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档:尺宅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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唾沫星子如月季花般四溅反刍流逝青春

吉井忍《东京书房》

说到读书,很多人认为看的书越多越好,比如,我今年读了两百本书等等。看书越多越厉害这种想法,我觉得是错的;是否看完一整本也不是很重要,更重要的是,一本书里面的某一部分的文字一直留在你心中,和你一体化那种感觉。说白了,我们看完一本书,里面的内容多多少少都会忘记的,不然也没办法看下一本。据说格伦·古尔德去世时,他枕边有两本书,《圣经》和夏目漱石的《草枕》。据说他看《草枕》二十多年,看一次,又看一次。《草枕》是一篇小说,也是一篇艺术论,他那么喜欢看《草枕》,也是这样的原因吧。我觉得他和《草枕》这种关系,是很幸福的读书状态。

——吉井忍《东京书房》(《读库》1603)

枕边书翻《读库》,1603册只喜吉井忍《东京书房》一篇。

夏目漱石的《草枕》,两年前读过。忘了说的什么。想找出来再看一遍。

读《郑珍全集》的铺垫

翻完《读库(1601)》,在豆瓣做标记时一度不太确定要不要点“读过”,因为这一本本《读库》虽然是书,但其实是双月刊杂志,没人会标注看过的每一期杂志嘛——这有什么好标注的。

这一期有文章八篇,只读了两遍美国汉学家施吉瑞的《晚清诗人郑珍》,因为正好一年前的二〇二〇年三月十八日,我在也闲书局前身的二十四书香书店攒了一套七册《郑珍全集》,但一直没开始读。这篇文章,梳理了郑珍求学又贫困的一生,算是为读《郑珍全集》做了个铺垫。也只是做了个铺垫。每天神志不清,记忆减退,读不了这种大部头的学术典籍,只是把这套全集第一册从书房又请到床头,读个序以助眠。

手上这套《郑珍全集》,为“遵义沙滩文化典籍丛书”之一种,蓝色布面精装,上海古籍出版社二〇一二年十二月一版一印,黄万机点校,印数一千三百套。繁体竖排,四百二十余万字,超过四千六百页,包括《巢经巢经说》、《仪礼私笺》、《轮舆私笺》、《说文逸字》、《说文新附考》、《汗简笺正》、《遵义府志》、《荔波县志稿》、《巢经巢诗钞》、《巢经巢文集》等十六种,定价七百八十元。

二〇二一年三月二十一日

从今年一月初开始服药以来,晚上很好睡,不管是八点半、九点半还是十点半,任何时候上床都能一觉到次日早晨六点。但以前会在六点前自然醒,现在需要闹钟响两遍。

晚上睡得好,白天完全清醒的时间却不多。没有睡着也不能睡觉的时间里,头好像被一个透明塑料袋包着,看东西不真切,和人聊天什么的,接收信息要慢半拍。短期记忆力也严重减退,常常起身去做点什么事或拿个什么东西,往往走了几步就忘了要做什么;提前一周备好的课,上课头天又温习一遍,结果上课时,还是得按照自己提前写在便利贴上的课堂安排进行,否则上到一半就会忘了下面要讲什么。开学前大家分享自己的假期生活趣事,我说我正在逐步清醒地感受自己是如何成为阿尔茨海默病(老年痴呆症)患者的。

周二(?),我觉得校长看似无意的特意对我说,听了现在中学部中文老师的课,上得很好。之前三个学期,我是中学的中文老师,上个学期的课,跨度从三年级到高二,虽然各年级的课时多寡不一,但这个年级跨度实在是太过“疯狂”。“课上得比我好是应该的,而且应该要比我好很多才行。”我心里想,“如果一个二十一世纪毕业的港大硕士,和我这二十世纪九〇年代落榜高中生的课上得差不多,那才是大不对。”

精神不好,记忆变差,又还是喜欢没事时翻翻书,所以就只好看一些不需要动脑子的。

看完鲁迅校录的《唐宋传奇集》,就翻《读库》。随机从书架上抽一本,每本几篇文章,多的几万字,少的万把字,各自成篇,读完一本,再换一本,不求增广新知旧闻,但求不至于肉身还未老死,金身已先枯萎。

《读库(1904)》,六篇文章看完,喜欢苏·哈尔彭的《公共图书馆那些事》、谭夏阳《临城劫车案与‘土匪邮票’》和赵瑜的《冷眼看水浒》三篇。《公共图书馆那些事》,大致说了图书馆与社区构建的关系;《临城劫车案与“土匪邮票”,》是“民国第一案”临城劫车案的始末;《冷眼看水浒》,“一个合格的读者,要有基本的常识,要有批判意识。”

【枕边书】鲁迅的抄袭

开学两周,一通忙乱,渐渐捋出新岗位的工作节奏。新岗位其实也不“新”,一开始到学堂我就是做这个的,现在又调回我,也是从最初做到最终,好事坏事,当事人总是难以分辨——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两天的枕边书,是城中村的书摊上淘来的鲁迅校录《唐宋传奇集》,文学古籍刊行社一九五六年六月一版一印,繁体竖排,字清墨明,本来是用来助眠的,却越读越清奇。可惜霉斑、破损严重,早上六点起床,用透明胶将快要掉下来的封面封底粘住。

《唐宋传奇集》收录的故事,《古镜记》《白猿传》《枕中记》《离魂记》《柳毅传》《李娃传》等一众篇目总觉得似曾相识。早餐后在书架上寻得汪辟疆编校的《唐人小说》,鲁迅校录的《唐宋传奇集》中,唐传奇篇目,也多在其中。

《唐宋传奇集》北新书局初版于一九二七年。据说鲁迅出版这本书,是回应陈西滢(陈源)对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抄袭日本人盐谷温的《支那文学概论讲话》里面的“小说”一部分。陈西滢认为鲁迅“拿人家的著述做你自己的蓝本,本可以原谅,只要你书中有那样的声明。可是鲁迅先生就没有那样的声明。”

鲁迅的回应,虽然承认“盐谷氏的书,确是我的参考书之一,我的《小说史略》二十八篇的第二篇,是根据它的,还有论《红楼梦》的几点和一张《贾氏系图》,也是根据它的。”但抵死不承认抄袭并暗示,陈源之所以指控鲁迅“剽窃”,是因为他要替女朋友凌叔华出头。这就是鲁迅不讲道理在先,然后试图通过人身攻击将事关学术的话题引导为私人恩怨,这就先是强梁,后是下作了。

胡适后来就指出:“鲁迅自己也承认他的《中国小说史略》确是参考了盐谷温教授的《支那文学概论讲话》,但书中没有说明,所以给了陈源等人‘口实’。陈源的指责‘其实拿人家的著述做你自己的蓝本,本是可以原谅,只要你书中有那样的声明。鲁迅先生就没有那样的声明’,说的倒也属实。”胡适说得算是委婉,其实就是剽窃。

顾颉刚的女儿顾潮在回忆录中忆及这件事:“鲁迅作《中国小说史略》,以日本盐谷温《支那文学概论讲话》为参考书,有的内容就是根据此书大意所作,然而并未加以注明。当时有人认为此种做法有抄袭之嫌,父亲即持此观点,并与陈源谈及。”这也导致了鲁迅对顾颉刚厌恶不已,甚至不惜挖苦顾颉刚的“大红鼻”。鲁迅此举,无异于泼妇骂街,谁搭腔就连带着一起骂你个狗血喷头。

汪辟疆编校的《唐人小说》,一九二九年印行,比鲁迅校录的《唐宋传奇集》出版晚两年,两书收唐传奇篇目,大同小异。可见,时人对“唐传奇”的识见与取舍,也是大同小异。如果鲁迅确实是想通过《唐宋传奇集》来证明《中国小说史略》不存在抄袭,二者之间并不构成直接“证据”,在我看来不过是鲁迅的又一个狡辩和顾左右而言他。

现在仍然有人认为陈源欠鲁迅一个道歉,因为鲁迅没有抄袭。在我看来,《中国小说史略》以日本盐谷温《支那文学概论讲话》为参考书,有的内容就是根据此书大意所作,然而并未加以注明,这就是抄袭。如果说有人欠一个道歉,那也是鲁迅欠陈源、顾颉刚和读者的。

枕边书读故事,读出一桩文案,我本来就不喜欢鲁迅,这下对他愈加厌烦了。

【三近斋杂谈】闲读《论语》“学而时习之”

开学第一天,基本上一切顺利。这个学期调岗到自媒体,顺带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文言文、阅读和写作。文言文课讲《论语》,从《学而》篇开始,一课一句,慢慢讲。

《学而》第一,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学而时习之”通常几种释义:

一、朱熹在《四书集注》中认为:学而又时时习之,则所学者熟,而中心喜说,其进自不能已矣。

二、部分小学语文教材的解释是:学习并时常复习,不是很快乐吗?

三、杨伯峻在《论语译注》中解释是:学了,然后按一定的时间去实习它,不也高兴吗?

四、有学者的解释是:学到了(知识或本领)以后按一定的时间去复习,不也是令人愉悦的吗?

朱熹、杨伯峻和部分学者的释义,用《论语》中“温故而知新”句,或许能够理解“不亦说乎”的所悦为何,但觉得还是有点不足,因为并不是“温故”都能够“知新”的,一旦能够做到“温故而知新”,则“可以为师矣。”

教材的释义就不知所云了。一个高中生、大学生、中老年人(这是孔子和他弟子的年龄)常常翻出已经学过的课本来时常复习,我实在是想不出这有什么好快乐的。《论语·子路》中“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并且这种“快乐”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常见,或者说几乎看不到。所以我常常有疑问——从我上学时教材的释义就是这样,三十多年了没变过,我们的语文教材,到底想要说些什么?语文教材能不能好好、真实的说话?可见,只是照着教材“标准答案”的“故”照本宣科,不结合实际生活和思考的“温”再多,也只是如流水线上的机械重复,是难以“知新”的。

《论语》的内容,来自于当时的真实生活,我们不妨也在现实的生活中理解“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在我看来,这句释义为:所学能够时时在生活中得以致用,学有所用,知行合一,这岂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例如现在敲的这篇日志。

一本可怕的病毒科普

新冠疫情,让理查德·普雷斯顿的《血疫:埃博拉的故事》(THE HOT ZONE)在中国大陆的销量不错。我的这本是上海译文出版社“译文纪实”系列之一,平装,二〇一六年三月一版,二〇二〇年二月的第十二印,十五万八千字,二百九十页,总印数十二万九千册。现在每年出版的书,百分之九十,或许还要更多,印量都达不到九千册。

这是一本可怕的书。冷静、真实的纪实文学,在它作为枕边书的两个晚上,我都做了被致命病毒感染的噩梦。从梦中惊醒,在床上做起来,打开灯,一次凌晨三点半,一次凌晨四点,长舒一口气,摸摸自己的脸,心里想:还好只是做梦。除了纪实,这本书也对我也是一次病毒和病毒传播的科普——
“来自热带雨林的危险病毒,可在二十四小时内乘飞机抵达地球上的任何城市。航空线路连接了全世界的城市,构成网络。病毒进入网络后,一日之间就能进入飞机抵达的任何城市,巴黎、东京、纽约、洛杉矶。”其实,不只是来自热带雨林的危险病毒,而是任何地点的任何病毒。

“有些病毒学家将病毒列为‘生命体’,但是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病毒不能算是‘活着’。病毒非生非死,它的‘活着’很难定义;病毒存在于生命与非生命的边界……病毒在繁殖时看起来时活着的,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它们又显然时死的——只是机器而已,小归小,但完全是机械式的,不比手提钻更有生机。病毒是分子大小的鲨鱼,是没有思想的行动。”

“假如一种病毒与呼吸系统密切相关,那么你想控制它就非常困难了。”例如从二〇一九年十二月起一直在全球蔓延的新冠病毒,疫情实时大数据显示,新冠病毒致死率2.2%,截止今日累计已有一亿一千多万人感染,杀死超过两百四十万人,平均每天杀死五千七百多人。而埃博拉病毒的致死率是90%,“扎伊尔埃博拉病毒就像是人命的黑板擦。”

闲读书,读闲书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上学的时候,教室墙上挂着庄子的这句话。与之对应的另一面墙上挂着韩愈的“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以勉励大家好好学习,努力读书,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是庄子的那句话,老师没说出下半句,以至于我被这半句名言蒙蔽了很多年。下半句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下个学期,中学部的课不用我上,小学四、五年级阅读、写作课的自选教材,要明天才按年前的下单顺序开始发货,路上还得再耽搁几天。学校的“寒假作业”要求教职工阅读的三本书也读了,这几天就成了一个“空窗期”,正好用来随意挥霍。英文学不好,总给自己一些诸如没有语言环境、记忆力差、工作忙没时间等等不是不可抗力的不可抗力因素,那就学中文。中文学什么?《论语》还背不得,这是最无用的闲书,再读一遍也无妨。

之所以说《论语》无用,是因为它在当下没有明显的工具性和功利性。知道,背得,也不能直接应对和解决生活、工作中的问题——两夫妻吵架不会因为谁背得《论语》谁就有理,一位背得《论语》的企业主也不见得就能将企业经营得好,它甚至不能教一个小孩子怎么使用扫帚把地扫干净;不知道,背不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知道就不知道了,也不会影响升职加薪。总之就是知道也不会睿智,不知道也不会愚蠢。

《论语》在我书架上,有中华书局的两个版本,选哪一个版本来读,要比较一下。

一个版本是中华书局橘色硬面精装“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之一,陈晓芬、徐儒宗译注的《论语·大学·中庸》。这个版本章节的划分依据的是中华书局一九八〇年版的杨伯峻《论语译注》,二十万字,三百六十页,定价二十六元。这个版本最大的问题就是译、注都太过简略,古音字词也没有注音,就像考试给你个标准答案一样直接和“没道理”,参考价值不大。

杨伯峻译注《论语译注》,中华书局“中国古典译注丛书”之一种,一版于一九五八年六月,前者章节划分依据的是一九八〇年十二月第二版,我这本是二〇〇九年十月第三版,二〇一四年五月第三十四印。杨伯峻(一九〇九—一九九二)是著名语言学家,也曾为中华书局编辑,在语言文字领域的贡献主要体现在古汉语语法和虚词的研究方面以及古籍的整理和译注方面。在这本书“例言”中,“本书虽然不纠缠于考证,但一切结论都是从细致深入得考证中提炼出来的。其中绝大多数为古今学者的研究成果,也间有著者个人千虑之一得。结论固很简单,得来却不容易。”道出一个做学问者严谨而谦卑的治学态度。这个版本不论译、注还是音义都非常详尽,并且当中还有历代各版本的比较,虽同样也是定价二十六元,但仅《论语》一部的译注就三百〇八页二十二万一千字,比前者《论语》《大学》《中庸》三部合在一起还要多。所以,闲读书,读闲书,就选了杨伯峻的《论语译注》。如果说这个版本还有什么不足,那就是既然是正体(繁体)字版本了,那就竖排最好。

闲翻《清稗类钞》:什么时候过年谁说了算

徐贲的《经典之外的阅读》《阅读经典:美国大学的人文教育》《明亮的对话:公共说理十八讲》,对泛政治只有普通兴趣的我这三碗“硬菜”口服下来,实在是有一点“消化不良”,需要一点舒缓清淡的调剂一下才行。就像我家的年夜饭,回锅肉、夹沙肉和盐菜肉(梅菜扣肉)三大碗上桌,后面就有一盆肉圆粉丝白菜汤,菜多肉圆少,清淡不寡淡。

闲看《清稗类钞》“时令类”数条,翻出一个已三百八十四岁的“新”传统的源流。

太宗用大统法以推时宪”条,“崇德丁丑十月朔,太宗以汉文历书颁行满洲、蒙古,初用大统法也。大统法创于明,即元之授时,本西域扎玛里鼎所撰,而郭守敬等参改者也。”“太宗”即清太宗爱新觉罗·皇太极,“崇德丁丑”是皇太极崇德二年,明崇祯十年,一六三七年。

世祖颁新法时宪书”条,“顺治甲申七月,礼部言钦天监改用新法,推注已成,请易名颁行。”汤若望在说明了新历法与大统历、回回历相比更为精确后,也“请刊列时宪书。”世祖从之,颁行。

明末,徐光启主持编修新历法,结合西方天文知识编成《崇祯历书》,但未及正式颁行明朝就亡了。顺治甲申年,参与编修《崇祯历书》,在中国生活了四十七年,历经明、清两朝,继利玛窦之后最重要的来华耶稣会士之一的德国人汤若望(Johann Adam Schall von Bell)将之删改并改名为《西洋历法新书》进呈清世祖,睿亲王多尔衮定名为“时宪”,予以颁行。这次颁行新历法,是中国历法史上第五次亦是最后一次大改革。我们现在所用的中国传统历法农历(阴历)就是时宪历

时宪历颁行的“顺治甲申”为大顺永昌元年、明崇祯十七年和清顺治元年的一六四四年。顺治是清朝的第三位、入关后的第一位皇帝清世祖爱新觉罗·福临即位的年号。李自成攻陷北京、三十三岁的明朝最后一位皇帝明思宗朱由检自缢于景山、清兵入关,都发生在这一年。这一年,顺治帝六岁。

世祖圣祖命以西法推时宪”条,“康熙初,习大统、回回法者咸抵排之。”但顺治帝的第三子——康熙帝爱新觉罗·玄烨仍然沿用时宪历,因为“博访廷臣,屡命会同测验,惟西法所推一一符合。”

圣祖授时废西洋新法”条,“康熙乙巳三月,徽州府新安卫官生杨光先进《摘谬论》、《选择议》各一篇,言汤若望新法十谬及选择不用正五行之误,下议政王大臣等集议。将汤若望及所属各员罢黜治罪,于是废西洋新法,用大统旧法。” 康熙乙巳是康熙四年,一六六五年。新法颁行二十一年,“官二代”书生(官生即以官荫而得入国子监读书者)杨光先指出了汤若望修订的新历法的十处错误或不当之处,于是汤若望一众人等就被去官治罪,西洋新法也被废除,重新用回皇太极所推行的大统历。

圣祖授时改回回法”条,“康熙戊申八月,圣祖以旧法不密,用回回法。”戊申年是康熙七年,即一六六八年。这一年,康熙帝因为大统历不够准确,而又重用回回历,即伊斯兰国家和世界穆斯林通用的宗教历法。该历于元世祖忽必烈至元四年的一二六七年传入中国。至元十七年,元朝政府颁行的郭守敬“授时历”及明代在全国实行的“大统历”,均参考了该历。

圣祖仍用西法以推时”条,“己西正月丁酉,是日立春。南怀仁预推午正太阳,六仪并测,一一符合”。“康熙己酉三月,复用西洋新法。”康熙己酉年是康熙八年,一六六九年。比利时人南怀仁(FerdinandVerbiest)和汤若望一样,都是来华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他参与了汤若望的修订历法工作,后掌钦天监,制造天文仪器,为近代西方科学知识在中国的传播也做出了重要贡献。

从皇太极崇德二年的一六三七年颁行大统历,到康熙八年的一六六九年,三十二年里,国人的历法先后经历了大统历——西洋新历——回回历——大统历——西洋新历的五次调整,最终西洋新历成为“中国传统历法”一直沿用至今。

今天正月初四,在明末清初,历法“因时应变”,岁末年初过着过着就不一样了。那时什么时候过年,得看怎么个算法。现在什么时候是岁末新年的“传统”,在三百八十四年前,也是一个东西方智慧结合的新东西。儒释道打救不了当下,全盘西化也不是个办法。所谓的“创新”,不是把“旧”全盘的推翻、砸烂,辟出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新”;所谓的“传统”,也并不是一成不变、墨守成规,而是不断在传承中反省、调适和创新。知来处,才能知去处,否则“创新”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书架上还有一本徐贲的《通往尊严的公共生活》,什么时候抽下来读,就又看书缘了。

买书穷三代,读书毁一生

今天是所谓的“情人节”,晴。下午太座和她姐姐,还有我表妹带娃在小区花园里晒太阳,遇到一个人在家过年的邻居,于是一起遛娃聊天。晚饭时,邀请下午遇到的邻居过来吃饭。饭后聊起小孩子的阅读,她问女儿的阅读习惯是怎么养成的,平时都读什么书等。说她家里也有书房,只是不知道该给孩子买什么书。我说多买些各种类型的书,让她根据兴趣自由阅读就好。“在你家装修得那么好的环境里读书,那才是真的享受。”我说。

与她家楼上楼下的装修相比,我家简直是寒碜。尤其是她家那红木书柜,在我看来上面就应该放满线装古籍才对。不过这样的情形在我家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我大概率会把买这些气派家具的钱用来买书,把琢磨怎么赚钱和赚钱的时间用来读书,最后家里还是会像现在这般寒碜。所以都是注定了的。买书穷三代,读书毁一生。

徐贲的书,读到第三本,《经典之外的阅读》。这一本是谈读书,由十六篇读书随笔结集而成。阅读是一件极个人和个性的事,所以关于这本书,没有什么高低好坏可评价,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读后感。倒是有段话对作为图书管理员的我来说印象深刻——图书馆不只是藏书的地方,更是阅读的地方,不被人阅读的书是与思考和判断无关的死物收藏。思考和判断的阅读是人的生命的行为,不是无根之木或无源之水。美国图书馆学教授兰克斯说,“糟糕的图书馆增加收藏,好的图书馆提供服务,优秀的图书馆建设社群。”具有公共意义的阅读应该与他人一起积极探寻那些对人类有共同意义的问题。

除夕夜枕边书

除夕夜枕边书,读雷马克的《西线无战事》,零点时的鞭炮声,一浪高过一浪,正好读到这段,仿佛深陷战场——

许多机枪的发射汇合成一声低沉的轰鸣,随后又分裂成一簇簇各自散开的爆炸声。机枪那单调的齐射声发出嘎嘎的响声。在我们头顶上,那空气里也充满着看不见的追逐、咆哮、呼吼和嘶啸。那都是较小的炮弹,而夹杂在它们中间,像管风琴一样彻夜奏明着的,还有那些大口径的重炮,它们的炮弹落在离我们后面很远。它们从远处发出一种粗哑的声音,仿佛发情的牡鹿,高高地越过那些小炮弹的号叫和啸响。小炮弹的声音让我想起了成群的野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