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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买书的记录

周末嗑书

◆正是在希特勒的统治下,一种具有强烈兴奋作用并极具成瘾性的邪恶药剂,变成了泛滥一时的消费品。1930年代时,这种药剂被制成药片,贴上“柏飞丁”(Pervitin)的商标,以合法形式风靡整个德意志帝国以及后来的欧洲被占领国,成为广受认可、在每一家药房都可以轻松买到的“大众毒品”。这种药品的成分是甲基苯丙胺(Methamphetamin),它可以让人在明显疲劳感的情况下连续工作36—40小时。甲基苯丙胺作为一种具有兴奋作用的合成物,其原始成份的毒性并不像地下加工厂用简陋方法制作的冰毒那样强,因为后者在合成过程中往往添加了汽油、蓄电池酸液或防冻液等有害物质。

◆1897年8月10日,拜耳公司化学家费利克斯·霍夫曼(Felix Hoffmann)用从柳树皮中提炼的有效成分,成功合成了乙酰水杨酸(Acetylsalicylsaure),这种药品被命名为阿司匹林,并迅速风靡全球。仅仅十一天后,这个人又发明了另一种驰名世界的药品:二乙酰吗啡——一种吗啡衍生品。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种人工合成毒品,它的商品名称是海洛因。海洛因自上市之日起,销量便一路高奏凯歌。拜耳公司的经理们骄傲地宣布,“海洛因是个好生意”,并把它作为治疗头痛和不适的药物,甚至配制成小儿止咳糖浆投向市场。如果宝宝肚子疼或睡不好觉,父母也会拿出海洛因给他/她吃。

◆德国国防军是全世界第一支以化学毒品为武器的军队。在唤起士兵斗志方面,毒品的作用功不可没,而在一战时,士兵们的斗志更多是受民族主义精神的激励。

◆德军绕过马奇诺防线突入法国,在短短不到100个小时,德国人占领的领土便超过了一战四年的总和。“闪电战是靠冰毒控制的,甚至可以说,闪电战是靠冰毒取胜的。”

当然,如果简单把第三帝国的崛起和覆灭归为毒品,未免太过片面和小说家言。但诺曼·奥勒的《亢奋战:纳粹嗑药史》为纳粹德国在二战中从取得神奇胜利到败亡,提供了一个新的解读角度。

周末两天,嗑书一本——诺曼·奥勒《亢奋战:纳粹嗑药史》。想找时间重读《一战史》《二战史》。

自救

明日中学部六周测评,我的试卷昨日已准备好。今早中学第一节课结束,回到小学部打印出试卷,余日无课,偷得浮生半日闲,读书一本。《民国了》,四川人民出版社二〇一八年一月一版,二〇二一年一月四印,二十一万字。读的第二本杨早,另一本是《说史记》,也是民国史。从普通人的生活细节,呈现辛亥革命在聚光灯没有照射到的地方的细碎,也有不堪。时也,势也,天下大乱,英雄刍狗。

放学回家路上,聊起今早学生好奇又再次打听我曾为不良少年的往事。我给他们说,这些年,我全靠阅读和写作自救。学堂的老师不是博士、硕士就是名校毕业,相当部分还是国外留学归来,我这连香港都没去过的上世纪末高中毕业生能给你们上课,可能仅仅只是因为我比其他老师多读了一千本书而已。

说到读书,数了我的豆瓣读书记录,截至今日这本《民国了》,二〇二一年读了一百三十八本书,今年最多也就在一百四十本,读两百本书的目标落空了。二〇二〇年读书一百五十一本二〇一九年读了一百〇二本,二〇一八年读了一百一十二本。应该读书的数量要一年比一年少才对。读慢一点,才有多一点时间消化和思考。还是一个“贪”字。

消“读”

林语堂的《苏东坡传》,二〇一八年四月读完。前天重读,竟如第一次读一样,什么都忘了。至第八页,读不下去了。语句不怎么顺畅,还充斥着林语堂对苏东坡的彩虹屁,以及把王安石“黑”出了五颜六色,所以这不是一部严肃的个人传记,这是一部充满个人偏见的非史实传记,是林语堂写给英文世界的一本戏说中国历史人物畅销书。作为一本二刷能几次差点让我睡了过去的枕边书,也是实至名归。新课程“古诗词中的中国简史”的必读书,换了许嘉璐的《中国古代衣食住行》和宫崎正胜的《身边的世界简史:腰带、咖啡和绵羊》。

许嘉璐《中国古代衣食住行》,我更喜欢北京出版社“大家小书”系列的平装版或精装版,中华书局的插图珍藏版花哨了。

宫崎正胜《身边的世界简史:腰带、咖啡和绵羊》,粗线条,短篇幅,适合学生读。

《鲜衣怒马少年时1:唐宋诗人的诗酒江湖》《鲜衣怒马少年时2:唐宋诗章里的盛世残梦》两本,豆瓣上的综合评分7.2和8.2,似乎也不错,给女儿买的今天送到了。我先消消“读”。

读书,我觉得应该先广博再专精,也只有广博了才能专且精。不过这样的话,从没读过什么书的我嘴里说出来,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法宝《思溪藏·妙法莲华经》

收到《思溪藏·妙法莲华经》(鸠摩罗什译本),苏州古吴轩出版社二零一七年一月一版,二〇二一年三月三印,弘化社影印版。一函七卷,函、册均外包明黄祥云暗纹绫绢,经折装,内页为由檀皮和沙田稻草制作的米色宣纸,含《弘传序》、经名、译者、赞等共计九百扣,一百八十面,由九十块版正反手工雕刻印刷而成,并由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国家级非遗传承人陈义时先生领衔主刻,定价八千八百元,弘化社免费赠送。

《思溪藏》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私刻大藏经,又称湖州本、浙本或南宋本。南宋靖康元年(一一二六年),密州观察使王永从和其弟崇信军承宣使王永锡发起刊印,主持人为思溪圆觉禅院住持怀深、平江府大慈院住持净梵、湖州觉悟教院住持宗鉴等,刊印地点为宋两浙道湖州(今浙江省湖州市)归安县松亭乡思溪村(即王氏家乡)圆觉禅寺。《(嘉泰)吴兴志》载:“圆觉禅院在思溪,宣和中士人密州观察使王永从与弟崇信军承宣使永锡创建,赐额为慈受(案:受,原文作爱)和尚道场。寺有塔十一层及有藏经五千四百八十卷,印板作印经坊。”至宋高宗绍兴二年(一一三二年)共刻成五百五十函。从目录学、版本学、校勘学等方面而言,《思溪藏》都具有“原创”和“第一”的价值。

这一函七卷《思溪藏·妙法莲华经》和同为弘化社的世遗雕版《龙藏地藏经》,于我均为大法宝。《妙法莲华经》简称《妙法华经》《法华经》,是天台宗依据的主要经典,要用一年的时间来读。放在书房,不能时时看到,不好。放在床头,大不敬,不行。放在哪里好,颇费脑筋。找机会还是要把那个实木博古架请几个人抬上来。

可以试试宣德炉:读张岱《夜航船》

天柱峰茶”条,“李德裕有亲知授舒州牧,李曰:‘到郡日,天柱峰可惠三四角。’其人辄献数斤,李却之。明年罢郡,用意精求,获数角,投之赞皇,阅而受之,曰:‘此茶可消酒肉毒。’乃命烹一瓯沃于肉,以银盒闭之,诘旦开视,其肉已化为水矣,众服其广识。”李德裕是赵郡赞皇(今河北省赞皇县)人,故“投之赞皇”是以地名指代李德裕,文人伎俩。这哪里是茶,分明是居家旅行月黑风高杀人越货毁尸灭迹之必备佳品。

中山千日酒”条,“刘玄石于中山沽酒,酒家与千日酒饮之,大醉,其家以为死。葬之。后酒家计其日,往视之,令启棺,玄石醉始醒。”天赐毒酒,一醉方休,我也想来一杯。

记事珠”条,“张说为相,有人献一珠,绀色有光。事有遗忘,玩此珠,便觉心神开悟,名曰记事珠。”竟有这等好物!我服药后记忆力一直减退,减退,再减退,估计再过两年,我能记得的就只有小学认得的那几个字了。我愿用自己所有的各种珠子来换这一粒。

钱名”条,“《通典》;自太昊以来,则有钱矣。太昊氏、高阳氏渭之金;有熊氏、高辛氏谓之货;陶唐氏谓之泉;商周谓之布;齐莒谓之刀,又曰教。与俗改币,与世易。夏后以玄贝。周人以紫石,后世或金钱、刀布。”把这页拍下来,在照片上标注了这条,微信发给现在上海上大学的学生Y,说:“有次六周展你们做豆腐,你用了朱熹的《素食诗》‘种豆豆苒稀,力竭心已腐,早知淮南术,安坐获泉布。’你问我‘泉布’是什么,我告诉你指的是钱。今晚读书,正好看到这个出处。”她说:“豆哥居然还记得!”“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哈哈哈哈”。

宣铜”条,“宣德年间三殿火灾,金银铜熔作一块,堆垛如山。宣宗发内库所藏古窑器,对临其款,铸为香炉、花瓶之类,妙绝古今,传为世宝。”除了“三殿火灾”,其余都不算讹。现在家里的香炉,也有七八个,都是买香送的九块九一个的劣品。有生之年,如果能一睹、把玩或收藏一个宣德炉,那我一定是暴富了。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想起曾经和太座聊到“人生中的诱惑”这个话题,我们达成的共识是:绝大多数人的人生中,其实并不存在什么坚定不移的信念和价值观。之所以并没有频繁变化调整或反转,只是因为诱惑不够或不对而已。如果有人想收买我,可以试试宣德炉。可是,我有什么可值得别人收买的?

舌存齿亡”条,“常摐有疾,老子曰:‘先生疾甚,无遗教语弟子乎?’ 摐乃张其口,曰:‘舌存乎?’曰:‘存。岂非以软耶?’‘齿亡乎?’曰:‘亡。岂非以刚也?’常摐曰:‘天下事尽此矣!’”《道德经》第四十三章有“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句。

少不读水浒:赵员外好大面皮

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但我在和女儿同步读《水浒传》,每天一回,读完还每晚让她复述,回答我关于这一回的提问,最后有一点点讨论。十岁和四十四岁看“水浒”,所见大不同。年少时,只看得打打杀杀好不闹热,年岁至此看出性情和人生际遇,大多不过是不必如此和性之使然。虽不至于眉批、旁批密密麻麻,但也几乎页页有“温故而知新”,好不惬意。如:

少华山三位头领一番话,跳涧虎陈达就“披挂上阵,点了一百四五十个小喽啰,鸣锣擂鼓下山,望史家村去了。”结果陈达被史进活捉,白花蛇杨春和神机军师朱武二人不得不到史家村上演一出苦肉计,算史进义气,放了三人。如果朱武真是“精通阵法,广有谋略”何至于此?所以三人也就是互为猪一般的队友,实在可气,好在不离不弃,也算可贵。

庄客王四醉倒半路,被李吉摸去少华山三位头领打发的赏银和给史进的回信,因担心被史进赶出,谎称只有口信。李吉摸了银子,为三千贯赏钱又将书信报了官,结果中秋节夜晚,史进和三位头领在史家庄被官军围了。“外面都头人等,惧怕史进了得,不敢奔入庄里来捉人。”史进上梯,园墙内外对话一番,李吉道出原委,“史进下梯子,来到厅前,先叫王四,带进后园,把来一刀杀了。”王四有错,但罪不至死。“水浒”连串杀戮,由王四而始

被选入八年级语文课本的鲁达三拳打死郑屠一段,写得带声带响有颜有色,行侠仗义,大快人心。但在我看来,三拳当中,只第一拳“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有出处,算得上“行侠仗义”,余下两拳泄私忿,只为鲁达“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

鲁达三拳打死了人,亡命代州雁门县,因不识字,“看见众人看榜,挨满在十字路口,也钻在人丛里,”听人读官府悬赏一千贯捉拿自己的告示,被他前在渭州所救金翠莲老父金老汉从后“大叫道:‘张大哥,你如何在这里?’拦腰抱住,扯离了十字路口。”救回一命。可见,认字读书可活命,续命。

金老汉姑爷赵员外买了度牒送鲁达至五台山为僧,五台山文殊院智真长老为鲁达剃度,“赐名智深”,鲁达这才成为了鲁智深,智真长老是给了鲁达“三颗痣”的人。赵员外好大的面皮,长老法号智真,鲁达法号智深,真真是落发齐天,一剃度就成了长老的师弟,也难怪才出家才四五个月,就破戒饮酒,醉后一闹五台山,众人大为不满也奈何不得。二闹就闹得太不像话了,才消停了三四个月就不但破戒饮酒吃肉,大醉后还将肉带回文殊院,并大打出手,长老罩不住,赵员外也只好:“坏了的金刚、亭子,赵某随即备价来修。智深任从长老发落。”金家父女和鲁达至此算是两清。后面的路,就是智真长老的四句偈:“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兴,遇江而止”了。

基本上,智真长老四句偈就是《水浒传》中某十回之一,鲁/林十回的高度概括。《水浒传》中某十回除了鲁/林十回,还有宋十回、武十回和石十回等,其中尤以写武松的武十回最为出彩。

李龟年的卖弄:读张岱《夜航船》

秦声楚声”条,“李龟年至岐王宅,闻琴,曰:‘此秦声。’良久,又曰:‘此楚声。’主人入问之,则前弹者陇西沉妍,后弹者扬州薛满。二妓大服。” 杜甫《江南逢李龟年》“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二妓大服,无非是自己见识不够或李龟年见多识广,李龟年作为“乐圣”,能分辨不同地方的乐曲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在这里有卖弄之嫌。

禁鼓”条,“一千一百三十声为一通,三千六百九十声为三通。更鼓三百六十挝为一通。千捶为三通。余鼓三百三十三为一通。角十二声为一叠。”读章回小说,常见两军对垒,擂鼓一通,也不知这“一通”是按时间还是按次数怎么个算法。这下明白了,“擂鼓一通”就是一千一百三十声。《曹刿论战》,“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阵前擂鼓三千六百九十声,就算连续一秒一声中间不停歇也是一个多小时,士卒精神高度紧张但又迟迟没有行动命令,自然“再而衰,三而竭”,身心疲乏,也是败因之一。

钟声”条,“晨昏撞一百单八者,一岁之义也。盖年有十二月有廿四气,又有七十二候,正得此数。越州歌曰:‘紧十八,慢十八,六遍共成一百八。’”张继《枫桥夜泊》,“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刘长卿《送灵澈上人》“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都应是黄昏一百〇八声钟。因张继是在“月落乌啼霜满天”里“对愁眠”的深秋或初冬,天黑早,所以远远传来的钟声寥落如“夜半”。

响遏行云”条,“《列子》:薛谭学讴于秦青,未穷青之技,自谓尽之,遂辞归。青弗止,饶于郊衢,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薛乃谢,求反,终身不敢言归。”这老师有手段。学生自以为已经学到所有的东西了,要走。不苦口婆心,不婆婆妈妈,你要走是吧?好!露一手绝活你看看。学生一看,好嘛,弄了半天学到的只是皮毛,请求重回师门,一辈子都乖乖的不再翘尾巴。小样,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尾巴还翘上天了。

也闲买书记:书缘与人缘

在绝对力量前,所有的战术和技巧都是不堪一击。

也闲书局淘书,遇到局座秋蚂蚱,受邀去办公室喝茶聊天,想借口先淘书再喝茶躲开,但这个理由对局座来说不成立。话说,也不知局座哪里来的信心,竟然想诱我在也闲书局做砖开讲座,这事于我就是借十个胆也不敢的,于是顾左右而言他。后续的谈话,在年纪比我大(他六十我四十四),读书比我多得多,人生经历丰富到我在这暗夜里也看不到他尾灯,思考力比我强好几个几何级,思想像无尽的夜一样深邃的绝对力量面前,最好的抵抗就是放弃抵抗,躺平,任强者的思想如洗锅的钢丝球对我从头到脚,从精神到肉身,从死皮到顽垢,一通摩擦,摩擦。一年多去几次也闲书局,是很有必要的,不被局座的思想之箭多洞穿几次,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浅薄和无知。

聊到读过的对自己影响深远的书,局座反身从桌上拿起一本旧书,接下来我的操作就是洗耳恭听,然后走个神,想:我有没有读过什么让我印象深刻以至于影响我人生的书?

结账离店,开车回家的一路上我还在想:有没有我读过的哪本书深远影响过我?直到回到家,也没有这么一本书出现。就连字典也不能。只是小时候穷极无聊又无书可读,只好把一本《野火春风斗古城》翻来覆去看,到最后翻到全书软趴趴松垮垮,封面也不知所踪。现在我记忆里的那本书,还是没有封面的样子。这,算么?这,不算么?应该算。如果没有这本《野火春风斗古城》,就不会有我现在这种报复性的买书和读书冲动。

一进也闲书局,我就像是回到了青春期,总是有一种想要买买买的蠢动。今天在也闲书局购书十四种二十一本,码洋一千二百二十元,实付五百八十四元八角,四八折不到。十四种书录于下,或许里面有某一本能对我产生真正深远的影响——虽然我的人生到目前为止一点都没有乏味过。

谌旭彬《秦制两千年》,浙江人民出版社二〇二一年七月一版一印,定价八十八元。这本书是局座推荐的,他说:“毛豆,这本对你上课有帮助。”我说:“好,信你。”

王闿运《湘军志》,朝华出版社“明末清初文献丛刊”之一种,二〇一八年三月一版一印,据清光绪十二年(1886)成都墨香书屋刊本影印,十六卷,定价一百零八元。把书拿到鼻子前,深吸一口气,真香。

来新夏《北洋军阀史》(上下二册),东方出版中心二〇一九年八月三版,二〇二〇年七月三印,定价一百零八元。局座说如果他推荐人读史,就读春秋战国和民国这两段。我也一直没弄懂,为什么这两段时间天下大乱,但却是人类群星闪耀时,大师如群星一般。

周策纵《五四运动史:现代中国的知识革命》,四川人民出版社二〇一九年八月一版,二〇二一年七月五印,定价一百一十元。终于,还是买了。

李延寿《南史》第一册,中华书局一九七五年六月一版一印,繁体竖排,贵州汽车制造厂宣传科旧书,也闲书局定价十元。《南史》共六册,旧书区有五册,缺第六册,对我来说买一本还是五本都是一样的。买这本,只因读张岱《夜航船》中有句“《南史》:萧贲,竟陵王子良之孙。善书画,常于扇上为图山水,咫尺之内,便觉万里为遥。矜慎不传,自娱而已。”自认为,境界不凡,以自娱为最高。

弗格斯·M.博德维奇《首届国会:美国政府的创造,1789—1791》,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二〇一八年十月一版一印,定价六十二元。

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上下二册),商务印书馆“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之一种,定价七十二元,没有版权页。

爱德华·吉本《罗马帝国衰亡史》(全六册),吉林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二〇一一年五月一版,二〇一六年三月七印,定价二百六十八元。

宫崎正胜《身边的世界简史:腰带、咖啡和绵羊》,浙江大学出版社二〇一九年四月一版,同年八月二印,定价四十五元。

董桥《小品:卷一》,海豚出版社二〇一三年四月一版一印,定价五十二元。有天,在哪本书里看到董桥的照片,老来蹙缩,于我想象中的翩翩形象极不吻合,又想起钱钟书说的,喜欢吃鸡蛋不须认识下这个蛋的母鸡。所以,董桥的书,只要没读过,遇到是一定要买的。

黄成《书痴旧梦》,海豚出版社二零一七年四月一版一印,定价四十二元。

王强《书蠹牛津消夏记》海豚出版社二〇一六年九月一版一印,定价一百四十八元。

唐德刚《书缘与人缘》,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唐德刚作品集”之一种,二〇一五年二月二版,二〇二〇年一月二印,定价五十九元。

沈迦《普通人:甲乙堂收藏札记》,山东画报出版社二〇〇九年十月一版一印,定价四十八元。

汗涔涔:读张岱《夜航船》

年年如此。国庆一过,一场接一场来,雨脚如麻;一度接一度降,寒渐沁骨。天是越来越冷,书是越读越汗。

继续读张岱《夜航船》。

八万卷”条,“齐金楼子聚书四十年,得书八万卷,虽秘书之省,自谓过之。”“齐金楼子”处应为“梁金楼子”。梁元帝萧绎(508年—555年),字世诚,小名七符,号金楼子,南朝梁第四位皇帝(552年—555年在位),梁武帝萧衍第七子。承圣三年(554年)冬,雍州刺史萧詧引西魏兵来攻,江陵被围,萧绎烧所藏书十余万卷,城陷被杀。追尊为元帝,庙号世祖,葬于颍陵。萧绎性好矫饰,多猜忌,工书,善画,能文。著有《孝德传》、《怀旧志》、《金楼子》等四百余卷。

三万轴”条,“唐李泌家积书三万轴。韩诗云:‘邺侯家多书,架插三万轴,一一悬牙签,新若手未触。’”如果真如诗所言“新若手未触”,书多而无读,真真可惜。

鲤素”条,“《古乐府》:‘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童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意何如?上有加餐饭,下有长相思。’”《古乐府》是指汉、魏、晋、南北朝的乐府诗。“加餐饭”我知道是“古诗十九首”的第一首《行行重行行》,里面有“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句。“古诗十九首”由南朝萧统从传世无名氏古诗中选录十九首编入《文选》而成,是乐府古诗文人化的显著标志,之前曾在中学部,一个学期里我一周讲一首,一个学期正好讲完“古诗十九首”。“长相思”开始我认为是白居易词《长相思·汴水流》,因为“长相思”词牌名是以这阕词为正体。后又觉得不对。白居易是唐朝人,时间在这里就对不上。再查,原来“长相思”虽最初为唐教坊曲名,但调名出自“古诗十九首”中《客从远方来》:“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书,越读心越虚,所以看真正有学问的人,学问越大越虚心,是因为心虚?

失却二千金:夜读张岱《夜航船》

刀笔”条,“萧曹出身刀笔。古者用版牍,吏书以刀削书之,故吏称刀笔功名。”或笔如刀,刀下留人亦或命丧刀下,人命悬于吏之纸笔间。

埋羹”条,“王琎,宁波守。操行廉洁,自奉尤俭约。一日,见馔兼鱼肉,大怒,令辍而瘗之,号‘埋羹太守’。”矫情甚。埋之浪费,己不食,何不施与冻馁者?故此人之俭约,实非俭约,乃沽名钓誉之人矫饰作戏。可笑张岱竟将此人此事记入“政事部·清廉”类下。

命还砧石“条,”宋凌冲令含山,律己甚严,一介不妄取。见归装有一砧石,诧曰:‘非吾来时物也。’命还之。”或与海瑞一样,有道德洁癖?

一行作吏”条,“晋嵇叔夜与山巨源书云:‘游山泽,观鱼鸟,心甚乐之。一行作吏,此事便废。’”乐事不可事之,事之则失乐趣。

脱靴”条,“唐崔戎自刺史迁官,民拥留抱持,取其靴。今之脱靴始此。” 脱靴始此,但民自贱,定不始于此。

下酒物”条,“苏子美豪放好饮,在外舅杜祁公家,每夕读书,以一斗酒为率。公密觇之,苏读《汉书·张良传》‘与客狙击秦皇帝’,抚案曰:‘惜乎击之不中!’遂满饮一大白。又读至‘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会于留,此天以臣赐陛下’,又抚案曰:‘君臣相得,难遇如此!’复举一大白。公笑曰:‘有如此下酒物,一斗不足多也!’”《小窗幽记》“佳思忽来,书能下酒”句,大概也就是这样?!

南面百城”条,“李谧杜门却扫,绝迹下帷,弃产营书,手自删削。每叹曰:‘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道德经》“甚爱必大费”,想必说的就是这样了。

悬国门”条,“吕不韦集《吕氏春秋》成,暴之咸阳市,悬千金其上,能增损一字者予千金。人莫能增损。”句末“人莫能”三字已尽意,“增损”二字多余。可惜今夜肉身蜷于《夜航船》中,不在城门之下,张岱也无文字增损赏金。惜哉!失却二千金矣。只听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没听说像我这样在书中失金。痛哉!所谓书越读越穷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