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牍】金刚手段,菩萨心肠

可能是因为教师节,开学这一个月,频频收到学生写来的信,信中都是对我的过往和现在的评价。

这是今天收到的第二封信,曾经的初三学生写于9月10日教师节,但“以防尴尬”而延迟了八天发送的邮件。

我一直都说,上课让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不是害怕,退缩,是对“教师”这个角色的敬畏。我做过的职业,用太座夸张的话来说就是“不计其数”,但也只有“教师”让我觉得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影响他人一段时间或很长一段时间的,不得不谨慎。然而,在这位学生那里,最终我可能还是给他造成了某种伤害,不过这也许是好事一件。还记得我和他“最后的交流”是因为开始上课了,但他一直沉浸在要解开打了死结的鞋带这件事上。多次提醒无果,我只好请他离开教室。他拒绝并随口说了一句脏话,这才引爆了我的怒火。我在给他的回信里说,他很勇敢,比我勇敢,能直面自己的过去和错误,不但去补救,还反思,从而改变自己的人生。收到这封信我的心情也很复杂,也后悔的我们的“告别方式”。如果可以重来,我会更包容,更温和,因为我常常说每个人的最终都会成长为和别人不一样的他自己,但我还是没能做到真正的包容啊!所以人生就是修行,我还要继续好好修行才是。

八万四千法门,有慈眉的菩萨,也有怒目的金刚,只是个人的接引机缘,就像禅宗的棒与喝。我在手机备忘录里设置了每周都有的一个提醒,就是一句话:金刚手段,菩萨心肠

教师节快乐
学生:Curry

今年教师节时,学校组织了“感恩教师”的征文活动,虽然我并不想参与这种惯例的“任务”,但我也确确实实想写点什么,因为每到这时,我都会无端的回想起我还在学堂时的老师们,要说最深刻的老师,那还是中文老师:黎明老师。

我对黎明老师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我敬佩他、我感激他、我憎恶他、我对不起他。到头来,最后者压过了前三者。

我是从来没有好好完成他给我布置的任务的,换句话说就是从未认真对待过他对我的期望。我知道他看好我,但我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以至于他怒吼着说:“滚出我的教室。”我也依然没有所触动,甚至道歉也不打算说一句,于是逃避到了毕业,上述那句话也是我和他最后的交流。

我不知道那是否是因为我将要毕业时他用这种方式来告别,那我将恨他,他也可以把我看做一个不需要的学生,就此别过。要不然就只是我亲手点燃了积累已久的导火索。

我努力不留下任何让我忆起时会难堪的事,很遗憾,看来我永远做不到。

这将成为我会后悔很久很久的事。

但这依旧不改我对他的敬仰之情,他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个会为所有人制定学习计划的老师,从来都是一副好脾气(除了我)。使我也想成为他那样能写得一手好文章的人。当我立志要成为一个老师时,仔细想想,便肯定了是受到他的影响。

如果可以,我真想当面给他道歉。但一想到那张愤怒的脸,那还是作罢吧。

最后,我给可以做出“我是黎明,黎明的黎,黎明的明”的朴素自我介绍,也可以怒吼出“滚”字的普通老师一点评价吧。

“中国需要更多这样的老师。”

这便是我的评价。

2021.9.10

另注:以防尴尬,此为延迟发送的邮件。

【尺牍】欢喜的与煎熬的

C老师这个学期上六、七年级的中文课。他要求学生在中秋节写一封信给自己的家人或朋友。六年级的SY同学把信写给了我,C老师就拍照在微信里发了过来。

SY同学在信里说:“当我来到中学部,发现没有你的课时,我的内心很想哭泣……我的好朋友们都不喜欢你布置的作业,但不知道为什么,它让我感到有意思,让我思考起来——世界真的是我想得那样吗?对于文言文,在你的课上看着它们被一句一句翻译出来,让我越来越爱中文……你让我感到了古文、写作的乐趣……我最近开始书荒,可以给我推荐几本类似E.B.怀特三部曲这样的书吗?谢谢!P.S.听说你要来中学部开选修课,如果是真的,那我一定要来!”

我的课,学生的评价历来是“两极分化”,喜欢的越来越欢喜,煎熬的越来越煎熬。在这一点上我很释然,不论是谁上的什么课,哪怕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来上写作课,也一样有人喜欢有人厌。我能做的,就是做好能做好的。

另外,对于推荐书籍这样的事,我一直持谨慎态度。因为读书实在是一件非常个人的事,并不见得名著就是适合的。不过对于学生的要求,是必须要回应的。于是我在微信里请SY同学的妈妈将书单转给SY,并带上我的感谢。

书单里有六本书:弗兰克·迈考特《安琪拉的灰烬》、扬·马特尔《少年Pi的奇幻漂流》、迈克尔·莫波格《战马》以及日本古典文学三大随笔——吉田兼好《徒然草》、清少纳言《枕草子》、鸭长明《方丈记》。

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

也闲书局的高姐在朋友圈晒店里新进的一大批书,满坑满谷的,说买书抵御通胀。我觉得这话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因为书又不像蔬菜水果,至少保质期相对要长得多,并且账户里的基金股票每日动辄就跌没几千,除了一声叹息也是一点办法也无,于是蠢蠢欲动。正好在董宁文编,岳麓书社二〇〇六年六月一版一印《我的书缘》里,读到文洁若写的《我和巴金的书缘》,里面有一段说一九一六年,文洁若的祖父客死北京,将灵柩运回贵阳安葬后,其父考上驻日大使馆高等文官。一九三六年“二·二六事件”后,驻日大使蒋作宾被召回,其父也就失了业,只能靠买书度日。但是我买的都是自己无事乱翻的闲书和上课有关的工具书,这种大路货是保不了值,更增不了值的,就算到了穷途末路,要卖这些书,也只能是当废纸论斤秤,度不了日子。于是作罢。只是每月将惦念了一段时间,实在是想买想读的书,抠抠索索买几本。

昨夜梦中,得周作人一九三一年北新书局初版《雨天的书》、一九三二年开明书店初版《看云集》、一九三七年宇宙风社初版《瓜豆集》等周作人签名钤印毛边自选集数种,喜极,迷迷糊糊起身想翻看,一片漆黑,看表,2:44。万籁俱寂,想起韦苏州的“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句。

倒下不知睡了多久,被如注的大雨吵醒,还是一片漆黑,看表,5:04。

毕业生对我的评价

上海致极学院在开学日前一天,公众号推送了全额奖学金学生W的文章。W在文章里回顾了在幸福学堂五年的学习和生活。“我写了豆总哦,就是文章里那个中文老师。”她在微信里说。

“那我要去多读两遍,还要转发给老婆大人看看。”我回复。一位学堂的毕业生在新学校的公众号上,怎么回顾和评价她的中文老师——

“我从学堂的老师身上学到很多能支撑我坚持的东西。我的中文老师对自己要求极高,在课程设计上,力求创新,极具个人特色。他会根据学生各自知识累积的程度和学习状态来调整课程,无论学习层次高低的学生,都不会被忽视,从这点,我可以判定他是位很负责的教师。老师总说‘我所知道的是我一无所知’,何等的谦卑,他确实做到了以身作则。优秀的老师不仅能教授知识,还留下更珍贵的精神给他的学生,在学生时代,遇到优秀的老师很重要。”

摄影展前言:他者的眼光

一个城市,就是一座时光的博物馆。

这个城市时光博物馆收藏和展示的固定展品,就是整个城市的建筑,而不论是旅人过客、外来谋生者、城市居民还是城市管理者,所有的人和构成他们生活中的所有事和物,都是这个博物馆的活生生的共同组成部分。人们在这里面,互相以新奇、包容、赞赏、漠视、嫉妒、羡慕、贪婪、欺骗、虚伪、歧视……等等不同的角度和眼光在观察着对方,每个人既是观者,又是被观者,既是“展品”又是观“展”者,同时又共同组成了一个在外来者看来的“被观者”的“展品”系列。每个人的生活由此变得不再单一。他(她)的生活不仅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眼中的表演。私密的公开和公开的私密,在这里面犬牙交错。

随着时光的流逝,曾经生活的点点滴滴凝固在一张张照片里,成为时光的琥珀,从而在刹那以后就已成为“历史”,而其中的主体——“我们”——也从当下的“自己”剥离而成为“他者”。刹那以后,我们都在以他者的眼光看自己。刹那就已是过去,刹那就是整个人生,在生活的河流里,那些关于自己的过去转瞬间即已不再属于“自己”而成为“他们的历史”。

读书贴士

中学部负责人让我写几个关于阅读的贴士或建议,下个学期放进中学《学生手册》里。于是,敲了长长短短这几条。

读书是一件非常个人的事

不要轻易为了谁或某个不可具象的对象去读书。读书是一件非常个人的事。如果一定要为了谁读书,那就先为自己。

一句杀人诛心的话

我有一句杀人诛心的话:普罗大众永远是一群不愿意用脑子,对复杂信息有天生抵触,拒绝学习还又渴望速成的韭菜!

短文更难写

写不了长文章,那就先从短小的来。但相对看去,短小之文,比长篇文章更不好写,因为能调度的字句不多,更求笔触精准。

自由阅读与阅读自由

如果肉身不能自由,阅读就更要自由,否则就让我想起那本书——《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然而也只有阅读的自由,才有可能拥有思想的自由和精神的独立,也才可能发现肉身的不自由。读书,只有读到好思想,才能看见坏人间。

读不读的问题

2019年,中国出版了超过50万种100亿册图书,全世界的出版量更是一个真正的天文数字。在这个数量级上,一年里不论读没读过哪几本书,都没有什么值得炫耀或沮丧的。如果没有阅读障碍症,纯粹只是不喜欢读书,那很抱歉,你左右两个半脑的额叶、顶叶与颞叶会被减少刺激,大脑皮质层会萎缩,你将丧失评估、分析、权衡轻重与明辨信息的能力。不要试图用互联网时代的文化模式来自我催眠,以为别的什么能力会异军突起,因为人类智慧进化的真正争议点不在于交流技巧的先进性,而在于口语、文字和网络使用的转换能力。所以,人与人除了先天生理之外最大的区别,就在谁一直在保持阅读、写作和思考。在知识变得越来越容易获得的互联网时代,独立思考和判断能力的重要性变得更加突出。一个不能思考的人,是无法分辨什么是独立,什么是思考和什么是独立思考的。

曾经努力过

一位北大学生,黄昏时分,打北河沿走回沙滩。一辆汽车飞也似的从身边驶过,溅了他一裤泥水点子。心里立即充满着焰腾腾的怒火,一直到宿舍仍未有半分减弱。一走进宿舍门,他就大声地对正在埋首伏案的两位同学嚷着:“坐汽车的人都该枪毙!”

这晚他们都没怎么睡,几个人从贫富的悬殊谈到阶级的分化,以及国家是如何被“汽车阶级”所败坏。隔日,咒骂汽车的人把这些思考和讨论的结果写成了一篇札记,发表在北大学生自办的一个刊物上。文章里,他再次重复着那句充满怒气的话:“坐汽车的人都该枪毙!”

刊物名字,叫《新潮》。文章作者的名字,叫傅斯年。

“五四”是北京大学等新式高校培养出来的现代知识分子第一次现场参与国家事务,是他们与政治的初恋……用北大领袖罗家伦的话说,这次游行的目的是在“唤醒民众”,而不是发动暴力革命。

清华学校的学生离城远,没有能参加5月4日当天的行动,不过,他们很快参加到北京高校的罢课游行行列中,而且,比别的学校更激进,曹汝霖的小儿子在清华读书,立即被驱逐出校,宿舍物品打得粉碎……一位清华学生目睹游行的清华学生焚烧挡路汽车、捣毁张宗祥之子(那是他的舍友)床铺等举动中发现了“群众心理的可怕”,从而一生与激进的思想绝缘。

三十年后,写文章骂汽车的傅斯年和目睹掀翻汽车的梁实秋都到了台湾。傅斯年创办了台湾大学,一年后猝死。梁实秋在台湾师范大学当教员,平平安安地活到了八十五岁。

以上关于“五四”的内容,综合自杨早《说史记》中《五四》和《汽车》两篇。这一百多年过去了,也没有看到民众有被唤醒过的迹象。对我来说,“五四”到底只是一个知识分子曾经努力过的象征而已。“历史教科书的功能之一,就是将原本偶然的事件说成必然,原本复杂的事情说得简单,原本多义的事物说出本质,终于将历史变成了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胡适)。”相较于历史教科书,杨早在《说史记》的新版序言里说这本书在“事件和情节必须有史料记载”基础上,发挥自己的“历史想象力”,“用小说法,而以记史”。

读罢《说史记》,猜杨早的《野史记》也大概如此,就不再读了。或许《民国了》无事可以看看。都是晚清民国史,与喻血轮的《绮情楼杂记》和大华烈士(简又文)的《西北东南风》比,《说史记》胜在“历史想象力”,但弱在“小说法”。杨早写的是历史故事,没有想象力就没有故事。喻血轮写的是眼见耳闻,时代之下,其中浮沉的个体,都是传奇,这经历就是“小说法”。

书架上还有上下两册黄濬的《花随人圣庵摭忆》。黄濬多次向日本人传递抗日战场军事部署和蒋介石出行机密,差点使蒋死于日军之手。设局抓住黄濬及其长子黄晟和十余同党的,是有“现代中国宪兵之父”之称的贵州省安顺人谷正伦

寻找书单

“既关注作品的价值观,也强调多元思考;既尊重孩子的兴趣,也强调书目的引导性;既尊重市场的选择,也强调作品的经典性;既关注作品的趣味性,也关注作品的思想性;既凸显本民族的文化传统,也强调国际视野。”这是八月号《少年时》杂志上刊登的一篇深圳市爱阅公益基金会书目项目主管袁泉写的《书单里的秘密》里,面向6—12岁儿童的《爱阅小学图书馆基本配备书目》的评选理念。

《书单里的秘密》介绍了给青少年选书的一些经验和建议,尤其让我好奇的,是这张书单的内容。于是为显郑重,非常老派(落伍)的在上午10:18写了一封电子邮件发往基金会邮箱,询问怎样才能一睹书单内容。但觉得电子邮件这种方式太过于传统(效率低下),一般不会收到回复,于是在微信里问贵州省亚桥公益服务中心的漆国静前辈有没有爱阅公益基金会哪位老师的联系方式。

“有。要理事长还是秘书长的?”

“妈耶,项目主管就好了。”我赶紧说。这种小事,哪里需要找秘书长哦。

很快就发来了秘书长张妤的微名片,“他们机构是我见过的最豪华的公益机构,一层楼办公。那个环境啊,全是书。”漆国静说。

加了秘书长的微信。在微信和电邮收到回复前,晚上9:30左右,我在爱阅公益基金会官网上下载到了包含学生、班级和教师三类共4000种图书的2018版《爱阅小学图书馆基本配备书目》(下载链接不是太容易找到)。感谢爱阅。“阅读是投资最小,回报最高的教育。”这是爱阅官网“童书100”项目页上的话。

拍照,读书,等死

昨晚,十年前带过的一位实习生发来微信,说:“想起以前一起去村子里,不知道你当时记录的文字和照片在哪里还可以看到(记得是在一个网站?找不到了)。想翻来看一下。之前我拍的照片也都找不到了。希望还可以看到。谢谢你。”我说:“我找找,如果移动硬盘没有坏,就应该还在。”一找不但找出了十年前的照片,还有我和他们当时的工作笔记。十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在NGO工作,每个月差不多要在贵州乡村出差十五天,最长纪录是二十三天。那时候工作用力,照片也拍得比现在好得多。

早上八点,和厐思纯一起编著了《明清之际的贵州书院》的郑文丰发来微信:“黎明兄好。久未联系。近来代为贵州省档案馆刊物《贵州档案方志》组稿、编稿,文献或文史类相关皆可。略有薄酬(千字120-150元,真是薄酬),想到兄台熟知故乡人、故乡事,还请赐稿。”我回:“郑老师好!时间太长,长到我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有多久没有认认真真写点什么了(说得好像我认真就可以写得出什么似的)。如果我有认真写的,自认还拿得出手的文字,一定奉上。”他回:“兄台当然有认真的写过很多东西了。厚积薄发而已。”这里我说“时间太长”是实话,距离最后一次传统纸媒上出现我写的东西,已经七八年了,现在完全想不起曾经在纸媒上发表过的差不多二十万字都写了些什么。

下午,把青花印盒里的旧印泥挖丢,换上六月陪女儿游学,在万东桥买的西泠印社印泥,把书架上这半年买的百十本书搬下来,一一印上我“尺宅江湖”的藏书印。客厅里铺了满地的书,书名页上藏书印红得醇厚不艳俗,漂亮。

等我退休了,出门就挂上个相机继续在街头拍照,回家就慢慢读无用的闲书等死。

黄和吕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

顺治二年(1645)五月,清军攻下南京,弘光政权覆灭,黄宗羲变卖家产,召集黄竹浦600余青壮年,组织“世忠营”起兵抗清。这一年,吕留良三兄吕愿良随史可法镇守扬州,吕留良与侄儿吕宣忠散家财召募义勇,与入浙清军抗衡。然后从1660到1666年,黄宗羲和吕留良,这两位明末清初大知识分子的亲密友情持续了六年,突然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两人对绍兴祁家澹生堂藏书的收购和分配不满意,又谈不拢,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抢玩具一样开始互撕,然后绝交。只是这一年黄宗羲五十六岁,吕留良四十七岁,都不小了。

绍兴祁家藏书极丰且精。明亡,祁家人殉国的殉国,流放的流放,只好将藏书低价处理。黄宗羲和吕留良商议共同出资。据全祖望《小山堂祁氏遗书记》,“南雷黄公讲学于石门,其时用晦父子俱北面执经,已而以三千金求购澹生堂书,南雷亦以束脩之入参焉。”

黄宗羲号南雷,吕留良字用晦。澹生堂是祁家藏书楼号。这段记载说的就是黄宗羲和吕留良二人联合购入祁家藏书,吕出了三千金,而黄仅以束脩(教书费)入股。

与祁家书、款交割完毕,“用晦之使者,中途窃南雷所取卫湜《礼记集说》、王偁《东都事略》以去,则用晦所授意也。南雷大怒,绝其通门之籍,用晦亦遂反而操戈”,最后不论孰是孰非,“精华归于南雷,其奇零归于石门。”仅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记的束脩入股的黄宗羲,最后却得到了绍兴祁家澹生堂藏书的精华,占了购书款大头的吕留良最后得到的不过是别人挑剩下的,后人只知吕、黄之间不可收拾,“岂知其滥觞之始,特因澹生堂数种而起,是可为一笑者也。”然而,据说吕留良所出的三千金也不是自己的,而是“出之同里吴君孟举”,且亦“及购至,取其精者,以其余归之孟举。于是孟举与之绝。”吕留良的此种做法,也与黄宗羲无二。当然,此事黄、吕二人各自有说法。但不论如何,围绕购书和书籍分配一事是确实的。

想起李洁非《野哭:弘光列传》里明末清初这两位大知识分子的购书趣事,是有天和太座聊天,聊到“人生中的诱惑”这个话题,我们达成的共识是:绝大多数人的人生中,其实并不存在什么坚定不移的信念和价值观。之所以并没有频繁变化调整或反转,只是因为诱惑不够或不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