”,他竟在住处旁古物店中看到了一张出自某亲王府的“猿啸青萝”琴,绝佳,十年都未曾有人问津,似乎在这里等着他一般。但店家索价千元,远远超出囊中现金,遂发电报请求救急。为此,他足足等了五天,等取到钱购之而归。这也可算是一段奇缘了。

一九一〇年代,夏溥斋曾与王露共同研习《幽兰》、《广陵散》两谱,没几年王露去世,他也未能卒业。二十年后,他将这个心愿托付给了管平湖,并承诺一旦打谱成功,将以“猿啸青萝”琴相赠。一段琴坛佳话,就此埋下了伏笔。

又过了二十年,管平湖果真将《幽兰》、《广陵散》打了出来,也到了夏溥斋兑现承诺的时候。管平湖的弟子、好友程子荣与夏溥斋极熟,对此事也颇尽怂恿之力。赠琴那天,好多琴友被邀请到场,程子荣还情人作《名琴授受图》,见证和记录这一佳话。夏溥斋有《题<名琴授受图>》诗九首,其中第八首云:“怀宝良难得赏音,王孙掷去抵千金。携回卅载今相授,珍重成连海上心。”程子荣促成了这桩佳话,喜不自胜,也作诗以贺。

《世说新语》一般的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事后,夏溥斋忽然托人带话给管平湖,说这琴当年是一千元买来的,现在总不能白送,给六百吧。管平湖自然无力偿付。又把价格让到四百,还是拿不出,最后是向王迪借钱还上的。

有时候,文字与口碑只有结合起来,才能让人窥得几分真相。

严晓星《近世古琴逸话》,中华书局“园田文库”之一种,2010年1月1版,2017年12月4印,硬面精装。总阅读量第1546本

【读书记1545】冉正万《图云关》

图云关,这二十年上去过三五回,上面有一个中国红十会救护总队纪念碑。1938年10月,中国红十会救护总队从长沙迁来贵阳,由波兰、奥地利、美国、捷克等9个国家组成的一支国际援华医疗队也来到这里。

2008年凝冻灾害,省城贵阳停水停电停煤气,只有小手指粗细的蜡烛从1元1支涨到10元1支还缺货,百万人被困在城里、家里,就差点没吃没喝了。洗脸洗脚可以出门敲冰融水,煮饭喝水就不好解决。山上凝厚路滑上不去,有泉水也早就冻住了,我拖着辆小板车,车上是几个饮水机用的那种蓝色水桶,从鹿冲关一路溜冰到大营坡和盐务街找水,再爬回家。上坡太滑,是真的手脚并用爬的。整个街面上静悄悄,就我拖着一辆小车哗啦哗啦挪动,一路都有人从楼上窗户探出头来喊:“送水的,给你一百块钱,帮我拉一桶水来嘛。”现在回想起来,愁云惨雾也是有点末世电影《后天》和《我是传奇》的意味。

冉正万中篇小说集《图云关》,收小说三篇,《图云关》、《黔灵山》和《南门桥》。

《图云关》借2008年凝冻灾害,几位抗战时期在援华医疗队服务的本地人,在图云关相聚,从不同人物的经历回顾70年前那段历史。以小见大,不是一味的宏大叙事,还算能读。

抗战期间,国宝《四库全书》辗转运抵贵阳、安顺等地暂存,浙大等大学转移到贵州各地的故事,看过好几个版本,但属《黔灵山》借竺可桢、梅光迪位线索写来更有故事性,因为里面有人情。其中写梅光迪说古典文学一段,放在现在AI时代,对古典诗词的解读也不过时,甚至更加准确——

古典诗词在古典文学中占比很重,不过其中诸多意念,要深思之后才知道。不论什么时代,都不应该忽视古典文学。因为古典文学有三个方面的作用。一是普通教育。古典文学是过去一切经验、生活和智慧堆积而成的蓄水池,普通的人读了,可以滋养他们的心灵,提高他们的道德水平,教他们如何做一个完全的人。现在的中国,科学就是一切。这是不对的。自然科学虽然能给人知识,但是不能给人智慧。人对于某种科学有专长,它是不能帮你许多的,还是做人要紧,专工在后。二是永久的存在。古典文学有不朽的价值,古典文学给人以智慧,帮助人从现实世界里超脱出来。人要有精神的扩展、进步的观念,才能应用到古典文学中。整个人类的精神文化和完美的人性,只有发展而无所谓进步,就像科学只有发现没有发明。一切日常事物的进步,只是一种肤浅的表象。那种进步不过是时代在前进,人性没有任何进步。三是真正的民族性。我们的祖先,生存在久远的世界里,因为有书籍和文明,我们才随时能同他们“对谈”。这些书里记载着他们过去的、光荣的、吩咐我们的事业和名言,时刻提醒着我们。因为这三点,任何人对过去都可以产生崇信。因为崇信,自然能够生出敬爱的感情。

《南门桥》一篇,在前两天读完的冉正万中短篇小说集《洪边门》中也收得有。

冉正万中篇小说集《图云关》,贵州民族出版社“多彩民族文学书系”之一种,2025年2月1版1印。签名钤印本购于也闲书局,一天读完。总阅读量第1545本。豆瓣上没有这书,顺手新增了这一条目。又是标注“读过”的第一且唯一人。

【读书记1544】冉正万《洪边门》

在家一天,读完昨天在也闲书局买的冉正万中短篇小说集《洪边门》。16万字,九个故事里面《鲤鱼巷》这篇算是重读。还有《鲤鱼巷》、《白毫光》和《乌人传》三本,都是在也闲书局买的,四本都是签名本。我书架上贵州本土作家的书,戴明贤老先生的最多,基本上是出一本买一本,其次就是冉正万的。

买冉正万的书,一半是支持也闲书局,AI时代的实体书店和开书店的人都偏执。世界需要偏执的人,因为每个人都有偏见,坚持偏见的人才像个人。AI就不坚持,你问哪样它答哪样,好听的多说,不好听又不得不说的往好听了说,会顺毛抹,人遭拿捏了还觉得它情商高,实则是自己笨。一半是觉得冉正万的文字有点喜欢,有点拿腔拿调,又不是那么拿腔拿调,因为土气重了点。就喜欢这点土气,也可惜这点土气。

我也住在乡下,和《葛关》里面的范轩一样赶场买菜,也是为了离烦嚣远点,尤其是那些蝇营狗苟。只是我不画画,不会画,也懒得学,看书好玩多了。看了生活里面的人,再看书里面的人,写得好不好马上分得出来,不需要去上哪样文学班、写作班、鉴赏班、大师班。没生活的人才需要去学,学也学不来,都是捏起鼻子哄眼睛。没生活哪点来的文学?

《南门桥》里面的千翻确实是千翻。上回大娃说要去亨特的千翻买书,结果说找不到了。这种事,天天有,特别是现在经济不景气,反正最后不是事故就是故事。

《醒狮路》开篇铺排素粉那几段,文字之斟酌,节奏之拿捏哦,简直了。不是个认真生活的人,是写不出这种文字的。我吃素粉从来都是要吃肉末的,但我从来都不说要肉末酸粉,只说素粉加肉末,就因为素粉是素粉,肉末是肉末,肉末和酸粉都是点缀,而不是灵魂,灵魂是油辣椒。辣椒味道对了,就哪样都对了——辣椒籽“偶尔一粒被嚼碎,香味在口腔里面爆炸。”——嘴巴就是嘴巴,口腔还是拿腔拿调,不是自己的。如果是“香味在嘴巴里面爆炸”,读者看到这几个字,口水都要在嘴巴里面泛滥成灾,吞不赢,包不住,还会从嘴角滴出来牵丝丝。

翻完,习惯性要在豆瓣“我读”标记一下。发现我竟然是在标注“读过”这本书的第一人。威哟!这本书,文字好,好在纯,如今纯正的文字,要逐渐绝迹了。故事好,只可惜乡土故事,只有本乡本土的人才能在里面找到自己的影子和共鸣。如果贵阳逛书店的人多一点,再多一点,这本书就会卖得好一点,更好一点,好的文字看到的人就会更多,就会更多人看到更多好的。不过,可惜,可惜。

明天还要去也闲书局,收银台前面的黄金位置还有一摞冉正万的《图云关》,也是签名钤印本,我一面为金牌会员都不打折咬牙切齿,一面又觉得这是应该的。纠结归纠结,买还是要买的。

冉正万中短篇小说集《洪边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5年3月1版1印。总阅读量第1544本

【读书记1543】弘一大师《诗词·杂记》

这是第一次比较系统、完整的读弘一大师的诗词。其中好几首诗的诗句,我用在了每周六在也闲书局给学生的对课上。

例如:《和宋贞题城南草图原韵》中“门外风花各自春”句,我对“局中书生同议论”。“局”指也闲书局。

敲这记录时,突然想起秘密后院乐队《神遊:李叔同先生樂歌小唱集》,弘一大师的诗词经这么一谱一唱,竟又别是一番景况。

可惜,这本集子没有收录我最喜欢的《将离净峰咏菊志别》:我到为植种,我行花未开。岂无佳色在,留待后人来。

弘一大师《诗词·杂记》,中国画报出版社“弘一大师文集”之一种,2017年1版1印,总阅读量1543本

【读书记1542】阿托·帕西林纳《遇见野兔的那一年》

阿托·帕西林纳《遇见野兔的那一年》,读过的第一本芬兰小说。已入围我“2025年度最佳图书”奖,值得二刷。

这是一个家住赫尔辛基的中年男子瓦塔南从不堪的生活和工作中逃离,回归自由的故事。遇见野兔只是一个偶然,或者说瓦塔南需要的是一个理由、一个借口,至于是一只野兔还是松鼠,不重要。

瓦塔南的工作有多不堪?“那是什么烂办公室,还有,什么烂工作!不就是一份成天揭发社会八卦的杂志,对真正该揭发的社会建设弊案从来只字不提。在每周的发行封面上,刊登的总是一张张成天游手好闲的家伙、选美小姐、名模、演艺世家新生儿的照片。瓦塔南曾经很满意这份在大报社里的记者工作,他曾一度很高兴能够有诸多机会去专访那一个个外界难以理解的家伙,甚至能采访到受政治迫害的人。他以前真的认为这是一份好工作,至少能为社会大众揭露一些不合理的现象。但随着年岁渐长,他甚至不再幻想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有用的事。他只顾着做好人家交代给他的事情,只满足于不添加任何评论的报道。他的同事们,一个个也都是失意且对未来不抱希望的人。”

他的生活也没好到哪里去。“瓦塔南并不爱太太,用一句话来形容,她很不贤淑。从他们结婚以来,她就一直令他难受,或者可以说,她很自私。她总是会买些很可怕的衣服,既丑陋又不太实用,而且没有什么场合适合穿,到头来连她自己也不再喜欢这些衣服。瓦塔南相信,如果换丈夫可以像换衣服那么轻而易举,太太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甩掉自己。”

在结束一次无关紧要的采访,回赫尔辛基的路上,瓦塔南与同事为在哪里投宿意见不合而吵了一架。他们一路情绪紧绷,麻木且疲惫。驾车的同事躲闪不及撞到了一只野兔,瓦塔南下车查看,发现兔子断了一条后腿,在为它包扎时同事驾车离去,他“终于办到了:独自一人在树林,穿着便装,就着夏夜,完完全全被遗弃在路边。”瓦塔南和野兔的自由之旅、心灵之旅就此开启。

在小村庄,瓦塔南遇到了友好的书报摊女孩和兽医,觉得“这个小村子实在很舒服,于是多留了几天。”;在森林里,瓦塔南遇到了森林大火和醉汉萨罗森撒利。那个夜间“景象十分虚幻:着了火的树木点亮了夜空,颤动的火焰看似开满在溪流两侧一朵朵的巨大红花。因为温度实在热得让人无法忍受,以至于在大火烧到溪边时,两名男子只能躲在溪流中央,也将大酒桶搬到溪流中,只露出头部,一面喝着酒,一面观赏这场由大自然担纲演出的毁灭奇迹。树林不断发出爆裂声,火焰在树枝上轰轰作响,一根根噼啪作响的细枝纷纷飞入溪中,这两名男子的脸在水面上显露着红光。他们一面笑着,一面开怀畅饮。”这种乐观、豁达的松弛感,在每天都是生命里的“关键时刻”,每天都生怕错过什么而急急奔命的城市人眼里,简直是不可思议,不可理喻。然而,这才是生活。

在冬季到来前,瓦塔南搭上长途汽车,穿越广袤且人烟稀少的森林,“在沼泽边缘找了个栖身之所,是一座长满松树的小岛。他每周去西莫耶尔维两次,采买食物,并从公共图书馆里借几本书。这期间他读了很多好书。”这是我的理想生活,并且我已非常接近这样的生活——2024年就是我“遇见野兔的那一年”。这年搬到偏远小区,有家人和几千册书为伴,每周进城两三次,买书四五本,每天读读书,敲敲键盘记下点琐碎,不需要认识谁,也不需要在乎有没有人认识我。阿托·帕西林纳在书里说:“谁都可以过这种生活,但首先要能够知道弃绝另外一种人生。

昨晚散步,和太座说,卸载手机里社交软件,只保留基本的通信,每天散散步、读读书,做点家务,保持思考,这样就好。

太座觉得我还是需要与这个社会保持一点必要的联系,因为有了输入,要保持输出才行。或许她是对的。但我认为自己记录一下就够了,更多的输出于我,不是非要不可的。

阿托·帕西林纳《遇见野兔的那一年》,中信出版社2017年2月1版1印。总阅读量第1542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