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档:尺宅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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唾沫星子如月季花般四溅反刍流逝青春

【读书记1348】李庆西《水浒十讲》

据说,《水浒传》书名出自《诗经·大雅·緜》:“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在我看来,这书名就是来自“大雅”而入大俗的《在水边》,或者文艺一点的《水边发生的故事》。这不是我的恶趣味。《水浒传》在19世纪传入欧美,最早的德文译名是《强盗与士兵》,法文译名是《中国的勇士们》。英文译本有多种,最早的70回译本名为《Water Margin》(中文意思就是“水边”),后来美国女作家、193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布克夫人(她的中文名叫赛珍珠)在1933年将《水浒传》翻译成英文时定名为《All Men Are Brothers》(即《四海之内皆兄弟》)。而传说中最蛊惑人心的译名,则是《一百零五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的故事》。

除了《水浒传》全本,还有其中人物故事的各译本。如:意大利把《水浒传》中花和尚鲁智深的故事取出译成《佛牙记》。后来,德国人又把《佛牙记》翻译成了德文,译名成了《鲁达上山始末记》。德国人还翻译了《水浒》中杨雄和潘巧云的故事,译名是《圣洁的寺院》(这哪跟哪啊)。而《水浒传》中武大郎与潘金莲的故事,德国人则译成了《卖炊饼武大的不忠妇人的故事》。德国人还翻译了《水浒传》中晁盖、吴用等人智取生辰纲的故事,译名有《黄泥冈的袭击》和《强盗们设置的圈套》两个,颇为传神。英国翻译了《水浒传》中林冲的故事,译名是《一个英雄的故事》。

《水浒传》究竟是怎样一部书?历来言人人殊,歧义迭出。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将之列入“讲史小说”,其实并不妥切。梁山泊一百零八人仅宋江一人见于史书,整个故事与北宋末年实际事况关系不大,只是附会历史风俗的纯虚构作品。郑振铎早年称之“英雄传奇”,应该说是相当准确的命名(《水浒传的演化》,收入《中国文学论集》,开明书店1934年版)。但是到了一九五四年,郑先生为人民文学出版社《水浒全传》撰写序言,却用了“农民起义”的说法。五十年代以后,文学研究者普遍接受主流意识形态的阶级斗争学说,《水浒传》即被认为是一部描写农民武装斗争的小说,更有“农民起义教科书”之称。

诚然,林冲、杨志、武松一类人物带着冤情与忿恨上山落草,为《水浒传》定下了反抗的基调,梁山泊的形成和发展贯穿着跟官军的周旋与对抗,更显示出英雄史诗的气质。然而,由此联系到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就像是指鹿为马,似是而非,终究不是,因为这部小说根本不涉及农民的生存与诉求。在《水浒传》里,不但没有描述百姓的生存艰难,古人所说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的悲惨景象压根未见,相反各处都是一派丰饶富足的图画。

《水浒传》历来被称作“官逼民反”,这种看法实为大谬。其实书中更多的情形是“官逼官反”,是上层官僚逼得下层官僚走投无路,是文官逼得武官铤而走险,最后都上了山,落了草。按小说家叙事意图,造反的动因根本不在于民生疾苦,而是社会关系、人际关系的失衡失序,亦即所谓纲纪废弛、礼义尽失,其实就是缺乏公平与正义。

《水浒传》竭力以兄弟之谊建构梁山泊内部关系,自然是要打造一个可以作为礼治标本的儒家理想国。从帝子神孙到猎户渔人、屠儿刽子,通常以为其中必然有着互为主体的阶级鄙视链,但恰恰相反——《水浒传》不仅将这些人组合成一个和谐社会,而且“随才器使”,各尽所能,这简直超越了古代先贤构想的大同世界。在儒家经典中,“大同”只是一个理论概念,而《水浒传》则在某种程度上勾勒了一幅趋近完美理想的具体图景。然而,梁山泊的悲剧也在于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同时也暴露了儒家先圣设计的礼治社会之虚妄。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纲常的制度安排看上去很美好,但现实情况多半是“君不君,臣不臣”的失序状态,以致反抗与杀戮一直反复延续。儒者所谓礼治之道,最要命的是缺乏必要的纠错机制,贫瘠的土地上只能是野草疯长。最终,宋江到头来仍是一事无成,天子身边那班奸佞依然一个不少,征方腊归来被朝廷打发去楚州做个无所事事的安抚使,多少有些嘲弄意味。旧小说中被人崇敬的英雄,不是豪迈爽直的勇武之辈,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厉害角色,宋江却不然。其一生忍辱负重,终竟未成大业,梁山泊由辉煌到寂灭只瞬息而已。可是宋江认了,他早有盘算,上山就是为了下山。

李庆西《水浒十讲》,文汇出版社2020年8月1版,2023年3月3印,17.5万字。一天读完,总阅读量第1348本,继近年王学泰《“水浒”识小录》、孟超《水泊梁山英雄谱》、萨孟武《<水浒传>与中国社会》、鲍鹏山《江湖不远:<水浒>中的那些人》、马幼垣《水浒人物之最》和王峰《水浒摸鱼》后又一本《水浒》周边,收获不少新知。又想从头再读一遍《水浒传》。两年前,花卷刚上五年级时,和她一起以一天一回的进度读了几回,但还是因为她兴趣不在这里,没能进行下去。再读《水浒传》的机缘在哪里,就不知道了。想读的书那么多,要读的书也那么多,时间又这么少。

【读书记1347】柯里《书林钓客》

“藏书家只不过是一群深陷自卑情结、没有坏心的傻瓜而已。”萧伯纳的这个观点,我极度赞同。并且“藏书的那股狂热很可能会随着年华老去而逐渐消退。”巴顿·伍德·柯里(Barton Wood Currie,1877—1962)在他的书话代表作《书林钓客》(Fishers of Books)里说。我理解,随着自己阅读面的拓宽和阅读量的增加,喜欢的和想买的书会越来越多,然而买得起的却越来越少。对于没有藏书的财力、眼力和学力的我来说,成不了藏书家,读读藏书家的文字也是以飨残梦的好方法——至少我还不是一个“傻瓜”——“当我们驾驭爱好时,我们事实上是被爱好驾驭,这个爱好并不会轻易被当代或任何时代的数学家或逻辑学家从这条疾驰的道路上拉回来。”我想起《老子》里那句“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柯里是纽约哈佛俱乐部与格罗里埃书社成员,曾任报社记者、杂志编辑,余暇以藏书自娱,其书话代表作《书林钓客》(Fishers of Books),初版见于1931年9月,由利特尔与布朗出版社(Little, Brown, and Company)出版。柯里在书中分享了他多年以来的猎书之道、在此过程中收获的文坛掌故以及与藏书家爱德华·纽顿(A. Edward.Newton)、古书商A. S. W罗森巴赫(A. S. W. Rosenbach)、编辑E. V. 卢卡斯(E. V. Lucas) 等人之间的交往逸事。可惜,商务印书馆“小书虫系列”这个中译本只收录了从柯里《书林钓客》中选译出来的《为何藏书》、《何谓初版本?》和《书价之我见》三篇文章。

柯里的《书林钓客》,淘来二手九成新书,总阅读量第1347本,也是我读的商务印书馆“小书虫系列”第三本,另两本是A.S.W.罗森巴哈的《猎书人的假日》和安德烈·纪德的《纪德读书日记》。看看微信钱包的余额,极没有底气,想:这个“小书虫系列”,应该是要成为我集书新目标的。

随身携带的避难所

上周六的期末总结,作为图书管理员的守藏吏本职工作,截止七月,共读书五十三本。按照这个速度,到年末,年阅读量还是在一百本上下。今年应该又没法达成一年只读十二本书的阅读目标。这也是一种“贪”。有人贪财,有人贪恋享乐,有人贪书,没什么区别,都是贪。贪嗔痴三毒,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

周日,给学生布置了暑假作业三项:

1、每天在自己的喜马拉雅电台读书(张大春《见字如来》)10分钟,并于22:00前成功发布;

2、每个星期不低于20万字的阅读量(不指定书籍,自由阅读),并在每周六22:00前提交一周读书概要(字数不限);

3、开学前完成一篇不低于一千字的书评或读书笔记。

昨天是暑假开始第一天,又删掉近两年没有互相联系也互相屏蔽了朋友圈的微信好友一百多人。每年都要清理一下,从开始的近千“好友”到现在只有两百多人,还保持联系的除了真老友,都是工作关系。微信于我,不是社交工具,只是工作工具。

今天推掉了十几年老友见面的邀约,暑假就是养病、陪娃和读书三件事。

治疗反流性食管炎的泮托拉唑钠肠溶胶囊,存在有可能出现头晕或视觉模糊、抑郁以及症状加重、幻觉或意识错乱等不良药物反应。治疗高尿酸的非布司他的不良反应又包括耳鸣、眩晕、味觉异常、焦虑、抑郁和胃食管反流等。生活就是给你一击,然后再给你一击。抗住这一击,看看下一击就快来了。不过看着书桌上、枕头边、书架上和书房地上堆垛待读的书,这个假期的自由阅读接近阅读自由了——如果不包括待购书单。借我不喜欢的英国作家毛姆一句话——阅读就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

【读书记1346】勒瓦扬《啼鸟一声春正长》

弗朗索瓦·勒瓦扬(Francois Levaillant,1753 – 1824)《啼鸟一声春正长:1806年丛林百鸟图谱》,“惜分飞”系列手绘明信片之一种。中国画报出版社2019年1月1版1印,定价68元,会员五折购于也闲书局。总阅读量第1346本

据说,在1806年的法国,贵族们最爱的三件事是:谈安格尔的画、喝刚时髦的香槟、八卦勒瓦扬的天堂鸟——法国鸟类学家令人惊艳的手绘之美。

1753年,勒瓦扬出生于当时的荷属圭亚那(现苏里南)的帕拉马里博。在勒瓦扬的苏里南童年时光里,他对当地雨林里的动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收集了很多鸟类和昆虫标本。

1763年,10岁的勒瓦扬随父母返回法国。1780年,他以枪炮军士长的身份随东印度公司船队前往南非好望角考察,并带回来大量标本。诸多新发现的鸟类物种便是以其名字命名。

在众多的鸟类学家和博物学家中,勒瓦扬被认为是首先用彩色图版展现鸟类的人士之一。

勒瓦扬共出版了8本著作,这套明信片图片即选自其1801-1806出版的《天堂鸟、佛法僧、巨嘴鸟以及拟啄木鸟的自然史》一书。

同样是鸟类博物学家,勒瓦扬与科尔曼斯的鸟类绘制作品有着明显的不同。勒瓦扬的作品,注重鸟本身的姿态,鸟是唯一的主题;而由于科尔曼斯的画作里加入了许多鸟类的生境内容,并呈现了虚实的变化,突出了环境中的鸟类,看起来更加灵动。我个人更喜爱科尔曼斯的作品。

暑假开始的阅读自由,是真快乐!世事无常,活在当下,珍惜当下。

【读书记1345】科尔曼斯《飞鸟印象》

约翰·杰拉德·科尔曼斯(John Gerrard Keulemans,1842-1912)《飞鸟印象:19世纪荷兰印象派时期百鸟图谱》,“惜分飞”系列手绘明信片之一种。中国画报出版社2019年1月1版1印,定价68元,会员五折购于也闲书局。总阅读量第1345本

约翰·杰拉德·科尔曼斯出生于荷兰的鹿特丹。年轻时曾在莱登自然历史博物馆从事动物标本采集员的工作,1864年,22岁的科尔曼斯在博物馆馆长赫尔曼·施莱格尔(Hermann Schelegel)的鼓励下前往西非探险,其出色的绘画技巧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此后他移居英国,在英国期间,科尔曼斯为多位博物学家和动物学家的著作以及学术杂志绘制了精美的插图,据不完全统计,科尔曼斯一生中创作的作品有近5000张之多,主要为鸟类,也有少数哺乳动物、昆虫和贝类。

作为19世纪最出色的鸟类博物学家与书籍插画师,科尔曼斯的画风非常一致,力求在更大程度上绘制下鸟儿的细节,因而在画作里加入了许多鸟类的生境内容,并呈现了虚实的变化,突出了环境中的鸟类。

在这套明信片里,我第一次(之前应该也有在其他书里看到过,但完全没有印象)清楚看到了成语“劳燕分飞”和《诗经》里的“伯劳”是什么样子。

认识一位喜欢观鸟的朋友,也是多年前短暂共事过的一位前辈,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到野外去用望远镜观察各种鸟,用长焦镜头拍摄各种鸟。我有一种想把这套明信片送给他的冲动。但他只是我残存微信好友中一位,长年我们互相连个赞也不点,突然要送别人礼物,理由是什么?别人会不会以为我有求于他?会不会觉得太过刻意?还是算了。好多事,自己开心就好了。

科尔曼斯出生的1842年,魏源写成《海国图志》,国人才准备开始试图去了解世界是什么时,被国人成为“鸦片战争”,英国人称为“清英贸易战争”的第一次鸦片战争结束了,清英两国签订了《南京条约》;而这时候的英国,已经迎来了第二次宪章运动的高潮。世界的变化,从来都不会为谁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