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记1580】万玛才旦《松木的清香》

我觉得万玛才旦的死,有点语焉不详,但是能找到的信息都是不痛不痒统一了口径的例行官方通告。或许这也是万玛才旦的命运。“命里注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松木的清香》)“这就是命运啊,谁又能知道自己有怎样的命运呢?”(《寻找智美更登》)

小说集《松木的清香》,收中短篇小说十二篇,是万玛才旦之子久美成列编选的万玛才旦遗作集。读过《塔洛》、《气球》和《西藏:说不完的故事》后,《松木的清香》是万玛才旦的第四本。

万玛才旦《松木的清香》,中信出版社2024年5月1版,2025年2月3印。总阅读量第1580本

【读书记1579】沃尔特·惠特曼《草叶集》

第一次读完《草叶集》,觉得惠特曼这个老男人好色、粗俗又爱自己的国家爱得那么真纯那么傻白甜。然后,就这?这就是著名的《草叶集》?这就是著名的沃尔特·惠特曼?

有天突然想起《草叶集》里面一句关于通往黄泉路的诗,想找来看看全诗,结果在书架爬上爬下遍寻不得。每周都要进城一趟去也闲书局,最快得到的方式就是请书局给我留一本。

7月15日,在也闲书局买到这个全本,656页,25.9万字。慢慢作为枕边书读完,从来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读这么多的诗。回想起来不论是厚度还是诗的数量,第一次读的那本都不及现在读完的这本的一半,应该是个选本。第一次读留下的那个印象应该是选本中“亚当的子孙”这部分的功劳。

所以,这是第二次读《草叶集》,但是第一次读《草叶集》全译本。

找到最早想起的那诗是《睡眠的人们》里“我走下通往黄泉的路,我这一身松塌塌的肉,我已走过芳菲青春之年,如今只剩落花流水。”何其美妙!

信念是灵魂的防腐剂。(1855年惠特曼《草叶集》第一版前言)

现在我不嘲笑,不争辩,我只见证和等待。(《自己之歌》)

我和垂死的人一起经历了死亡,和新生的婴儿一起经历了出生,我可不局限于我的鞋帽之间,我细观世间万物,没有两件相似,且件件美好,大地美好,星星美好,存在于它们之上的一切都很美好。(《自己之歌》)

伟大的城市应该拥有最伟大的男人和女人,
即使它只是几间陋室,它仍然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城市。
伟大城市矗立之地要有的不是延绵的码头、船坞、工场、货栈,
不是不停顿的新来者或起锚离去者的致敬,
不是最高最昂贵的建筑或出售来自世界各地的货物的商店,
不是最好的图书馆和学校,不是最多的钱财,
也不是最多的人口。
伟大城市矗立之地要有强有力的演说家和诗人,
那城市被这些人热爱,它也热爱他们,理解他们,
那里没有为伟人建造的纪念碑,只有平凡的语言和行为,
那里崇尚简朴和谨慎,
……
那里的公民永远是首脑和思想,总统、市长、州长是领酬的雇员,
那里的孩子们被教育要主宰自己、依靠自己,
那里的事务得到平静解决,
那里鼓励思考灵魂,
……(《斧头之歌》)

沃尔特·惠特曼《草叶集》,上海译文出版社邹仲之译本,2016年4月1版,2019年3月4印。总阅读量第1579本

【读书记1578】夏目漱石《哥儿》

夏目漱石啊夏目漱石,曾经两次尝试去读他的成名作《我是猫》,但还是被冗长的独白打败。《哥儿》(又被译作《少爷》)是对夏目漱石的最后尝试,如果还是读不下去,就与他断绝关系了。不想读下来还行,就是读到晚了点——如果在三十年或二十年前读到,会更有触动——毕竟对近五十岁的老人来说,二十出头的“哥儿”初入职场,对种种办公室政治手段的不屑与抗争和对人性的复杂的体会,应该更适合大学刚毕业的职场新人,我早已厌倦并退出了。不过也算是挽救了夏目漱石在我这里的地位。“说得极端一点,假如没有《哥儿》和《心》,漱石能否‘活’到今天还真是个疑问。”读完,对译者林少华的这句话赞同一半,因为《心》读到一半,弯弯绕绕实在是啰嗦,读不下去,放弃了,觉得夏目漱石终究不过如此。

在《哥儿》这部中篇小说里,最能引起我共鸣的是“我”的这段在我看来对生命的态度——

“大凡钓鱼打猎的人,全是些冷酷无情之人,否则根本不会以杀生害命为乐。鱼也好鸟也好,肯定都乐意活着而不愿被害死。倘若不钓鱼打猎就无以为生,自当别论,而这些人本来活得舒舒服服,却挖空心思残害生灵,实是一种野蛮的享受。”

夏目漱石《哥儿》,青岛出版社“青鸟文库”系列文库本之一种,林少华译本,2016年10月1版,2019年5月3印。总阅读量第1578本

【与Isaac同行】20:四个方向要怎么选

受胆碱能性荨麻疹折磨的Isaac,正在努力尝试通过调整饮食和作息,并适度运动来控制和减轻症状,所以状态比较差,进度也慢了点。

关于“三十年战争”,我历经三个月,终于艰难啃完884页共83万字的彼得·威尔逊的《三十年战争史:欧洲的悲剧》。与Isaac讨论这场战争到底是一场欧洲的局部冲突还是“全面战争”;古斯塔夫二世生命中的最后一战——在吕岑战役中的表现和他的对手瓦伦斯坦部下发起的军事政变——只死了包括瓦伦斯坦在内的五个人的“艾格大屠杀”;《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的成功不在于解决每一个争端,而在于提供了和平化解冲突的指导方针”,这场战争为此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昂贵——“事实证明,疾病比火枪、刀剑和大炮更具破坏力,每有一名士兵阵亡,可能就有三人死于疾病,这表明战争中有多达180万士兵死亡。”所以全书最后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不要将权力交给那些认为自己蒙上帝召唤去打仗的人,或认为自己的正义感和秩序感是唯一有效的人,这样做非常危险

读完了《三十年战争史:欧洲的悲剧》,Isaac要继续留在“三十年战争”中,以完成他的《三十年战争简史》第三版。由于在这本书里,对欧洲近现代战争之父、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的作为仅限于在几次战役中,所以再次建议Isaac在完成《三十年战争简史》后,写一部关于古斯塔夫二世的小传。

下一步我有四个方向:

贾雷德·戴蒙德的《枪炮、病菌与钢铁:人类社会的命运》,关于人类历史,我还有太多的为什么。

回到欧洲史,继续“企鹅欧洲史”第六本《追逐荣耀:1648-1815》。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结束了“三十年战争”,那时,欧洲仍处于世界舞台的边缘。1815年,拿破仑兵败滑铁卢,此时的欧洲,无论是经济、科学,还是政治、文化,都已将世界其他地区甩在后面。这是启蒙和理性的时代,也是信仰与情感的时代;旧制度与新制度、理性与感性辩证交锋,在喧哗与骚动、变革和扩张中,欧洲一步步远离中世纪,走向现代世界权力的中心。

欧洲“三十年战争”期间,1618年是万历四十六年,1648年是明永历二年、鲁监国三年、清顺治五年,明亡清兴。两个大陆上,欧洲一步步走向世界,而亚洲大陆上最大的帝国却一步步走向封闭。这样的东西方对比或许能引发更多的思考和讨论。我书架上近一千九百页的《剑桥中国明代史》也等待我多年了。

和Isaac一起继续留在“三十年战争”里,通过查找更多的资料丰富这场战争的细节,加深了解。

前三者不管选择哪一个,对我都是新挑战,并且Isaac似乎并不太在意我与他是否“同频”。或许这是我们这个“读书俱乐部”或是学习小组进入的新阶段,在一个大的主题下的多线索、多节奏的共存。所以我认为从今天起,我和Isaac的角色也有了新变化,我督促和推动者的成分渐渐淡化,转而成为了共同学习者。

四个方向,我要想想怎么选。

【读书记1577】江户川乱步《阴兽》

“日本的推理小说,战前称之为侦探小说。战后日本减少汉字的使用数量,‘侦’字未被列入‘当用汉字表’,故改称推理小说。侦探(推理)小说十九世纪中期由美国作家爱伦·坡开其先河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由英国的柯南·道尔成其大端,而在二十世纪中期由同是英国作家的阿加莎·克里斯蒂推向高峰。日本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成为世界推理小说的重镇。据北京师范大学王向远教授统计,从战前的江户川乱步、横沟正史开始,经过战后的松本清张、森村诚一的拓展,再到八十年代赤川次郎的崛起,六十年间涌现五十多位有成就的推理小说家,作品逾五千部之多。

“江户川乱步(1894-1965),日本三重县人,本名平井太郎,因仰慕推理小说‘始祖’爱伦·坡而取笔名江户川乱步(日语中‘乱步’与‘伦坡’发音相近)。在早稻田大学政经学部就读期间即对英美推理小说产生浓厚兴趣。毕业后做过贸易公司职员、旧书商、报社记者等十几种职业。二十年代开始创作推理小说……创作于一九二八年的《阴兽》,是最具江户川乱步特质的中篇小说。”

从小学开始读日本的推理小说到现在,四十年至少也读了二三十部,今天才知道为什么日本的侦探小说叫推理小说,也才知道平井太郎为什么要取“江户川乱步”这个笔名,之前一直疑惑“乱步”是否就是酒后步伐不稳踉踉跄跄之意。

《阴兽》是读的第一本江户川乱步推理小说,所以没读出所谓的“江户川乱步特质”,不过对消遣来说,确实算是不错的中篇小说。

江户川乱步《阴兽》,青岛出版社“青鸟文库”系列文库本之一种,林少华译本,2017年9月1版,2023年4月5印。总阅读量第1577本

报了个读《史记》的暑假班

花232元报了个“暑假班”。从下周日起,八月的每个周日13:30-17:30,每次四个小时共十六个小时,在也闲书局读《史记·高祖本纪》。

《史记》于我难度本不大,但这次的老师是中国人民大学西方哲学硕士、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博士研究生,出版过《太后西奔》、《巫蛊乱长安》两本中国史读物的历史作家谭木声,在我看来是学贯中西的学者型写作者;并且这次读书活动是中华书局旗下古籍整理与传统文化学习平台——籍合学院推出的项目。靠谱的出版社,靠谱的老师,在熟悉的也闲书局,16个小时合14.5元/小时,这样的课千值万值,我定能从这样的老师身上学到很多——虽然每次四小时连堂课确实是体力活。

谭木声的书,家里书架上的《太后西奔:帝国晚期的仓皇与激荡》是前年在也闲签售时购得,读过;《巫蛊乱长安:汉武帝晚年的夺嫡暗战》也是在也闲购得,但没签名也没读过。这周读一遍《巫蛊乱长安》,下周日带去索一个签名,还要重读一遍《史记·高祖本纪》,带着问题去上课,收获会更多。

彼得·威尔逊《三十年战争史:欧洲的悲剧》,4月26日收到开读,到今天历时三个月艰难读完这本884页共83万字的,极其宏大又细节丰富的叙事史。读书笔记过两天再慢慢写。

【读书记1576】三岛由纪夫《潮骚》

好久都没有在日本的文学作品里读到《潮骚》这种完美结局的爱情故事,尤其这还是写出“毁灭之美”的《金阁寺》,在45岁切腹自杀的三岛由纪夫的作品。

所以,因为作者是三岛由纪夫,读到的每一页都让我猜测下一页可能会出现的凄惨结局,尤其是当新治和安夫这对情敌,在未来岳父,初江的父亲宫田照吉一系列的安排之下,一起登上了照吉名下的歌岛号出海。照吉似乎内定了家境不错的安夫为女婿,并阻止女儿初江与新治的交往,但却无法遏制女儿日甚一日对新治的爱恋。在海上遇到台风,这正是一个除掉新治的机会,并且新治也主动承担在台风中为船加固缆绳,随时会葬身大海的危险任务。然而凄惨结局并没有发生,最终照吉认识到“男人靠勇气,有勇气就行。家庭出身和财产是次要的。”而选择新治为女婿。新治和初江“这座小岛保护着两人的幸福,使两人的恋情开花结果……”。

我渐渐好像明白为什么日本的文学作品,越来越难引起我的共鸣,对我这把年纪的老头来说,纯文学和青春、爱情题材已不再是我关心的领域。

三岛由纪夫《潮骚》,青岛出版社“青鸟文库”系列文库本之一种,林少华译本,2018年5月1版1印。总阅读量第1576本

【读书记1575】太宰治《斜阳》

《斜阳》写于太宰治离世前一年的一九四七年上半年,今天下午三小时读完;《人间失格》完成于太宰治离世前一个月,二零一八年的十二月读的。读完这两部日本战后“无赖派”最具代表性作家的代表作,我还是不喜欢太宰治。

不喜欢,有时是一种情绪,有时是一种判断。我首先是一种判断,然后是一种情绪。“太宰治读不来,三岛由纪夫也读不来。身体无论如何也进入不了那样的小说,感觉上好比脚插进号码不合适的鞋。”村上春树对太宰治的感觉,我亦然。

“读小说而正襟危坐,那是狂人行为。”读到直治在日记里写的这句话时,三十几度夏天的下午,趴在客厅书架前地上读这本小说的我笑起来,因为如果是在凉爽的上午,我就是坐在书房的书桌前读,那可就是“狂人行为”了。

“斜阳”所指在我看来,既是时代之末,也是贵族这个群体和家族的没落,还是父亲、母亲、弟弟相继离世,只留下和子一人的生活的斜阳。太宰治的小说,丧。

译者林少华在译序中说:“日本文学不宜多看,越看人越小,越内敛,缩进壳里钻不出来;俄法文学则越看人越大,越外向,令人拍案而起奋然出阵。”可是架不住喜欢。我喜欢日本文学,只是不喜欢太宰治。下一本读三岛由纪夫《潮骚》。日本作家的作品,是我书架上数量最为庞大的外国文学分类中的单一品类

太宰治《斜阳》,青岛出版社“青鸟文库”系列文库本之一种,林少华译本,2018年1月1版,2018年5月2印。总阅读量第1575本

九月前得加油读书

也闲书局没有转而在网上买的书到了。

凡尔纳《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找来找去能够确保是全译本的译林出版社2020版,47万字,647页一巨厚册。这是应家长新学期开展文学作品精读的提议,9月也闲谈精读的第一本。《格兰特船长的儿女》一刷在四十年前,中国青年出版社1979年版“凡尔纳选集”之一种,范希衡译,一套三册七百多页。这一套“凡尔纳选集”都是木版画封面,现在看来也是极为精美,我外国文学一架底层还有《海底两万里》和《气球上的五星期》两套,只是半个世纪了,纸张发黄变脆,只能留个念想,不堪翻阅。这四十年里又读过一遍,这个暑假还要再读两遍。

西加奈子《樱》,青岛出版社“青鸟文库”之一种,我喜欢的文库本。

约瑟夫·康拉德《黑暗的心》,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随身轻经典文库”之一种,也是文库本。

万玛才旦遗作小说集《松木的清香》,中信出版社2024版。这是继《气球》和《塔洛》之后的第三本万玛才旦作品。

陈尚君《唐诗求是》,上海古籍出版社“复旦大学古代文学研究书系”之一种,硬面精装一套两册,85万字。

九月前的这一个多月,要加油读书。

一日落空不空

早上十一点,在也闲书局还没有等到Isaac,联系下来,是他错将今天当成了周一。好吧,那就下周二再碰头。这一趟空跑。

到了书店不买书,就像入宝山而空回,这种行为于我来说是不道德的。新书大多莫名贵得离谱,所以多爱二手旧书。

淘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硬面精装,中英双语杨牧译《叶慈诗选》一本。定价五十九元,也闲书局旧书定价二十五元,会员八八折,二十二元购得。书脊和封面上的“叶慈”两字已被磨损得模糊不清,书名页有从右至左繁体蓝色笔迹“慕安藏书”和“二〇一七年七月二十六日购于筑市五之堂八折之亦不知值此价否。”等字。“筑”是贵阳的简称,“筑市”指的就是贵阳市;“五之堂”是贵阳的一家老牌独立书店,在也闲书局之前最为有名。书后环衬黑色笔迹写了一些手机应用商店和QQ的账号和密码,字迹潦草,应是随手所记。书里夹着两张书签,一是在九十八页和九十九页《学者》这首诗间的半张蓝色“黄果树”香烟盒纸,从不规则的形状来看,应是随手撕下;一是在一〇八页和一〇九页《钓者》诗间的一张两指宽、一指长的黑色衣物吊牌。这是淘到的第二本“慕安”的藏书,想来这应是位老人,因为一九五六年正式推行简化字,结束了繁体字与简体字并行使用的局面,我这一代人不但不会写繁体字,就连能认得的人也不多。

早上七点五十五分出的家门,下午一点四十七分进的家门,一天在外的六小时里,除了在也闲书局一个半小时,其余四个半小时都在路上往返。进城一趟于我,是差不多一天里用时最多的单件事,所以是“大事”一件。

背包里常有一本《弘化常诵佛经系列》口袋本,往返的四小时也没有虚度,在地铁上的时间比较完整,读经两部,一部《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一部《佛说阿弥陀经》。

晚饭时,熊猫老师在微信问“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怎么解,就和她聊了道家“有无”和佛家“色空”,她说:“我觉得那个模模糊糊的东西现在有点雏形了。我要消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