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Isaac同行】19:I don’t want to stay afloat

风吹槐树叶摇摇摆摆,所以阳光也被迫在地上颠颠甩甩。用了快十年的建盏茶碗,放在地铁三号线茶店站B口的台阶上;从保温杯里倒了一碗早上离家前泡的都匀毛尖茶水出来,听着John Splithoff的《Marooned》,边等风把茶吹冷,边等Isaac:

Open up the amaretto

I’ll be tuning out the troubles

That are taunting me

Carving out the quiet from cacophony

Watch the sun go down

No one else for miles around

I’ll be marooned and I’m better for it

On an island in my head

……

几步远的对面树下,两个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的老头守着两个水果摊,一边抽着叶子烟一边扯谈。“这就是生活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还差一分钟到十点时,Isaac出现,“那么,你带路,我们走吧。”沿着新添大道边走边聊,转入上山的小道,行人渐少,外面路上车辆的声音也隐没在登高云山森林公园里的鸟鸣声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里。

“纪录片看完了吗?”Isaac问我。

“怎么可能!四季,四十多集,一集掐头去尾也有二十五分钟。”

“我看完了。一天看完的。”

“威哟。确实是一部好片子,但我现在还是记不住那个小镇和片名。”

“雷克瑟姆,又译作雷克斯汉姆。”

由此,我们在安静的盘山林路上,边走边聊足球和这部纪录片,聊一项体育运动怎样与一个小镇、一个城市共同成长,聊一百五十年的足球俱乐部历史,聊我们从未能沉浸其中、只能靠想象的足球文化和足球精神。Isaac把浓密的头发随意塞在棒球帽里,而焦灼的阳光每隔一段路就避开树荫撩骚一下我头发稀疏的头顶。

步行到山顶的海天园,后背全汗湿。今天是贵阳夏天里也难得的高温,32℃,我上一次到这里是二十多年前。Isaac找到黎庶昌、莫友芝和郑珍的塑像,我们的话题从足球转到了这“沙滩三贤”身上。“沙滩”不是沙滩,是黔北遵义县山村中一处地名;在这里莫友芝和郑珍是同学,同被称作“西南硕儒”;郑珍的表弟也是学生的黎庶昌被称作清代黔北“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曾派任驻日本国大臣。我们在三个塑像前聊他们的故事和诗文。“我还知道一个球员叫郑铮。”于是话题又从一百多年前黔北甚至贵州的文化高地,回到亚洲球队中日韩的比较和历史上的主要交锋与胜负,这就是Isaac在给我恶补2002年以后的亚洲足球史河国足史了。在这些领域,他是我的老师。所以我也曾给他说过,我认为“师”是一种状态,而不是一个职业或身份,“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一位拿了一纸证书就以为自己是“师”的人恐怕是理解不了的。

海天园是陵园,或许在我们身边游荡的魂灵们对足球并没有多大兴趣,或许是受了他们的影响,我们的话题从足球的团队精神到个人能力,到超级英雄们,就滑向了漫威世界与现实世界里黑豹的离世、美队的“政治正确”与人性的回归,“要活在真实的生活里,而不是别人的评价里,更不是去表演一种生活和状态。”Isaac说。他打开一个视频给我看,觉得一位校长在视频里大喊口号的表演“幼稚,还有点可笑。”

“这就是表演和宣传喊口号。”我说:“宣传和口号是一种有多种危害的话语,往往是一种巧言和欺骗,是一种利用多数人都有的心理和认知弱点的诡辩和诈术。因为你拥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和判断力,所以才能觉得其因空洞、幼稚和可笑。但多数人从宣传口号得到的是振奋,所以这种学校会让学生陷入一种比无知更可怕的境地,而冷静且拥有判断力的人总是与大众格格不入。”

于是下山的路上,我们一直聊的又是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的大众心理学的“乌合之众”、政治哲学家汉娜·阿伦特提出的个体因服从权威体制而放弃独立思考,导致道德责任缺失的“平庸之恶”,以及伦理学领域最为知名的思想实验“电车难题”。

在地铁站分手后,我在微信里把《Marooned》推荐给Isaac。

When everybody’s rocking my boat
(当众人摇晃我的小船)

I don’t want to stay afloat
(我不愿随波逐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