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度归档:2020年07月

旧书店的文学论

出久根达郎认为“开旧书店的人是没有学位、不写文章的书志学者。”

“我从在旧书店里当店员时起,就开始一本接一本地读日本和外国作家的作品。我决定按ABC的字母排列顺序,每位作家选一部作品,每天一边看店一边读。这是旧书店店员修炼的第一步。”

一位爱好文学的旧书店老板如何看待一位作家和他的作品?注重其文学价值还是更在意市场价值?

出久根达郎《给作家标个价:旧书店的文学论》,四川人民出版社二〇一九年九月一版一印,定价四十九元。二〇一九年十二月八日购于乐转城市书房师大店。这本视角独特的书话,用二十八万六千字,四百三十七页,从人生经历和作品特色到初版、二版、装帧、印刷等各个方面给司马辽太郎、三岛由纪夫、山本周五郎、川端康成、太宰治、寺山修司等二十四位日本知名作家一人一文解读和“定价”。以泉镜花为例,“镜花的初期著作,外封齐全的话,可谓珍品,价格贵得离谱。但如果缺外封的话,价格就跌到只有原来得十分之一。”

“我问浦生欣一郎先生:‘要接触镜花文学的话,应该最先读哪篇作品呢?’他立刻回答:‘《高野圣僧》。’”想起泉镜花的《高野圣僧》我曾经读过。爬上日本一架,在最上面一层找到《高野圣僧:泉镜花小说选》两本,一本中文,一本日文,上海三联书店二〇一二年一月一版一印,译者竟然是文洁若。又读了一遍。这是我第三遍读《高野圣僧》,对里面的奇幻描写仍然赞叹不已,绝不输蒲松龄《聊斋志异》里任一篇。

文洁若是我国著名翻译家,萧乾的夫人。她是我国个人翻译日文作品字数最多的翻译家,还与萧乾合译了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尤利西斯》,我架上有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二〇一八年十一月一版一印,七十二万字,一千多页,还有一册一百二十八页得导读册和一本四百八十三页的注释册,一套三册近百万字,定价一百六十八元,我七十元淘来九品旧书,一年多了也没做好开始读的心理准备。

关于日本的旧书和旧书店,之前还读过李长声的《枕日闲谈》,也是非常有趣。序中一句印象深刻:清人石庞天外集云,人生有三乐,一读书,二好色,三饮酒,此外落落都无是处,奈何奈何。

【尺宅图书馆】九:消失的孩子

抽一张纸巾递过去,低头继续翻上周从书店淘来,出版于四十年前的一本《中外历史年表》,任由他继续哭。除此而外,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书桌上放着小莽子的眼镜。一张纸巾对折后包住左边镜框,贴了一条透明胶带粘住。他走进我书房时就戴着这副眼镜。

“你在矫正单眼视力?”

“没有,镜片坏了,只好这样粘住。”

“准备什么时候去配新镜片?这样很不方便吧?”

他摘下眼镜,放到我的书桌上,眼泪就一颗一颗滴下来。“我爸妈不给我配,因为他们觉得我这次期末没考好。但我自己觉得还行。我已经很努力了。”

“他们的期望是什么?对这次考试。”

“班级前五或年级前十。”

“那你实际名次呢?”

“班级前十。”

我对年级前十或班级前五这个名次没有什么直观感受,只是对小莽子父母这对社区便利店店主对儿子名次的应对处理方式感到奇怪。如果因为儿子期末考试没有考到父母想要的名次就不给坏掉的眼镜配上新镜片,那岂不是会更影响学习,更考不好吗?

“这次考试,我各科都有很大进步。地理全班第二,历史班上前五名,语文虽然名次不好分数不高,但我认为进步非常大。之前我的阅读理解几乎拿不到分,这次我拿到了九分,满分。但这些他们都看不到。我想看更多的书,说了很多次他们都不买,只让我看老师规定要看的。”他边说边哭。我抽一张纸巾递过去,低头继续翻上周从书店淘来的旧书。

等他情绪稍为平息,我问能帮到他什么,“我不想回去看到他们了。我想在你这里写作业。”他说。

把桌上堆的书搬开,一人半张桌,我俩斜对着,我看我的书,他写他的作业。

“要留下来尝尝我的炒饭吗?”一个半小时后,他写完作业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不了。谢谢。我可以借两本书吗?”

“可是你上次借的有一本还没还。徐皓峰的《刀背藏身》。那本书我也很喜欢。”

“唉!”他叹了一口气,“那本书找不到了。我爷爷放在店里货架上,等我去找就不见了。”

“那你今天回去再找找。下次来还书时,不论有没有找到,都要给我一个回复。如果下次再弄丢书就要你照定价赔了。要看什么书自己找吧。”

这次他借了两本刘慈欣的,《流浪地球》和《三体Ⅲ:死神永生》。“《流浪地球》看过电影,上次考试有道题的阅读材料也是《流浪地球》书里的内容,发现书和电影还是不一样。”他拉开书包,把两本书放到最后一层。

“叔叔,这个假期我还可以来你这里自习吗?”临出门他问。

“当然。欢迎。”

我在想要不要在门外挂一个木牌,上写“尺宅社区图书馆,照常免费开放,并新增暑期自习室。”

这是一个除“馆长”一家外,长期只有一位读者的图书馆。

我的暑假第二天。

田宫虎彦短篇小说集《菊坂》

每次战争,就有大批的人死亡,就有大批的人沦为痛苦的难民,就有许多孩子失去父母。既然知道是这样,为什么大人们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仗呢?(田宫虎彦《幼女之声》卞铁坚译)

战争有两个假面具,一个是生,一个是死,两个面具互为表里。再热闹的大街上,戴的是正面,是生的面具,只要一离开热闹的大街马上变成反面,是冰冷的死的面具了。小胡同里那两家男主人被征入伍时,高亢的军歌一消失,胡同里就荡漾着死一般的寂静。(田宫虎彦《海枯石烂》储元熹译)

看完大前天从野贤书局淘来的,上海译文出版社一九八二年一版一印田宫虎彦的《菊坂》。

日本小说家田宫虎彦(一九一一——一九八八)一生创作了一百多篇中短篇小说。这本《菊坂》,收《雾中》《城池陷落》《异母兄弟》《女人的心》《菊坂》《幼女之声》《阿银的一生》《异端分子的孩子》《比睿山风》《海枯石烂》《黄山濑》十一篇短篇小说,涵盖了田宫虎彦四大类作品代表作。

《雾中》《城池陷落》两篇是时代小说。

《菊坂》(一九五〇)、《幼女之声》(一九五〇)两篇,取材于日本进行侵略战争期间和战败后被占领初期的社会现实。

《异母兄弟》(一九四九),描写家族制度下妇女的生活。

《海枯石烂》、《黄山濑》(一九五八),是爱情类题材。《海枯石烂》是我这本集子里最喜欢的一篇。普普通通的“芸芸众生”,对生活无过多奢望,只希望能在个人的小天地中获得一丝温暖和幸福。

日本的小说,井上靖司马辽太郎柴田炼三郎山本兼一、夏目漱石、藤泽周平、芥川龙之介、村上春树等人的,都看过一些。不论是战争、剑侠,还是爱情、历史题材,都有一种绵密舒缓的节奏和隐忍、无奈的克制。或许是因为日据的历史原因,台湾一些作家的作品里也有这种感觉。

淘书三本

野贤书局淘书三本,特价书两本,旧书一本,共三十五元,用政府促进消费券减十元,实付二十五元。

郑天挺《清史简述》,北京出版社“大家小书”之一种,二〇一五年八月一版一印,八万二千字,一百三十四页,定价二十五元,封面略有水渍,特价十五元。书由郑天挺一九六二年为中共中央党校学员讲授清史的二十五篇课堂记录整理而成。郑天挺(一八九九——一九八一),原名庆甡,字毅生,入大学后改名天挺,笔名攫日,福建长乐首占乡人,生于北京。中国近现代历史学家、教育家。民国十三年(一九二四)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毕业后,任教于北京大学、浙江大学。抗日战争爆发后任西南联合大学教授、总务长,北京大学教授、文科研究所副所长。郑天挺治学严谨,精于比证,主张研究历史应从客观事实出发,学习历史的目的在于求真、求用,认为只有更多地占有资料,才有说服力。毕生从事中国古代史等学科的教学与研究,主要研究方向为明清史。所以即便是清史的简述,也应该大有可观之处。

竺可桢《天道与人文》,北京出版社“大家小书”之一种,二〇一六年七月一版,二〇一八年二月二印,十二万三千字,定价三十六元,布面硬精装,略有水渍,特价十五元。梁启超说:“读史不明地理,则空间观念不确定,譬诸筑室而拔其础也。” 这本书中自然科学家竺可桢爬梳历史文献,通过四十三篇文章探讨中国气候变化及其规律与人类社会历史、文化的关系,是一本建立历史与人文地理联系的一条管道。

田宫虎彦《菊坂》,上海译文出版社一九八二年一版一印,二十四万二千字,三百七十页,定价九角八分,书店定价八元。书名页有一枚蓝色“贵阳市乌当区文化宫图书专用章”,八品自然旧,书页纸张薄且泛黄。上海译文出版社这个译本,根据《田宫虎彦集》新潮社一九六七年版译出。新潮社日本具有代表性的出版社之一,创立于一八九六年,以出版文艺类书籍而闻名。一九八二年,解禁才五年,整个社会对文学的追求极度旺盛,整个社会有大片的精神生活空间亟待填充,于是那时的书籍,尤其是文艺、文学类书籍的印量与现在相比,都非常可观。这本《菊坂》的印量就有四万七千册。而现在,一本书印量七千册就算是畅销书了。

一本鸡肋的书

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书店》看完了。中信出版社二〇一九年四月一版一印,硬面精装,八万八千字,薄薄一百六十二页,新书定价竟然四十五,四五折淘来九品旧书。对于外国小说,我越来越难一次就能读清楚,这本《书店》页一样。读完只大概感觉是在一个看似开放开放实则封闭,人们看似友善实则不善,整个社区像身体的排异反应一样形成合力,并成功驱逐了外来者和外来事物——寡妇弗洛伦斯·格林和她开的这个镇上唯一的书店。喜剧?悲剧?没觉得有多好,也就还行吧。架上还有她的《蓝花》。近段时间,外国小说就先不看了。没什么感觉。

《唐弢藏书——签名本风景》,中华书局二〇〇六年十二月一版一印,定价四十八元,淘来八品旧书。收录唐弢收藏巴金、茅盾、曹禺、沈从文、郑振铎、梁实秋、周作人、刘半农、黄裳等名家签名本100余种。我版本学的自学路上一本教材,除开眼外没什么用,因为没有介绍这些签名本的内容,只注重在书影和签名。

中国政协杂志社和华宝斋《藏书》,二〇一四年三月版,一册,四眼线装,包背装,包角,封面、封底磁青纸,内页宣纸。收录止庵、韦力等书家藏书、鉴书和书话随笔十七篇,孙家正作序,一一六页,定价一九八元,全品二折包邮从布衣书局购得。读下来,文章都一般,尤其《藏书家莫有芝之墓》,是我第一次读韦力文章,更是一般中的一般。看着我架上待读的韦力“芷兰斋书店寻访三部曲”一套三本,怀疑我是不是买错书浪费了有限的购书资金?除了文章一般,校对也要再仔细点才行,并且都线装竖排了,竟然是简体,真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或许这就是二折出售的原因罢?!

野贤书局淘书

零点二十九分,二十四书香书店老板秋蚂蚱发朋友圈,说为新书店起名“野贤书局”,“野贤”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谐音“也闲”。如果不是闲得发馊,谁他妈会卖同样闲得发馊的书?

看来,从春节前就悬而未决的书店搬迁终于敲定。对书店来说是个好消息,树挪死,人挪活。实体书店生存本就艰难,又逢疫情,再蛰在这乡下地方,更是无出头之日。

与“二十四书香”比,我更喜欢“野贤书局”这个新店名,更短,更上口,没有“书香”更有书香,还有一种老子就是喜欢这样,你行你也来啊的底气和痞气。话说,“二十四”我一直没好意思问是指的二十四小时、二十四节气还是其他什么,但不管是什么,总感觉给人一股“十三香”的味道。现在要弃用了,这马后吐槽也就不怕老板计较了。

中午去“打卡”,从店长那里确认了。新店址在一环内六广门贵州出版集团大厦负一楼,预计九月完成装修。搬家之前,这边店里会提前做一个月的打折销售,能变现的就不搬书。“我们实在是不愿意再搬一次了。一百多万册书搬来这里打了几千个包,现在店里的书增加到四百多万册了,这么多书再搬过去工作量太大了。” 我记得那里一楼原来有个出版集团销售自出版书籍的书店,不大,也就三十平左右。店长说那个书店也还在。

野贤书局离现址十公里左右,在城里的人群聚集处自然更接近愿意“读书”和愿意买书的人。从我家没有公交直达书局,需要换乘,来回大概三个小时,时间成本太高。自驾的话,非高峰期往返也要一个小时,而不是现址往返20分钟以内车程,并且一环内停车每小时四至八元,半天的停车费就可以再多买一本书。以后我就把每周逛书店的时间和买书的钱积攒起来,改成每月去“血拼”和“回血”一次。

今天买书我两本,女儿一本,三本书款总额六十七元,用政府发放的优惠券抵扣了二十元,实付四十七元,女儿的书算是没花钱。

谭正璧《文言尺牍入门》,北京出版社“大家小书”系列之一种,二〇一五年六月一版,二〇一六年八月二印。十万字,一百五十九页,定价二十六元,水渍特价十二元。现在人通讯太过便利,也就容易随意,少了礼数,更对自己敲下的字说出的话缺乏思考,所以往往不忍卒读。例如微信的六十秒语音,往往十几条轰炸之下,也就短短百十个字就能写清楚的事。

在二楼旧书区淘得《中外历史年表》,翦伯赞主编,齐思和、刘启戈、聂崇岐合编,编者都是一时之大家。中华书局在一九五八年三联书店版基础上,修正了一些排印错误后,于一九六一年二月重印的新一版,一九八〇年五月二印。硬面精装,繁体横排,一百三十四万八千字,八百八十三页,定价三元九角,封面边角有磨损,自然旧,书店定价三十五元。书名页有蓝色圆形“贵阳市乌当区文化宫图书专用章”一枚,应是上周文化宫处理给书店的。这部上起公元前四千五百年的传说时代,下迄民国七年的一九一八年,只比我小三岁,已有四十年历史的工具书,真正是一本“闲得发馊的书”,但对我的学习和工作帮助非常大,或许我也不合时宜浑身馊臭。只是不清楚这份年表为什么既不是一九一二年,也不是一九四九年,而是戛然而止于一九一八年。

一期一字

《后疫情世界可能更好也可能更糟》。我边嚼面包边看着这个标题,觉得所传递的信息确实很有道理,但把这个句式的主体替换为其他,也一样是一句正确的废话,好像讲了很多,其实什么也没讲。例如《碎片化阅读可能更好也可能更糟》《后疫情旅游业可能更好也可能更糟》如此种种不胜枚举。这样的标题怎么会登上报纸头条?我看着早餐用来垫桌面的《参考消息》某日头条黑体大字,想或许这也是纸媒没落的原因之一罢。

一个学期又将结束,暑假即将开始,我得以“偷得浮生半日闲”。

上周完成了初、高中学生的期末评语。我的惯例,期末会为每一位学生选一个字,作为他/她这个学期在我语文和历史课程上的学习状态、所取得成果和不足之处的概括和总结。我称之为“一期一字”,就像日本茶道的“一期一会”。

德川幕府近江彦根藩主,同时也是当时知名茶人的井伊直弼(一八一五——一八六〇)在其所著的《茶汤一会集》的前言中说:“茶事之会,为一期一会,即使同主同客可反复多次举行茶事,也不能再现此时此刻之事。每次茶事之会,实为我一生一度之会。由此,主人要千方百计,尽深情实意,不能有半点疏忽。客人也须以此世不再相逢之情赴会,热心领受主人的每一个细小匠心,以诚相交。此便是:一期一会。”每一日的课程于我,亦力求“尽深情实意”,亦盼同在学堂求学诸君能“领受每一个细小的匠心,以诚相交”,是故期末评语我称之为“一期一字”。

这“一期一字”,亦与日本在每年的年末,用一个汉字来概括一年世相的“今年の漢字”活动相似。这个活动由日本汉字能力检定协会从一九九五年开始主办,为的是让日本国民加深对汉字的关注和理解,加深对日本文化的认知。我的用意也在于此。

李长声在《一字之妙》文中说:“日本人的高中古典教科书上下两册,鉴赏汉诗十余首,多隐逸情趣,陶渊明所占比重相当大,文有《归去来辞》《桃花源记》《五柳先生传》,诗有《饮酒》或《责子》,其余如王维‘独坐幽篁里’,贾岛的‘云深不知处’,李白的‘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并且有明初高启的一首《寻胡隐君》(渡水复渡水,看花还看花。春风江上路,不觉到君家),眼光迥异于中国。”李长声对中日两国教材中古典篇目的误判,应该与他的经历有很大关系。李长声一九四九年生于长春,一九八八年东渡日本,一度专攻日本出版文化史。他在东渡前接受的学校教育和东渡时的教科书选定篇目,距今已三四十年。这几十年里,中国的语文教材大大小小的修改起码不下十次。尤其最近几年,语文、历史教材每年不同的年级都有或多或少的调整。李长声所说的中日对“汉诗”鉴赏的“迥异”,其实现已不存在。在他所列出的日本高中“汉诗”人物和篇目中,除了高启《寻胡隐君》和陶渊明《责子》,王维《竹里馆》,贾岛《寻隐者不遇》,李白《独坐敬亭山》和陶渊明诗文等,早已是国内语文从小学到高中的必读篇目。只是同样的篇目,两国最大的不同或许就在理解和解读上了。一诗一文,一时一世,如何看待、理解和解读,这背后的文化往往注定了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走向和一个人一生的际遇。

对学生有“一期一字”,对自己,我也有一个“郁”字的期末评语。这个“郁”字也是我给一位学生的期末评语,只是对她是肯定,对我是鞭策:待人接物温和亲善则“叙温郁则寒谷成暄”,学业文采郁郁丰盛“郁郁乎文哉!”,必“纷郁郁其远承兮,满内而外扬。”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意识形态先行时代的学术

放假了,二十四书香书店里的中小学生多了一点,半小时里,楼上楼下遇到好几拨十几个,但似乎都不是到店买书的。进店,找到一个喜欢的“景致”,从架上抽一本书下来摆个自己满意的阅读状互相用手机拍下来,书店成为我们这个小小乡下县城里孩子们的打卡地。也算是无奈中的好事一件吧,至少还有孩子觉得阅读看起来是一件不错的事。我和女儿各买了一本书,总价三十五元,用了政府在微信里派发的“满三十减十元”促进消费券,实付二十五元。

吴小如《古典诗文述略》,北京出版社“大家小书”之一种,我购入的第二十三种。二〇一六年二月一版,二〇一七年六月二版。十八万字,一百九十一页,定价二十八元,因为水浸封面和腰封粘连,其他都还好,在特价区十元淘来。有《古诗述略》《唐诗述略》《古典散文述略》三篇和《说“赋”》《宋诗导论》《<历代小品大观>序言》三附篇,正好能补我备课所需,本就是“述略”,就是个大概。买的时候随手翻了翻,就算是新书也最多值这个特价。随手翻开举一例:“全国解放以后,一些研究者又过去强调《诗经》诗古典文学中现实主义传统的源头,而忽视了其中还有相当数量的糟粕,甚至有人把糟粕也当作精华。因此重温一下列宁有关“两种文化”的理论还是非常必要的。列宁认为……”意识形态先行时代的学术是要怀疑的,这种学术恐怕时代感远多过于学术本身。这本书到底值不值得盖章上架,要找时间看看再说了。

高考八日已结束,贵阳市今天开始中考。又是一个学年结束。下个学期是否有新老师来、是否还需要我上课或上什么课,放假前希望能确定下来。关于课程的书籍购买和阅读我要先停停。

历史盲肠

南帆《历史盲肠》,上海文艺出版社二〇一三年三月一版一印,定价十八元。十万字,六篇知青生活回忆,一篇前言,一篇尾声,一篇后记,一百五十一页。今天翻完,正好太座也读完民国北大校长蒋梦麟自述“有点像自传,有点像回忆录,也有点像近代史”的《西潮》,我们就交换书读。“哦,是讲知青的”,她一翻就说:“关于知青,我觉得再没有哪本像《失落的一代:中国的上山下乡运动1968—1980》那么详细了。”

潘鸣啸,法国汉学家。有中国学者认为潘鸣啸的作品《失落的一代:中国的上山下乡运动1968—1980》是“第一位用中文在中国发表知青问题论文的西方学者,是第一位深入到知青中并且从事知青研究的西方学者,同时还是唯一一位几十年如一日始终以研究知青问题为己任的西方学者。”太座看完就把这本书拿给我妈妈去看了,她也是曾经上山下乡的一千八百万知青之一。

之前看过一本王题的《历史的盲肠:帮会江湖》,故宫出版社“时尚历史”丛书一种,二〇一一年版,感觉是一部帮会史网络资料汇编,勉强算是趣历史。

既然终将化浆

每天都要看看购物车里《清稗类钞》一套十三册的价格。这两天八折,涨回到七百元,上周还是七折六百〇七元两角。等。等双十一大促,低于五折就买。

昨天晚饭后散步,和太座大人闲聊常低价购旧、特价书一事,我说名家巨贾藏书尚且不久,人未亡书已散,何况我乡野草民。再说现今书价几同废纸价,旧时好书遇到识货人还可易米,现在我的书论斤称也换不来几斤米了。既然终将化浆,淘旧书特价书一来价低可多得几本,二来不求升官发财的功利心看看书,自己欢喜,家人不厌,也算是人生闲趣,就当养鸟、钓鱼、摸麻将嘛。

黄裳《古籍稿抄本经眼录:来燕榭书跋题记》中《甲申三月纪事》篇所记:“余十余年来肆力收晚明史籍,所得不少。然陆续出以易米,箧中所存,只数十册矣。”《哂园杂录》篇也说:“估人言,此数书买得时,价甚廉,归而检阅,其后俱有残缺。翌日询之,书主则云,恐虫蛀不好看,已扯下烧之矣。此盖水火兵虫外又一劫也。”

读黄裳《古籍稿抄本经眼录:来燕榭书跋题记》这样的书,让人既沮丧又欣喜。稿钞本因其文本上的唯一性,文献及史料价值极高,书中近一百三十条所记之书,十之八九不要说看,我是听也未听说过。世上从古至今这么多书,这一辈子连万分之一也是不可能看完的,沮丧;世上从古至今还有这么多书我没看过,真好!

我觉得黄裳的书话比散文好。前几天翻《如梦记》,判若两人。

黄裳《古籍稿抄本经眼录:来燕榭书跋题记》,中华书局二〇一三年十二月一版一印,二十二万字,二百九十七页,定价三十二元,四月十一日购于二十四书香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