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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书又奇遇

9月11日,0:40,3580克,弄璋,记。

陪床两日,翻完书话两本,唐弢《晦庵书话》和拓晓堂《槐市书话》。

有一种书,很小的时候起就知道很好,但几十年从没读过。它们一直只是真实存在于传说中,是图书馆借阅人次长期停留在个位数、是书店必备但又永远不好卖的那一种,例如鲁索《社会契约论》,于是陪床第三本,在严重睡眠不足状态下,第一次读就停不下来,这本书我应该会读多次。

昨日去二十四书香书店,一百四十二元五角,淘来旧书十九本。其中有两种,颇多惊喜。

富田常雄《姿三四郎》一套上下册,时代文艺出版社一九八五年九月一版一印,二十四万四千字,七百三十页,两册定价一元五角五分。尚侠和徐冰的这个版本,是国内第一版全中文译本。在我理解,这个版本就是富田常雄《姿三四郎》中文版的初版。三十年前,就是这套书,开启了我的日本文学启蒙,至今我书房里,日本或关于日本的书,有独立一架,其规模和数量,与整架外国文学匹敌。书店定价三十,十五元购入。欢喜。

《藏书票风景:创作卷》,鲁迅博物馆编,河南大学出版社“藏书票风景”三卷之一,二〇〇四年九月一版一印,印数三千册,定价四十二元。这册,书衣水渍、污渍、破损,书店定价十八元,我九元购入。河南大学出版社“藏书票风景”共“文献卷”“收藏卷”“创作卷”三卷,为庆祝建国55周年而举办的“海峡两岸书票大展”优秀作品选集。这册“创作卷”本身并不出奇,惊喜的是书里夹有四页信笺,红色双线分行,由于信笺本就薄,再加上有一些年头,四张纸已经发黄变脆,前三页密密麻麻蓝黑墨水写满了字,第四页空白。从第一页信笺页眉“谢和耐《中国社会史》(耿昇译.江苏人民95.9第1版)和每段首P.578、P.594的页码可知是读书笔记。在一本从旧书摊淘来,出版十几年历史,介绍藏书票的旧书里发现几页旧读书笔记,于我也是一段淘书奇遇。

每次都想将书店购物小票保存,但无奈热敏纸过段时间后就字迹全无,只好作罢。否则,购书小票也是我的一部阅读史。

又见董桥:小而无量的功德

手上董桥的《景泰蓝之夜》,是海豚出版社2012年2月1版1印精装,蓝色布面贴一张藏书票。我书架上的董桥,好巧都是海豚出版社的。如果我知道2014年3印精装本内有书法家刘丰年先生题字“书香”藏书票一枚,我是断不会入手这版。

《景泰蓝之夜》,董桥回忆了与沈尹默、张充和、沈从文、台静农、朱家溍、王世襄……那些风华绝代的人们的交往故事。两遍读完,20篇小文共6万字,我的注不少于600字,多是对文中提到的人名和现在看来所谓的“生僻”字词注释。又增长了些没用的见识。

董桥在《沈尹默的小手卷》文中,说“文章诗词讲天分。基本功不难练,那是寒窗下昏昏暗暗的死功夫,难是难在写出一灯如豆,点亮漫漫心路,教人一读神往,再读牵挂,三读长叹。”我心戚戚。在旁批注“基本功深厚,是立得起,少出错;天分不够,难出奇佳,文章云泥。”

《寻找吴老师》文,董桥与齐邦媛原来是“同门”——吴振芝是两人的老师。齐邦媛(1924—)的《巨流河》,我看的是三联书店2011年4月1版,2015年2月13印,不知道这个大陆版删了多少字。这会儿从书架上抽出来,竟记不起来这本书33万字的细节,只有里面引孔尚任《桃花扇》续四十齣《余韵》【离亭宴带歇指煞】“俺曾见金陵王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印象深刻。

《冬夜劄记四则》“旧人物旧事迹往往事过湮没,无人记得,昔日胡适先生提倡振兴传记文学,高阳先生对我说:‘大部头传记是大人物写的大人物传记,我们小人物若能记些小事迹,自也算是功德’。”董桥的文字,在我看来,就是这样的小而无量的功德。

也是读书一趣

家里董桥的几本书,都是海豚出版社的。

去年看过2014年3月1版,2015年2月2印的随笔集《清白家风》;今天看完2013年4月1版,2014年11月2印的精装《立春前后》,一本关于董桥自己收藏的古董、文玩,以及这些文玩、古董背后文人故事的集子。谷粒色亚麻布封面贴一枝张大千的白玉兰正破枝而放,雅致。随书印赠一张比利时雕版名家塞维林(Mark Severin)铜板情色系列藏书票中,一张编号125的《女人和水鸟》藏书票复制品。张大千搭配塞维林,不失酒色财气的人间烟火,还让我探知了一点关于藏书票冷而无用的知识。如果这张藏书票赠品不是复制品,是一张真正的藏书票,绝佳。

书架上还有一本2012年2月1版1印的《景泰蓝之夜》和2014年7月1版1印一套六本的《英华浮沉录》,慢慢有机会就读。另外想再收海豚出版社2010年“海豚书馆系列”之一的《墨影呈祥》就够了。当当和二十四书香书店都没有,其他网上旧书店虽有货,不是认为奇货可居加价就是运费奇贵,书款加运费合书原价的一倍半,想来店家把利润都掖进了运费里。反正不急,慢慢遇。董桥的书我觉得不值得收全集,除非突发一笔横财,可能性不大。

董桥的文章俨然一派“老派文人”作风,再加上老来衣食无忧,来往的又多是冷艳清贵书香之后名门闺秀,诗词书画自然风雅,在轻描淡写中长了见识。就是自己悟性差,早年懵懂混世无心读书更没有旧学底子,要想把看似闲话家常的文字读明白,也还是要费点功夫,所以我看过的董桥都有批注,感悟不多,字词的注解不少。

想起早几年和一位也是书香世家同侪聊到关于小孩子人文和美感的培养,我认为能够多多见识就是最好的,先看了各种的美,一旦看了不够美的,小孩子自然能够分辨,会说和我以前见过的不一样,哪里哪里如何如何。只是这种培养要看家世,家学,更要看家底。像美国作家薇拉·凯瑟说的,作家经营的根本素材大半是十五岁之前耳濡目染之墨化阴孚。这个说法就像老辈中国人说的“三岁看老”,基本上十八岁前的素养就定下一个人的终身成就所能达到的极致,一般人跳不出这个框。

《立春前后》中《深柳先生》篇末,董桥说再读《杀死一只模仿鸟》(To Kill A Mockingbird,大陆译作《杀死一只知更鸟》),律师爸爸在法庭上为黑人罗宾森辩护的陈词,仍然让人感动不已。这本书学生曾经推荐我看过,我还写了一封读后感作为回信,但现在已经不记得什么细节,哪天再看看。书里还有一篇提到契诃夫的短篇小说,想起我书架上正好有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205年1月1版1印的上下两册,书还没看,《变色龙》和《套中人》两篇倒是还有点印象。从一本书遇到另一本书,绵绵延延,也是读书一大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