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度归档:2019年11月

这个病好不了

买书于我,是一种正常的生活行为,但过多买书,不停买书,明知道没时间读还要买,我承认是有些病态。但这个病好不了,没法治。尤其是那些难得的旧书,即使自己没时间看,也要先买下来,让学生看,让后人看,否则真是对不起那本书来到世上了。

——周振鹤

15日早上10点,太座大人用全家的手机在贵阳市政府文化惠民微信订阅号里抢到了6张一折购书券。这些购书券最高买300元减免270元,最低也能满100减免90元,是贵阳市政府文化惠民系列活动之一,二十四书香书店也在此次活动指定书店之列。

下午放学,全家直奔书店。在进门的收银台前遇到书店另一位老板杜彦之,他邀我到里间先喝杯茶再慢慢挑书。他开书店,书多慢慢卖,我是买书的,就怕下手晚了想买的书被人带走,我怎么有时间喝茶?

楼上楼下熟悉的书架一架一架、一册一册的过,觉得哪一本都想买,哪一本都舍不得放手,有想买的古籍又还是太贵买不起,不停纠结,还好之前两周已慢慢挑了一些放在书店办公室,否则完全没办法像平时一样挑书、看书,心乱了。

挑了一个小时,太座大人一直就在收银台旁等着帮我们把挑好的书按优惠券面值配单。收银台前排队的人不多,但就连乌当中学的学生都是抱着一堆书。结账时,修完产假回来的娇娇店长说,几百张券5分钟就被抢光。我们抢了1800元的券,付了两百多元就抱着沉沉一箱几十本书满载而归。就连花卷也买了500元的书,两本《日本妖怪博物馆》就400元。花卷和我比过年还开心,“爸爸,这真是一个超级快乐的周末啊!”

俗世奇人

这周起,除了中学部图书馆,新增小学部的图书馆日常维护和管理工作。

半个学期来,小学部的图书馆虽然有管理员,但实际处于无人管理状态,图书分类混乱摆放杂乱,甚至有的书还没有拆封。这一周每天下午都呆在里面重新整理、分类、上架和拆塑封。给书拆塑封和一页页翻书,实在是一件让人沉迷、沉浸和沉醉的事。就和在家一样,心中郁结时就在书房整理书,边把书重新编排重新上架边随手翻书,出一身汗,就舒坦了。

下周起,每天下午一个小时在小学部图书馆日常整理维护工作,周四还有一、二年级各一节图书馆课。这样我的图书馆、地理、历史和语文课的跨度就从一年级到高二了。

周五下午,原三联达德书店的老板看我一个人在小学部图书馆整理书,就和我聊了半小时的散天,说了风油精、黄军装、花痴、标点符号等七八位她开书店时遇到的很有个性的老顾客。我真心希望她能写下来,一篇一个人,她和这些人鲜活真实得简直不真实,就像不是活在这扯蛋的人间。这让我想起最近刚翻完的枕边书——冯骥才的《俗世奇人》。

枕边书两种。一是不变的《弘化常诵佛经系列》,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佛说阿弥陀经》、《大方广佛华严经·普贤菩萨行愿品》和《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五部经的合集。不想看书或半夜醒来睡不着时,翻开读几页。一种常换,风格不定,全随心情。最近的是看多了也没什么营养的散文随笔和短篇小说,董桥的《清白家风》,林行止的《远游·鹅肝·松露》和冯骥才的《俗世奇人》,好处是轻松不费脑子。

读书和做图书管理员,实在是一个见自己和见众生的事。只是要做到看在眼里,烂在肚子里。就像太座大人说的,能做到看书越多说话越少,才算是有一点点真学问,否则都只不过是以助饭后谈资。

雨天的书

“刻苦勤奋,思想独立,喜爱阅读,成年后考取秀才,耗费无度,以致常处贫困。”太座大人看到这句话说“你在总结人生啊?”我说是金圣叹,她说:“你们两个还是有点像嘞嘛!”我怎么可能赶得上他?除了贫困。

这周睡前和半夜醒来睡不着翻完董桥的随笔集《清白家风》和冯骥才的短篇小说集《俗世奇人》,都是不需要怎么动脑子的。今天降温又下雨,下周讲《三国演义》、姜小白的逆袭和《曹刿论战》,不算难,备完课可以稍微看看闲书休息,顺便把半月前翻完的《买书琐记》里有趣的片段整理出来:

1、上书铺去看看出版的新书之类,只觉得新的粗制滥造的东西多起来了,或者是我自己为时代所淘汰了罢,新出的东西,可以看看的,真一册都没有。(郁达夫 一九三零年五月二十九日)

2、前几年我曾把个人的书分放在三面书架上,一面是要读的各种书,一面是备查的参考书,再一面是既不读又不查的参考书。我当时并且立下一条原则:参考书以后不买了,不读不查的书决不买,要读的书,非读不可的,先到图书馆去借,没有,再决定买不买。今天,三年后,三面书架上的书已不分彼此了,同时放不下的书又另占了一整面墙的架子。关于买书,我如今只有感慨,没有原则了。(叶公超《买书》)

3、教会我看文言闲书的是《三国演义》,而教会我看白话书的无声老师却不是什么文学名著,而是一本银行宣传品。这如果让那些头戴桂冠以救世主自命的文学家,知道实际社会上会有这种事,那会气歪鼻子的。(邓云乡《书忆》)

4、夜市既阑,挟书以归,要是冬天,穿过一条条小胡同,望着沿窗人家窗户透出的一丝光亮,抚着怀中的破书几帙,只觉灯火可亲,寒意尽失。倒得回寓,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书本,看目录,看序跋,再翻看几页内容,直到夜阑人静,也不罢手。有时白天看到一本书,犹豫未买,回家后又放不下,左思右想,还是晚上再跑去买了回来。像这样一天来复两次书店的事是常有的。(林辰《琅嬛琐记》)

5、旧书封尘,要靠人的脑筋去洗,许多旧书的流失是一种遗珠现象——而今天,有人常常以新为傲,全不知那句老话,“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可悲。(刘自立《记北京旧书店》)

6、书店的作用绝不是仅仅提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场所。它在给读者输送“营养”的同时,甚至影响了读者的生命进程。(戴燕《在京都卖中文书》)

7、卖新书的大书店像超级市场,存书井井有条,分门别类;买书的人不是人,是科学管理制度下的材料。旧书铺里的藏书则杂乱不成章法,让人翻检,让人得到意外的喜悦,算是尊重人情。再说,新书太白太干净太嫩,像初生的婴孩,教人担心是不是养得大,是不是经得起风霜;新书也远没有几十年前旧版书那股书卷气:封面和书脊上的题字总是那么古朴,加上不经机器切过的毛边尤其拙得可人。最要紧的是,开旧书铺的,大半是那些老头,“其搜辑鉴别,研赜校雠,造诣孤造,各有其独到之处”,起码不像超级市场书店那些少爷小姐那么肤浅庸俗,举止语言,像电子计算机那么无礼。(董桥《访书小录》)

8、对于爱书之人,书店是上帝赐给他们的一片福地。对于爱书之人,书店是四季都有花开,都有果结的园子。对于爱书之人,书店是一场宴席,总是飘逸着诱人的芳香。(王强《曼哈顿书店一景》)

【尺宅图书馆】四:作文与禅

我挽起袖子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突然车库门被“咣……咣”锤得山响。

门才卷起来三分之一,小莽子弯腰牵着他妹妹钻了进来。

“叔叔好。我来还书。”他把上周末借去的《秦汉衣食住行》递给我。

“你放回去吧,我要洗碗。还要看什么书自己去拿。”

“我找一本这两天看。从下周起,老师不让我们带闲书到校了,要我们看《西游记》,还要求作批注,批注少了不行,但我不知道怎么做批注,还想问问你。”

“这样啊。可能老师是想让你们学习精读《西游记》,来。”

我放下手上的碗筷走进书房,从书架上抽出金圣叹批评本七十回本的《水浒传》和钱穆繁体竖排版《国史大纲》。

“这是批注的一种,”我翻开金评本《水浒传》说,又翻开密密麻麻写满我眉批、旁批的《国史大纲》说,“这也是批注的一种”。

“那我要怎样才能学批注?”

“批注有好几种,只要读书有做笔记、归纳、总结的习惯,就不用特别去学。

不同的人读书有不同的批注,不同的批注有不同的用途。

例如金评本《水浒传》,有的夹注只有‘奇文’或一个‘妙’字;有的夹注又有几十甚至上百字,这是读书人在读书中的见解和提示。

例如我在《国史大纲》上的批注,有的是遇到不认识或难懂的字、词,查字典、找参考书,弄清词义,指明出处,寥寥几个字写在旁边的就叫‘旁批’。有不同看法或延伸比较,字多写不下,写在页眉空白处的这就叫‘眉批’。觉得好的句子或重要之处,我也会圈圈点点划线标注,这些就都是批注。”

“哦,明白了。这个星期作文测试,满分一百分我只得了六十五分,有什么办法像前面历史地理那样很快解决问题得到提高呢?”

“作文这件事,不是读两篇所谓的范文、记多几个所谓的好词好句就能写好的。这是一个缓慢而长期学习积累的成果。除了多读多写多思考,少去看所谓的‘语文作文范文’,别无他法。多读多写,也只是让文章好好说话尽量顺畅少出错,并不能确保就能写出好文章。写好文章还是要靠才华。才华首先是天分,通过长期的刻苦勤奋也可能会凝结出一点‘才华’,这有点像禅宗的渐悟或道家的炼丹,急不来的。天分高,要读书;如果天分不高,那更要读书。多读一本书就多经历一次不同的人生。最后所有的经历如果要写下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但文词清淡可读最是关键,然后才是讲故事的本领。少看所谓的范文,是要避免思想被禁锢写作被应试套路。所谓的作文速成,往往是心中学问越小,笔里胆子就越大,什么都敢讲,什么都敢教,就是乱来。你自己找书看哈,我去洗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