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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买书的记录

拍到莫名其妙的书

在布衣书局买拍到的五本莫名其妙的旧书今天到了。

莫名其妙是因为这五本书对我来说,基本不知道有什么用。不是没用,没用是明确的判断,不知道有什么用是真的不知道,竞拍就是因为好奇这书到底写了什么。

硬面精装《简明政治经济学辞典》,湖北人民出版社一九八四年十月一版一印,四百九十六页,四十三万八千字,三十二开,定价三块一毛五分钱,自然旧七成新,四元钱拍得。这种定价,就是儿歌《一分钱》里唱“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的年代。这本辞典很有趣的把词目分为“前资本主义”、“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部门经济”四类,那种不管不顾的浓浓时代感。

精装《献给旅行者365日:中华文化与佛教宝典》,星云大师总监修的一本汇聚了中国古今400余位文人、智者、哲人的800则名文、名段集。人民出版社二零一五年一月一版一印,印数一百一十万册,四百一十七页,三十七万字,定价三十元,八成新,一元拍得。

《藏文词汇计量统计研究》,人民出版社二零一三年十一月一版一印,二百〇三页,二十一万字,定价二十五元,九成新,一元拍得。一元钱满足一次好奇心。

金胜勇《图书馆信息资源共建共享理论》,人民出版社二零一五年十二月一版一印,二百九十七页,二十一万字,定价二十六元,九成新,一元拍得。给自己图书管理员工作的自学资料。

方孝岳《中国文学批评》,三联书店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一版一印,二百二十八页,十八万字,定价一块五毛五,自然旧七成新,十元拍得。这本书对我有用,但也还是不太清楚到底在何时有何用。随手一翻看到一句“欧阳修有一部《六一诗话》”,想起邻居亚太动漫协会秘书长王六一先生,家里藏书也该有几千册;今天又是六月一日,巧了。

白马东来寻踪

早上“进城”买菜没去超市,在附近村民摆的路边摊上选的,比超市贵,比超市的新鲜,看起来青椒、番茄、苋菜、茄子、黄瓜都是清早摘的。小户人家这点菜金对大超市来说,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但对种了一辈子地的中老年村民来说,可能是生活中最“稳定”的现金来源。我每天滥竽充数在教室里给学生上课,风吹不着,雨淋不到,虽然收入微薄,但和村民农人比,也算是赚得容易和丰厚些。

买了菜直接回家。书店已恢复正常营业时间,但也要到早上十点开门,一个多小时颇不易等。

备课下下周课程主题“白马东来”。找汉明帝夜梦金人后派人西行求法的出处,《后汉书·本纪·显宗孝明帝纪》中,永平七年“七年春正月癸卯,皇太后阴氏崩。二月庚申,葬光烈皇后。秋八月戊辰,北海王兴薨。是岁,北匈奴遣使乞和亲。”并没有相关记载。猜可能在佛教相关历史中。在贵州大学出版社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一版一印繁体横排《布顿佛教史》中,没有找到;在中华书局二零一零年五月版《四十二章经》“经序”中有这个记载,但遣使人名、人数与藏经之处,与弘化社光緒十年影印本釋慧皎《高僧传》和中华书局二零一二年一月一版杨衒之《洛阳伽蓝记》所记,三者又各有出入。最后我还是决定采用《高僧传》版本。

从上午买菜回到家,一天除了吃饭休息和晚饭后打球一小时,一直在查资料和比对,确定采用“白马东来”的版本,现在已是晚上十一点过。常常问自己,中学的课程而已,这样备课有必要否?

定海神针

晚上手机收到短信,有一个包裹到了菜鸟驿站。问太座,她说买的都到了,我记得没买什么。去取,是前天买的山西人民出版社的两本书,竟然完全把这事忘了。

黄永年学术经典文集》,“中国现代史学家学术经典文库”之一种,二零一五年四月一版一印,三十万字,六百一十三页,定价五十八元,三五折二十元,这个是真的巨划算。

张鹏一《唐代日人来往长安考》,“近代名家散佚学术著作丛刊·史学”之一种,二零一四年一版一印,繁体竖排影印本。定价一十四元,四八折六元八角称纸价。这套丛刊共八大类一百一十五册,前在二十四书香书店购得文学类十种,这本是我这套丛刊史学类第一本,还是在为下学期说唐作准备。

如此价廉物美,买齐这两套书。心海荡漾。瞟到架上商务印书馆二零一五年十二月一版一印,繁体竖排钱穆《国史大纲》毛边本,就心平气和。简直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进二〇二〇年这四个半月,说到张爱玲的书有小十本了。就连两周前读完的《文学经典怎么读:从IB中文到批判性阅读》这本让我反感的工具书,在第二篇第五讲,竟也专辟一讲谈张爱玲的《第一炉香》与《金锁记》。张爱玲,我没读过,连根据她的小说《色,戒》改编的电影都没看过,一直对“张爱玲”这三个字无感,但我常常对女儿说:“你可以不喜欢,但不能不知道”,还是买了一本她的短篇小说集《郁金香》来看看到底有多好。

前天看完。确实,张爱玲的文字确实是好。就《连环套》这开篇第二段在戏院外听见内里音乐会的描写,简直可与《水浒传》第三回: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鲁达那油酱铺的咸、酸、辣;彩帛铺的红、黑、紫;全堂水陆道场的磬、钹、铙三拳好有得一比。

“我初次见到赛姆生太太的时候,她已经是六十开外的人了。那一天,是傍晚的时候,我到戏院里买票去,下午的音乐会还没散场,里面金鼓齐鸣,冗长繁重的交响乐正到了最后的高潮,只听得风狂雨骤,一阵紧似一阵,天昏地暗压将下来。仿佛有百十辆火车,呜呜放着汽,开足了马力,齐齐向这边冲过来,车上满载摇旗呐喊的人,空中大放焰火,地上花炮乱飞,也不知庆祝些什么,欢喜些什么。欢喜到了极处,又有一种凶犷的悲哀,凡哑林的弦子紧紧绞着,绞着,绞得扭麻花似的,许多凡哑林出力交缠,挤榨,哗哗流下千古的哀愁;流入音乐的总汇中,便乱了头绪——作曲子的人编到末了,想是发疯了,全然没有曲调可言,只把一个个单独的小音符叮铃当啷倾倒在巨桶里,下死劲搅动着,只搅得天崩地塌,震耳欲聋。”

张爱玲的文字好是好,但我觉得还没好到如她粉丝吹捧的那么好。也许是我不喜欢她笔头上绕来绕去的各种男女挣扎和缠绵。可以很好,但我不喜欢,与你无关。

求知的质疑之心

“如果上课都按统一的教学大纲、统一的教材,学术统于一尊,学术就完了。

学生学老师,主要是学治学态度、治学方法,最多学一点基本原理,而不是亦步亦趋地在老师的领域内打转转,否则学术怎样能向前发展?

天下事,总要有所失才能有所得,宁可用粗的办法来实现博览群书,切勿只图精而变成了孤陋寡闻之士。”

昨天下午收到的《黄永年文史五讲》,到凌晨一点读完。因为是曹旅宁根据二十多年前的上课笔记整理而来,不是黄永年的完整讲义,时有语不知意和所记过简处,读得不过瘾。除了手边的《古籍版本学》,还想再多读一些黄永年的文章,但布衣书局和二十四书香书店没有,在当当下单山西人民出版社“中国现代史学家学术经典文库 ”之一《黄永年学术经典文集》,过两天就到了。

《黄永年文史五讲》中,多次提到陈寅恪的《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和《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并对书中多处有不同看法。如:“最先发现的是陈寅恪先生的《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财政”章有问题……寅恪先生的“兵制”章也有问题……”还有“寅恪先生在《唐代政治史述论稿》里指出宇文泰实行‘关中本位政策’鸩合关陇集团这点,自是完全正确的。但认为宇文泰建立的府兵制是由于武曌要破坏此政策,则殊非事实。”原以为严谨治学的陈寅恪作品,抱着膜拜的心去读去学就好。现在这一对比学习,真真是学无止尽,在求知这件事上,不管是跟在哪位前人的后面,也不可轻信,更不可轻易“委身于人”,不管面对的是谁,都要怀一点“真的是这样吗”的质疑之心。

陈寅恪的《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和《唐代政治史述论稿》,我的是商务印书馆据三联书店二零零九年版排印,二零一五年十二月一版一印毛边本。繁体竖排。开卷摩挲,纸墨清香,心旷神怡。

价廉物美

“做学问,除了读书,作札记,别无他途。”(《黄永年文史五讲》)

气温超过30摄氏度,虽然已经立夏,但这个气温对五月的贵州来说还是过高了。今年夏天早了两个月来。估计太座在朋友圈看到什么数据,说最近五十年立夏前后的贵州都没这么高的气温。

前几天在布衣书局买了《黄永年文史五讲》,下单就忘了这事。放学回家路过菜鸟驿站,太座说有两个包裹,我说你们先回家,我去取。拿到包裹才想起买书这事。

买这本《黄永年文史五讲》,就是图的里面五讲:目录学讲义、版本学讲义、碑刻学讲义、太平广记讲义和唐史讲义。目录学、碑刻学是当下在自学的版本学延伸,唐史讲义是在给下个学期作准备,新学年如果没有新老师来接课,我就照计划讲隋唐了。

《黄永年文史五讲》,黄永年述,曹旅宁记,中华书局二零一一年四月一版,二零一二年七月二印,二十一万字,定价二十八元。布衣书局还包邮,价廉物美。

昨天开始随身闲书黎庶昌的《丁亥入都纪程》,据清光绪二十年(1894)“光绪甲午秋日刊于川东道署”刊本影印,繁体无句读,读得慢,一天只两三页。

天雨进城买书两本

昨天早上进城买菜,时间早了书店还没开门,回到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事没做。

今天从凌晨一直下雨,午饭时还在零零星星,没有完全停的意思,在家备课《史记》《汉书》一上午,想休息一下出门散步也不得。饭后太座说要走路去家附近的小超市再买一点菜,我说那就还是进城一趟吧,你去买菜,我顺便去书店逛逛,取昨天请店里留的两本书。

二十四书香书店这两周上架不少新书,女儿以为童书也有新到,进店和前台打了声招呼就一溜烟钻进童书架后悄无声息。不到半小时她一脸失望缠着我要回家。这次大批上新里没有童书,店里童书原本不多,女儿又大多看过。正好太座从超市出来,我也就结账离店。

今天买到的两本书是王海龙《视觉人类学新编》和汉娜·阿伦特《反抗“平庸之恶”》。

王海龙《视觉人类学新编》,上海文艺出版社二〇一六年一版一印,四百七十四页,近五十万字,时机成熟时再慢慢读。我书架上有一层人类学/社会学的书,而且基本上都读过。曾经觉得如果我能早二十年接触到人类学,可能会报考人类学专业。不知道书架上这些书,会不会给女儿开启一条她自己的路的可能性。版本学人类学,我感兴趣的都是偏而冷的,这可能和性格有关。

汉娜·阿伦特《反抗“平庸之恶”》,上海人民出版社二〇一四年四月一版,二〇一九年十月九印。这应该是我书架上又一本不算太好读的书——恶的化身未必是狂暴的恶魔,也有可能是平凡、敬业、忠诚的“螺丝钉”。一个人放弃个人思考,因盲目服从犯下的罪并不能以“听命行事”或“国家行为”的借口而得以赦免。

《史记》《汉书》,如果不是因为要上课,我再读的可能性几乎为〇。再读,而且和以前随便翻翻不一样,这次是一字一句算是精读,收获多多。多次和太座说起上课时都说过类似的话。但我真正想做的,还是每天整理书籍,一个人悄悄在一角读书,顺手写写读书笔记的生活和工作。

时间不够

本周收获颇丰。

一、读完夏丏尊和叶圣陶的《七十二堂写作课》《文心》两本民国写作教材。教材好,文章也好,但是时代因素,文白参杂和很多白话的写作表达,与当下相去甚远,不适合。买了《美国学生阅读技能训练》《美国学生写作技能训练》两本,今天到了,共四百五十页厚,争取周末两天刷完第一遍(可是我更想读黄永年的《古籍版本学》和张爱玲短篇小说集《郁金香》)。作者珍妮佛·塞拉瓦洛有畅销书作家和前纽约公立学校教师的工作经历,或许这两本“指南”比较适合。之所以不选教材和公立学校资深教师写作和推荐的写作训练资料,是因为我认为阅读和写作是一件很个人,很个性化的事,不应该是流水线作业法。

二、《项目化学习设计:学习素养视角下的国际与本土实践》,作者夏雪梅,博士,上海市教育科学研究院普通教育研究所课程与教学研究室主任。我不喜欢这本书,所以一周才看到八十页,实在读不下去了。这本书概念性的东西太多,真正落到实处有用的东西太少。我严重怀疑这本书的客观性和真实性。我甚至是厌恶这本书中的那种自以为是的莫名自信。并且项目案例多是公立学校(至少前八十页事如此)。六十九页的不倒翁项目,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个为项目而项目的项目。七十九页的超级英雄,解放军叔叔,手持钢枪,警察抓小偷……这样标签化、符号化意识形态强烈的简单粗暴的分类,让我极度怀疑这就是项目化学习(PBL)?然后根据学生提供的英雄原型,选取的四篇文章,至少《小男孩洪水中救妈妈》《瑞恩把做家务挣的钱用来救助非洲儿童》这两篇,就是带有宏观叙事“道德绑架”的文章;而嫦娥奔月的故事更是有待商榷,因为这个故事有很多完全不同的版本。我觉得最恶劣的,是第八十页:

“师:我们首先来看看瑞恩。他帮助了别人,但也得到了别人的帮助,所以不是英雄。”

谁规定英雄不能得到别人的帮助?超级英雄们都已经在复联中互相帮助,并且几乎每一部超级英雄电影里,英雄都得到了普通人的帮助,甚至普通人就是英雄——例如《变形金刚:大黄蜂》。虽然老师最终接受了大家的观点,认为瑞恩是英雄,但是这样以老师的身份介入项目并作了一定程度的判断性表述,这不会有明显的引导吗?我实在想把这本书丢掉,简直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

三、意大利作家拉法埃洛·乔万尼奥里的《斯巴达克思》,二十多年前看过,今天又翻出来看了精彩的几章。当年的那本好像不知去向在搬家时,今天看的是中国书籍出版社二〇〇六年一月一版一印,李俍民译,五十八万字,五百八十七页,定价二十四元,以八元三角称纸价淘来的旧书。回头重读,事因下周的讲“七国之乱”,同时期的罗马也发生了战乱——斯巴达克斯起义。

四、在布衣书局买的李辉的《先生们》和黄永年的《古籍版本学》两本收到了。毛边本《先生们》仅制作了300册,裸背装,前衬页作者李辉签名,并由布衣书局代钤名章一枚,纸墨清香,可惜我自己的藏书印手滑印糊了。架上毛边本还有几本陈寅恪、贾平凹和许辉的,一直没舍得拆页,没有匹配的拆纸刀。《古籍版本学》是“古文献学基础知识丛书”之一种,普通高等教育“十一五”国家级规划教材,横排繁体。好奇,除了我这样的老头,报考这个专业的都是什么样的年轻人。想看的书好多,但时间不够读书。

今晚枕边书

昨天买了五本书。当当三本,今天下午已收到;布衣书局两本,今天下午发货了。

昨天早上,在一位来自本地有名望书香世家的学生的作业中,看到家长留在作业本上与孩子讨论写作的内容。我知道,这是在提醒,对我的课的写作部分不满意。在上午的课结束后,给家长发了微信,首先是道歉,在这个方面,自己确实没做好,然后说了后续的课程计划。随后下单买了夏丏尊和叶圣陶的《七十二堂写作课》《文心》两本民国教材。民国时期是近代中国学术、教育水平极其突出的时期,《七十二堂写作课》几乎涵盖了所有的文章及文学体裁,记叙、说明、议论、应用,诗歌、小说、戏剧、散文,每一类别都有十分精到又浅显易懂的见解与指导,是学习写作、提高写作技能的好书。《文心》吴浩然插图本,通过32个故事,讲解了“关于国文的全体知识”,“读和写都是做好工作和料理生活不可缺少的技能”。金斯利·道尔的《水孩子》是凑单给女儿的。前一批给女儿买的十本书,加起来六十多万字,一个周末她就全部读完了,意犹未尽缠着我还要买书看书,就又买了十本,明天也要到了。

晚上在布衣书局买了两本书。李辉的《先生们》和黄永年的《古籍版本学》。前段时间看陈晓维的《书贩笑忘录》,知道了布衣书局和老板胡同。最近关注下来,书都好。

《先生们》,作者李辉签名钤印毛边本,大象出版社二〇二〇年一版一印,毛边本印数三百册。作者在这本书里回忆了与冰心、梁漱溟、沈从文、巴金、黄永玉、汪曾祺、黄裳、贾植芳等人长达半个世纪的交往的一些小事。这些人与事渗透了当时社会的风气与文人风骨,成为了一个时代的缩影。也算是闲书。

黄永年《古籍版本学》,江苏教育出版社二〇一九年四月二版三印,印数二〇二〇册,这个是我的自学教材。啃完这本书,大概就能从概念上分得清楚宋刻本(包括辽金刻本)、元刻本、明刻本、清刻本(以及清以后的民国刻本)、活字本套印本插图本、抄本稿本批校本、影印本了。但还是遗憾只在博物馆隔着玻璃看过几本古籍,算有“见”无“识”。随着书籍的载体从纸质向电子的转变,很快版本学可能就会因为没有研究的对象而成为“绝学”了。我全凭兴趣自学这个“屠龙术”,就算花十年勉强入了门,也是“技成而无所用”的。人总得做点什么没用的。

昨天接到通知,汪教授今日有事,她下午两节高中的中文课我代。事出突然,也没有高中的课程教案,就讲我本周正在初中进行的“西楚霸王”主题——约法三章、鸿门宴、垓下歌和大风歌。

昨晚备课读《史记》《汉书》到疲,枕边书换了闲书换脑子,蔡志忠的漫画《六朝怪谈》。今晚枕边书是《七十二堂写作课》和《文心》。

晁错之死

下下周课程的主题是“七国之乱:诛晁错,清君侧”。昨天看了一天《史记·绛侯周勃世家》,今天看了晁错的两篇,《汉书·爰盎晁错传》和《史记·袁盎晁错列传》。

初看晁错,《汉书》比《史记》精彩。

《史记》中,晁错的“传”含“太史公曰”在内不过千言。晁错的死,“窦婴、袁盎进说,上令晁错衣朝衣斩东市”,只用了十六个字;而《汉书》中的晁错“传”有七千三百多字,仅只匈奴寇边,错上言兵事就五千多言。关键的晁错之死,不但用了四百字写“窦婴、袁盎进说”的“进说”都说了些什么,还用近两百字写晁错是怎么死的,“错当要斩,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腰斩、弃市,何其凄惨。

《汉书》起于汉高祖元年(前206年),《史记》止于汉武帝元狩元年(前122年),在“文景”这段历史时间上,《史记》和《汉书》是有重合的,为什么司马迁和班固两人对晁错这个汉朝的重要人物的笔墨,出入会这么大?

两本史书中都把袁盎和晁错放在了一起,可见二人关系的“不一般”(晁错的死,看起来是袁盎补的最关键一刀):“盎素不好晁错,错所居坐,盎辄避;盎所居坐,错亦避:两人未尝同堂语。”两人的仇怨,还有吴、楚反,“错谓丞史曰:‘爰盎多受吴王金钱,专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请治盎,宜知其计谋。’”有人把晁错的想法告诉了袁盎,导致袁盎惊恐,夜见窦婴,盎、窦二人“进说”致晁错于东市腰斩。窦婴是谁?是汉文帝皇后窦氏侄,吴、楚七国之乱时的大将军。《汉书》晚于《史记》,《汉书》中晁错的相当部分内容,其实在《史记》中袁盎的篇幅里。

不过要说晁错死于窦婴、袁盎,也不完全。因为关于晁错的为人,二史都用了“峭直刻深”,身居高位又严峻刚直而苛刻,必定会得罪很多人,盎、窦二人只是其中。尤其是晁错提出的“请诸侯之罪过,削其支郡”这就掐住了封王们的脖子,要他们的命,于是吴、楚反,打出的是“以诛错为名”。但诛晁错是假,要造反是真,晁错只是个借口。难道封王想造反,景帝不知道吗?当然知道。他也只是把晁错作为平息叛乱的最后一根稻草试试,万一真的有效呢?所以晁错不是死在造反的封王和窦婴、袁盎之手,是死在自己的性格上,景帝只是伸出手按下了那把斩腰刀。

回见《三遂平妖传》

可能每个人都总有那么一些书,从小就听说,到老没读过,例如《徐霞客游记》《东方见闻录》(即《马可波罗游记》)《大唐西域记》之类。

《三国演义》《水浒传》小时候看连环画、繁体横排的书,后来看连续剧和各种改编电影,知道罗贯中还有一部《三遂平妖传》,按说应是极容易找到的,但奇怪就是从来没见过,更没看过。不过据说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天书奇谈》是根据这小说改编的。现在有电子书,但不太能接受电子阅读,想看的书又太多,遇不到就想不起来。

上周,有朋友抢到一张二十四书香书店满一百减九十的一折购书券,但觉得专程跑一趟往返公交两小时到书店就为了一百元购书券,太不值当,就把券送给我们了。欢喜。当天下午就去书店淘书。淘到贵州教育出版社二零零零年版陈平原选编《点石斋画报选》,定价二十六元,店里标价三十元;纸张已黄旧了的百花文艺出版社一九八五年二月一版一印吕熊《女仙外史》上下册,定价五元,店里标价四十元;金城出版社二零一一年四月一版一印吴曾祺的《涵芬楼文谈》,定价二十八元。加起来书价没凑到券值,用不了券,得再寻一本便宜的好书才行。

再到旧书区,想用《点石斋画报选》换之前发现的那本一九五六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繁体竖排硬皮精装《鲁迅小说集》。上上下下爬在书架上十分钟也没找到,想来应该是被别人入手了,好可惜。淘书常常如此。想找一本书时总也找不到,不找时又总在眼前晃。失望。准备去收银台随便拿一本凑单,回头往架上的旧书扫一眼,上面一层一本旧书,咖啡色书脊上烫金的书名只勉强看得见“三”“妖”“传”三个字。凭直觉就是它了!抬手抽出来一看,果然,《三遂平妖传》。这本是硬面本,北京大学出版社一九八三年一版,一九八五年六月一印。看得仔细,不是冯梦龙增改的四十回本,是据明万历年间二十回刻本,“这个本子是现今所见《平妖传》得最早刻本”“重见罗氏原著面貌。定价两元五角,店里标价十五元,虽然三十多年旧书,纸张黄脆还有污渍水渍,但还是值了。买。

昨晚枕边书看完,怀疑这真的是罗贯中写的?回目造语生硬,故事松散,人物交代不清,东扯西拉完全没有《三国》《水浒》那种笔力才力。说回目造语生硬,对仗不工,举几处为例,像第四回“胡咏儿剪草为马,胡咏儿撒豆成兵”,第十一回“弹子和尚摄善王钱,杜七圣法术剁孩儿”。说是《三遂平妖传》,主角却不是三遂,有趣。而且三遂竟然不是一个人,是三个名字里面有遂字的人。这三人,出场草率又突然,在全篇接近最末的第十八回才由多目神提到“逢三遂,破贝州”的谶语;第十九回“三遂”同时出现,诸葛遂智破了地煞七十二术;马遂一拳打落王则门牙,让他念不得咒,随即被斩;李遂挖地道攻入贝州城,活捉王则、胡永儿夫妇。《三遂平妖传》的“三遂”,每个人占有的篇幅不过寥寥几句。没看过冯梦龙的增改版,从二十回本增改到四十回,想来故事和人物应比原本的更丰满。

虽说这个据明万历年间二十回刻本的《三遂平妖传》原著并不出彩,但这本重印本附录部分有诸本原序、冯补本和王本对照、史事记载、书目记载和冯补本第四十回辑录等六附录整整50页,不但值回书价,对我了解和学习版本大有帮助,是一本好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