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目录归档:自愚乐

愈来愈愚昧而快乐的生活

【岁朝清供】回顾二〇二一

照例,每年的第一篇日志,是对过去一年读书、写字、观影和音乐的一个小小总节。回头看去,剩下的就是一些数字。

二〇二一年,女儿读了一〇七本书,她把年度最佳给了二〇〇〇年纽伯瑞儿童文学奖银奖作品,奥黛莉·克伦毕斯的《屋顶上的小孩》,并据此命名了她的喜马拉雅电台。从学前班到现在五年级的六年里,女儿的总阅读量为六四〇本

二〇二一年,我读了一四五本书,年度最佳是张岱的《夜航船》,无他,有趣而已。

在今年看过的八六部/集电影/剧集中,我的年度最佳给《沙丘》,就像小时候看《2001太空漫游》,觉得公元二〇〇〇年就是遥不可及的未来,然而今天已经是二〇二二年的第二天了,我又比去年更蠢了一点。

今年听过的最佳专辑是神纳姆乐队的《调·歪》,贵州话段子融进民乐和摇滚,一股背街小巷的市井风情。

二〇二一年,还敲了十三万三千余字的日志,外加一个剧本。剧本在上个月的年末公演四场,反响不错。

二〇二一年从一月到十二月,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指导北京市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对豆瓣网实施了二十次处置处罚,多次予以顶格五十万元罚款,共累计罚款九百万元。豆瓣小组回复功能已暂停,小组“精选”频道也已停止更新。这股国内互联网的涓涓清流估计也很快要枯竭。我从二〇〇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在豆瓣注册,已是豆瓣十六年的老用户。如果没了豆瓣,我这些年的读书、观影和音乐记录,自己最终也就只是做个记录了——

豆瓣十六年,我记录的阅读总量一千一百八十一本,观影总量一千六百九十部。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今早天光还未大亮时,一家四口挤在主卧的大床上,看窗外雪光冲天。二娃十五个月大,大娃十岁,小的咿咿呀呀,大的叽叽喳喳,好一派莺恰恰,雁雍雍,乐融融。

看着身边兴奋不已的老婆孩子,我开始有些担心——担心老婆即将到来的更年期,担心女儿即将进入的青春期,一颗就是天雷,一枚就是地火,心里有点瑟瑟发抖。早餐后,雪下得更大,片片纷飞,一直下到晚上。今天,作业啊备课啊什么的,都没有玩雪重要。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微信工作群里说,接教育局通知,因为天气原因,明天不上课。

晚上,在“多抓鱼”八十元买了十本纽伯瑞儿童文学获奖小说。旧书,大多三折。女儿的新年礼物。睡前重看了侯孝贤的《恋恋风尘》。

跨界一小步

上周某天早餐的糯米饭,没有涪陵榨菜相伴。为什么会一直记得这个没有什么意义的小事?

我的第一个剧本,上周末公演了。排期好像要演三周五场。受疫情影响,推迟了一个月。在朋友圈看了评论,导演和主演熊猫老师也传来了观众的反馈,虽有瑕疵,但瑕不掩瑜。戏虽不是喜剧,但这个结果却是观众与编、导、演团队的皆大欢喜。于我,算是又跨界一小步。我在微信对熊猫老师说:“这戏,是贵阳戏剧界的微微一小步,但是你的一大步。从此,你亦是有独立作品的国家级演员了。”她说周末两场结束后,内心平静,真心感谢所有人,感觉自己成长了,并发现了自己以前的狭隘。可喜,可贺。

还剩十几天,这一年就过去了。想起松尾芭蕉的“芒鞋斗笠,春夏秋冬又一年。”

地震、黄道益和诗

放学到家,太座换了衣服就带着儿女上楼。我在客厅撕开一包饼干,正送了一半进嘴,听到玻璃门窗晃动,就像房子尿尿时忍不住抖了一下。吃了饼干上楼,太座说刚才玻璃门窗摇晃,“不会是地震吧?!”她说。吃完晚饭,我收碗时太座看了手机说:“刚才真的是地震,就在修文县,距离我们28公里,震源深度10千米4.6级。”在贵州,地震很少见。

止痛凝胶停用后,棘间韧带损伤引起的脊柱痛越来越明显。太座“双十一”在天猫大健康买了两瓶“黄道益”药油。抹了一个多星期,有效,疼痛得到一些缓解,就是每天身上一股药油味。不过这药油有藏香的气味,还算好闻。

中学的课,每天早上第一节。开课一周半,讲完了《诗》五首和乐府五首,今天开始“古诗十九首”。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今天的气温,从20℃降到6℃。正好上周讲到《随园诗话》,里面这一则就关于贵州的气候:

人但知商宝意先生以诗名海内,而不知其弟名书字响意者,亦诗人也。作贵州吏目,有《消夏吟》云:“雨后壑全响,日中崖半阴。壤檐蛛网结,嘉树雀巢深。永日无公事,闲居有道心。短衣随意着,凉意满衣襟。”又:“六月无三伏,一朝有四时。”“蜂巢当午闹,蚓壤趁凉歌。”真能写黔中风景。

皂办处”微店里有客户下单,买了几十块钱的手工皂和防裂膏。下午去发货,路过小区里那个我认为适合开一个小书店的门面,看到开始装修了。是一家生活超市。招牌是那种“番茄炒蛋”的配色,大红的底上亮黄的字,让我想到村里会卖“粤利粤”“康帅傅”的乡村小卖部。在这条差不多五百米长的双向两车道社区街道上,这已经是第八家社区便利店,另外还有四家烧烤店、三家火锅店、两家卤味店、两家母婴店,以及洗衣店、五金店和若干空置门面。等我退休了,还是开一家地下车库书店兼老年活动室,没事就和走错路进来的人聊聊书,读读诗,喝喝茶,等死。运气好还能卖掉一本书或换来一杯米。

还是喜欢海豚出版社的精装书,做得真是好看。今天翻完上个月在也闲书局买到的董桥《小品:卷一》,海豚出版社二〇一三年四月一版一印,硬面精装,黄色仿皮烫金,还赠一张藏书票。这本集子,收的是一九七三年秋天到一九七四年初冬,董桥三十岁时在伦敦时写的东西。在开卷第一篇里,董桥也还算坦诚,“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东西实在写得不够好。”我读下来,也只能用里面《就是这个滋味!》一篇最后四个字来评价这本集子——“都是扯淡。”

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另外一个,或几个我,在各自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前天,一位长年在外流浪的前同事发来一张照片,说在大理遇到一个开酒馆和客栈的老板和我很像,然后发来一张照片。看着照片,想:原来我就是长这个模样。昨天,这位老板加了我微信。他开酒馆,我却不能喝酒,滴酒不沾,我在他朋友圈推送的一份酒单下面留言:“我们是在互补还是体验完全不同的人生?”

尺宅杂记

因多是每日拉拉杂杂随手锁记不成文,故博客更名为“尺宅杂记”。

白天读《水浒传》,晚上枕边书读《夜航船》。《水浒传》是才开始,《夜航船》是还没读完。有时候,一本书太厚,读了一段时间都没读完我就会想,读完了又怎样呢?

两个一年级的小女孩儿跑过来,说:“豆哥,我爸爸和她爸爸都说你像个和尚。”然后两个笑作一团。

在中学的课上,一新生说:“老生都害怕和尊敬豆总,一看到豆总来就表现得好恭顺。”我说:“大家不是尊敬我,是遵守和敬畏规则,因为我先讲规则,再讲人情。凡事不过是天理、国法和人情,‘豫则立,不豫则废’。”

这事不能让太座知道

今早上班路上,和太座聊天,探讨这二十年来我的成长和变化,她认为是阅读和写作,拯救了我这个蠢货没有继续恶化成一个更蠢的蠢货。很多时候,太座独到的见解和洞察力都让我深感敬佩。是的,就是敬佩,尤其是在她表现得不那么有一点抠门的时候。

昨天去医院检查脊柱,医生只是说韧带受损,注意休息。今早,太座就给我发来了棘间韧带损伤的病理病因、检查诊断、饮食保健和日常护理的资料。好吧,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脊柱痛是棘间韧带损伤。

昨晚挺着腰背看了丹尼斯·维伦纽瓦执导,改编自弗兰克·赫伯特同名科幻小说的电影《沙丘》(Dune),豆瓣五星我打了四星,豆瓣综合评分7.5。赫伯特的沙丘系列小说中,《沙丘》《沙丘救世主》《沙丘之子》前三部长篇构成的“伟大沙丘三部曲”,我肯定有啊。今天星期五,中小学我都没课。从车后箱的后备书箱找出《沙丘》(这事不能让太座知道)开始读。书影俱佳。

放学,到家,在停车场,太座说有一个快递,她去取,我停车。一会儿见她抱着一个纸箱和一个包裹上来,我觉得有点不妙。“取了我的快递,听你昨天讲想吃葵花籽,正准备给你买点,老板说还有一个包裹,一看是一箱你的书,葵花籽就不买了。才买了一千多的书,又买一箱,看都看不完。又是哪样书嘛?有点过分哈。”太座开始发飙。

“啊呀,这不是五折封顶嘛,加上券,五折都不到,就买了咯嘛。是好书。一套十本繁体竖排的《太平广记》。”我连忙解释,但还是心虚。

“《太平广记》你不是才买了几本闷?咋个又买嘞?”

“啊三本旧书,没头没尾的,看不过瘾,就买全套了。你不晓得,这套书好好看哦~”。

“哼!你不要逼我改你支付宝和银行卡的密码不告诉你哈。”

“不必不必,大可不必。我保证,今年不再买书了。”

“观察观察再说嘛。”太座甩了我一个白眼。

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五分,老婆、女儿和儿子都睡了,自己一个人在客厅翻看这套《太平广记》,中华书局繁体竖排版,好好看,好安逸哦!

和病痛共生

每个月都要去一趟医院。今天在贵黔国际总医院骨科,医生说我的脊柱痛,是由于每天坐或站的时间比较长,也或许是长期坐姿不对导致的脊柱韧带损伤。先开一管外用药,同时注意休息,瑜伽也先不要练了。

晚上表妹带孩子来玩,看了今天开的那管双氯芬酸二乙胺凝胶,说:“这和你痛风吃的止痛药成份是一样的,只不过那是胶囊,这是外用软膏。”

我问:“你的意思是,这只是缓解疼痛的,不是治疗的?”

“是的。这是治不好的,只有多注意休息。用药,能外用就不要内服,能吃药解决的就不要打针,能打针解决的就不要输液。”

好嘛。又患上一种治不好的病。

今天顺便还抽了一管静脉血查尿酸,结果出来525,比正常值208—428的最高值还要高出近一百,意味着这一个多月,试图通过小苏打和继续调整饮食习惯来降尿酸没有效果,痛风随时会复发。也没什么办法了,继续控制饮食,随时准备开始采用药物降尿酸。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人到中年,就要开始缝缝补补,慢慢接纳病痛,和病痛共生。

重温我的墓志铭

之前学堂的王揪揪同学,高中没毕业就不再读了。去贵州更深的山里支教,陪山里的孩子读诗、写诗,成立了一个名为“山咔咔找诗社”的小机构,开发一些帆布包、耳环之类的周边产品。一年前产品小样出来,她还专程到学堂给我看,希望能得到一些鼓励和赞扬,但我给到更多的是改进建议。昨晚发来微信,说:“豆哥好。我来成都了。好奇学校录取我做实习老师啦!来到一个新地方,最近正在思考和设计课程。豆哥之前给我上的课,真的很有内容啊哈哈哈哈哈!(突然间的夸奖)”。我说:“你会是一位好老师。我相信你。做好自己。”好奇她在好奇学校会给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学生上什么课,讲些什么内容。

背痛日渐严重,近日已发展到几不能弯腰拾物。本周中学部游学,不用上课;周四我没有小学部的课。在微信上给学部负责人请了周四一天假,准备去医院检查,看看是什么问题,要怎么治疗。

晚饭后,表妹带着两个儿子从五楼下来玩。她说昨晚梦到我因癌症死在口腔科病房,在病房见到我妈,老人家说太座也因癌症一起走了,就剩下老人照顾两个小孩子。表妹是贵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我说没事的,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不会死的人。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在去死的路上,不同之处在于有的人已经死了很久,有的人会死很久。重温一遍我的墓志铭:东西游走,性刚才拙,与物多忤。自量为己,必贻俗患。僶俛辞世。这是从被认为是陶渊明遗书的《与子俨等疏》中得到的二十四个字,这么有文化的墓志铭,哪怕再多一个字我也承受不起。

读《夜航船》,“归见父母”条,“陈尧佐临终,自志其墓,曰:有宋颍川生尧佐,字希先,年八十二不为夭,官一品不为贱,卿相纳录不为辱祖,可归见父母栖神之域矣。”如此一生,寿与禄而已,与贵贱无关。

天黑灯黄无新事

寒露了,冬天要来了。晚上,天黑黑,灯黄黄,带着女儿在小区里大步快走半小时。开始走之前约好,禁言,回想一天做过的事。半小时后散步闲谈十分钟回家。闲谈时,我们都说了觉得自己在这一天里做得好,可以继续保持的事和做错了,以后不可以再做的事。

回到家,练瑜伽,洗澡,敲日记,看书。近现代史,纷纷纭纭;当下的事,身在此山中,云深看不明,只好翻些更久的书,看些书里更早的事,好在太阳底下也没什么新鲜事。

张岱的《夜航船》,没能按计划翻完。继续。好在还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