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档:尺宅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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唾沫星子如月季花般四溅反刍流逝青春

【读书记1295】李长声《雪地茫茫呀》

李长声《瓢箪鲶闲话》,海豚出版社2015年8月1版1印,布面精装,淘来的九成新二手书,11.3万字,22篇随笔和百余则微博汇编的一篇《碎语》。总阅读量的第1294本,读过的李长声的第十本。一个人的书读了十本,基本上就算是对其人其文多少有些了解了。李长声关于日本,写得够多不够好,但对没去过日本的人来说,是关于日本不错的文化读本。

李长声《雪地茫茫呀:李长声自选集·生活并审美》,三本自选集之一,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7年7月1版1印,布面精装,仍是淘来的九成新二手书。总阅读量的第1295本,读过的李长声的第十一本。这本自选集共16万字,在51篇随笔中,大半已为其他单行本所收录,有的只是换了一个标题,故新文不多,新的话题也不多。李长声的书,就读到这里了。

2022年12月24日在多抓鱼淘到的二手书,今天终于到了。在决定不买书的新一年伊始收到去年买的书,算是一份不错的新年礼物。

林少华译小林多喜二代表作《蟹工船》,青岛出版社“青年文库”十五种之一,2017年9月版,2019年5月3印,九五成新文库本(平装口袋本),大爱这种开本。定价20元,以五折10元购得。

刘荫柏《西游洞天:刘荫柏说西游》,金城出版社“蜜蜂文库”六十种之一,2013年8月1版1印,九五成新硬面精装文库本。定价45元,四折18元购得。

冯梦龙《警世通言》,上海古籍出版社“中国古典名著小说丛书”之一种,2012年4月1版1印,八成新硬面精装。定价20元,六折12元购得。

还有去年12月底当当打折买的谷川道雄的《隋唐世界帝国的形成》和陈洪的《“西游”新说十三讲》一直在成都仓库拣货中,不知道还能不能发货。

初高中寒假作业

昨天接到也闲书局的短信,新冠疫情这三年,我在书店消费积分13285,可兑换购书金额132元。

这三年,不知不觉在也闲竟然买了13285元的书。在当当和多抓鱼任一平台上的消费金额,都只会比这个多。所以这三年买书花了接近5万元。这个金额在现在,可以付一套房的首付了,但家里只是客厅多了两面书墙千余本书而已。

前天在微信里抢到政府促消费发放的100元购书抵扣券。今天进城去买药,顺便去也闲书局用抵扣券和积分兑换的书款给花卷买了林汉达、曹余章的《上下五千年(珍藏版)》。这套书以故事讲历史,按时间顺序编排了262个历史故事,从开天辟地的神话,钻木取火的传说到乾隆禁书修书,曹雪芹写《红楼梦》,涉及到中国文明发展史的方方面面。在2月13日开学前,花卷要读完这三册,74万字,然后完成我布置的作业。

我小学四五年级时,阅读饥渴到只要是有字的东西都忍不住要读一读。有天,邻居家上中学的一对儿女得到工程师父亲送给他们的一套《世界上下五千年》,我见到立马两眼放光,恨不得抱起来就啃,是真的想用嘴巴去啃。这种饥饿感不是饥肠辘辘腹中空空,而是一种从头顶贯穿到屁眼的亟待填补的空虚,现在浸泡在电子产品里铺天盖地碎片化信息的城里孩子们是感受不到,也无法理解这种空虚感和饥饿感的。我家买不起,爸妈也不会买,只好软磨硬泡想借这套书来读,但邻居家儿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借。努力了几天,尝试了七八次,终于那儿子极不耐烦地随手抽了其中一本递给我,并要求他什么时候要看,我就要什么时候还他。我忙不迭答应,怕他反悔,拿过来就读,读完就赶快还回去,希望能借到下一本。然而没能再从他们家借到任何一本书。到现在我还记得读过的这本里面的“来克星顿枪声”这一页的插图,这是我对漂亮国的认知启蒙。

因2022年12月突然的社会面放开,导致师生全部感染新冠而提前于12月21日放假到今天,寒假已经开始快20天了。新冠阳了的师生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学生也在问寒假作业是什么,于是今天发出了初高中的寒假作业内容:

六年级的寒假作业是阅读林汉达、曹余章的《上下五千年》,在2月10日前完成并提交一篇不低于600字的中国五千年概述。

七八年级的寒假作业是阅读尤瓦尔·赫拉利的《人类简史》,在2月10日前完成并提交一篇不低于1000字的人类简史概述。

出国留学预备班(高中)的寒假作业是阅读尼尔·麦格雷戈的《大英博物馆世界简史》,在2月10日前完成并提交一篇不低于4000字的大英博物馆世界简史概述。

因为五年级语文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里已经有阅读写作内容,所以我就不增加他们的作业量了。

【何事惊慌】二十一:自求多福

今天是2023年第六天,去了七次医院,其中自己预约去做了一次B超,全麻一次做了胃镜检查。上一次全麻胃镜是在两年前的2021年,也正好是元旦假期刚结束,那次是检查看看是否胃癌晚期。去年,2022年的正月初四就挂了肿瘤科专家号,胸部CT、颈部淋巴结超声、血常规、肿瘤标志物检验等又做了一通检查。这三年,每年新年到医院确认一次自己是否患上各种癌已成“惯例”,心态都稀松平常了。

这六天里,看到一些在各类媒体上没看到的,不符合主旋律的新冠疫情下的医疗现状,耳听的“虚”,眼见的“实”,作为私人日记记录一下:

晚上九点,在贵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乌当分院,连走道上都坐满了输液的新冠患者,其中绝大多数是老人。在急诊留观室,有重症老人等了五天都没等到一张住院床位,因为连外科病房都住满了新冠病人。急诊室外还有老人躺在担架床上输液、吸氧。120急救车送来病人,医生让急救车的随车人员去问护士能否接收,护士让去问医生,随车人员说:病人让我们送来这里,你们推来推去不接收,车也不能就这么停在门口不下病人,我们就只能把病人放在你们大厅了。

老父82岁,新冠阳了一周,还是晚上九点,血氧低于90,呼吸困难,口不能言,送到贵州最好的医院——贵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急诊。急诊大厅就像赶集,挤满了新冠病人,同样绝大多数是老年重症患者。老父抽了血、做了CT,四个小时候后的凌晨1点,终于住进神经内科病房一病区。一层楼四十多张病床,绝大多数是新冠老年重症患者。

来自贵州几个县,不同口音的几位患者家属在走道里聊天。说:我们乡下,先生都忙不过来了,一天要跑好几家。县里面火葬场烧不过来,喊送到旁边县去烧,但是哪个县的火葬场都烧不过来。贵州乡下称的“先生”不是教书先生,是有人过世给人家做法事、看风水的道士。

给邻床做透析的护士和同事聊天,说亲戚、老人过世,这个月都随了十几份礼,一个月的工资都没了。

神经内科的医生不懂怎么治疗新冠病人,于是每天轮流接受培训,遇到处理不了的情况和病人,就请相关科室医生会诊。整个医院已经分不出什么科室了,或者说整个医院现在就只有一个科室——新冠重症科

复诊时,医生说我的尿酸还是太高,已经481,要吃药控制了。我说知道的,因为第一次吃药有可能会引起痛风发作,所以准备在过年假期时开始吃药。那时就算痛,也能安心躺在家里慢慢随它痛。医生笑,说这个年,大家都不好过。我说世事不堪,唯自求多福了。

有一种统计方法叫不统计;有一种数据叫无数据。多年后人们看新冠疫情这三年,会像现在看1959年至1961年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当年到底饿死多少人,现在也没有准确的数据。这三年到底有多少人因新冠死亡,以后也不会有数据。

【读书记1293】李长声《昼行灯闲话》

2023年读毕的第一本书,李长声《昼行灯闲话》,译林出版社2015年8月1版1印,布面精装,仍是淘来的九成新二手书,12.4万字,42篇随笔。总阅读量的第1293本,读过的李长声的第九本。

这一本,是2012年3月至2014年2月李长声发表的专栏文章合集。“昼行灯”,就是大白天走路提着的灯笼,就是闲扯淡,不过有几篇还算有趣。

1924年,芥川龙之介写了一篇小说《桃太郎》。他笔下的鬼爱好和平,而桃太郎“给了没有罪的鬼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恐惧”:

“从桃子出生的桃太郎下决心征伐鬼岛。为什么下决心呢?因为他不愿像老爷爷、老奶奶那样去山啦河啦田地啦干活。”

鬼住在远海的孤岛上,“椰树耸立,极乐鸟鸣啭,好一片天然的乐土”。鬼的妻女织布酿酒,跟我们人的妻女一模一样地安然度日,可是,桃太郎打来了。他一手持桃旗,一手起劲儿挥动画了一个红太阳的扇子,号令狗、猴、鸡发现一个杀一个,把鬼统统杀光。狗咬死年轻的鬼,鸡啄杀鬼孩子,猴把鬼姑娘先凌辱在扼杀。桃太郎命鬼酋献上全部财宝,还要交出孩子当人质,饶他不死。

“但是桃太郎未必就幸福度过一辈子。” 当人质的鬼孩子长大成人,咬死了看守的野鸡,逃回鬼岛。鬼经常越海来袭击,烧了桃太郎的房子,猴子也被杀了。桃太郎叹息:鬼竟然这么耿耿于怀,忘了我的不杀之恩。

读芥川的桃太郎总会有一种历史现实感。大正时代有大正浪漫之称,但芥川是现实的,而且预见了今后的现实。(《桃太郎》)其实,当下又何尝不是如此之现实?

我也算爱读书,但不藏书……收藏初版本之类古籍是玩钱,穷人如我者,买的是减价的旧书,图便宜而已……中国有这个歌街,那个街,却没有书店街。旧书店在日本成街成巷,最有名的是神保町,聚集一百多家旧书店,规模为世界之最。(《旧书店血案》)我的近三千册书里,没有珍本、善本,买不起也找不到,因此不“藏”,我买旧书、读旧书的原因,也是因为“穷人如我者”也。外甥前几年不管去哪里旅行,都会淘一本书回来送我。我书架上来得最“远”的书,也都是他送的。这些书里,有一本精美的《運慶ー時空を超えるかたち》竟是初版;还有定价1毛钱的一册薄薄三十几页中华书局1964年版繁体《徐霞客》,是他在神保町淘来的,花了100円,约合六块五人民币,是定价的六十五倍。这本小册子封面和内页都已发黄变脆,内里还有五幅精美插图。我偶尔从书架上取下来,都是放平在桌上轻轻翻动,生怕力道稍微大一点,整本小册子就会碎成片片蝴蝶。每次看到这本小册子,我都在想,是谁跨越重洋将它带到日本,又怎样流落到旧书店?如果它会说话,这肯定会是一个好故事。

话说日本:书进到书店,价格是出版社定好的,印在书皮上,这个定价受法律保护,书店零售不可以随意提价或降价。旧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店家收来二手书、三手书,自己标上价格,待客而沽。可以说,标价是旧书店的生命线……想买却嫌贵常常是旧书爱好者的痛……有人说,不爱花钱,爱买便宜货,是日本人的国民性,旧书行业也藉以发达。大家把钱包往死里攥,通货紧缩,经济迟迟景气不起来。(《旧书的标价》)而今,街上的店铺十家倒闭八家,还没倒闭的行业普遍都在降薪、裁员,除了生活必需品和上下班(学)一家人开车的油钱,我每年5000元的买书预算,2023年也要砍掉90%,经济不景气到我连三四折的旧书也要买不起了。不过好在家里的书这辈子也读不完,不至于闹书荒,倒是替书店担心。没了书店,出版和阅读环境会更糟糕,好书出不了,因为出版了没人读,越没人读就越不会有出版社出好书,就是一个劣币驱逐良币的恶性循环。

佐伯泰英写纪实及推理小说,二十年间出版三十本,本本无销路。(《惜栎庄》)这让我想到2023是我敲博客的第18年,敲了200多万字,这得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坚持下来!或许这就是岩野泡鸣所说的“无可救药的兽性勇气”罢!

我向来不相信一本书能改变人生之类的鬼话,除非某人生的大小厚薄还不如一本书。(《任君知日写好书》)所以我从来不去看那种“一生必读的XXX本书”或“一生必看的XXX部电影”之类的内容,且不说其标准如何,人与人的人生又岂能是如此简单就能概括的?不过从每年类似的内容缕缕不绝来看,不肯或不能动脑子,全靠别人投喂的还是大有人在。

【2022书影记】愤怒之火已熄灭大半

2022年观影105部,总观影量1734部;读书112本,总阅读量1292本;记录生活敲了19.8万字,总字数200万。连续第五年,年阅读/观影量过百。除了教书需要,也有点新冠封控闭门读书的原因。

花卷统计了自己的阅读量,2022年读书65本,阅读总量711本,达成了阅读总量700本的目标。她2023年的阅读总量目标是800本。

这一年里再次看到“体面的人和恶棍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而且体面的人变成恶棍这一事实,即可怕又真实。在通往‘罪恶’的道路上,只有跨出第一步是艰难的……要是我停止了愤怒,那就是我开始老了。”(安德烈·纪德《纪德读书日记》)我见过道貌岸然的往往衣冠禽兽,满嘴男盗女娼的往往纯良。我的愤怒之火,已熄灭了大半。现在“我只是个避世隐居之人。日复一日,我考虑的只是如何不抛头露面,不花费金钱,悠闲随意地生活下去。”(永井荷风《晴日木屐》)

昨天,雅余博客发来邮件,问“有什么方法可以保持每天有写作的题材”。我回邮件说:再写一天博客,到2023年1月1日,我就进入博客的第18年了。“有什么方法可以保持每天有写作的题材”这个问题,现在写博客于我,只是一种习惯而已,并且也不是每天都能更新。实在不知道写什么时,就会敲敲最近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听过的音乐,或者与家人一些有趣的对话,一年也在20万字上下的文字量。我们的生活没有那么多观众。阅读和写作,首先是取悦自己。如果生活不快乐,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最近两个月,只要吃一点东西就胃胀嗳气,一天都吃不下东西,然而又饿得手脚发软低血糖。今天去贵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预约腹部B超和无痛胃镜。B超约到明早八点半,胃镜要1月2日才接收病人。要么是普通的胃炎,要么是早期的胃癌,变化的区间大抵如此。2022年最后一天,想:既然人最终都是要死的,那在读书这件事上,读什么没读什么,有什么关系呢?在信仰上,信什么不信什么,有什么意义、有什么不同呢?

【读书记1292】李长声《美在青苔》

李长声《美在青苔》,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长声闲话”五种之一,仍是淘来的九成新旧书,2014年8月1版1印,17.5万字,76篇随笔,一日读毕。总阅读量的第1292本,读过的李长声的第八本,好像架上还有他的三四本,记不清楚什么时候买的。

谈红指甲、肚脐眼儿、头发、胡须到屎尿屁,这一本比较无趣。

粪便的恶臭之源是一种叫粪臭素的化学物质,把它稀释,闻着就芳香扑鼻了,香水里就添加有这东西。难闻的屎尿写进文学里,用思想和艺术来稀释,读来便有趣。(《古今屎尿谭》)现在风靡的广西螺蛳粉,里面的那股屎臭味就是添加有粪臭素。喜欢的人,要加臭加辣,否则不过瘾,我只要看到就已经上头了,如果再闻到,就要直接去见佛祖。

秀吉统一了天下,用身份制度统治,而千利休以茶人自尊,目空一切,对这个秩序是一个破坏,被秀吉勒令切腹。利休死,织部便成为天下第一茶人。或许由于陶工的技术幼稚,或许偶然觉得烧坏的东西有意思,总之,织部从中看出了美。织部把茶碗弄歪,压扁,其形状已不成其为碗。釉药流淌,在我们看来很失败,弃之为废品,日本人却任其流淌,变化多端,竟搞成艺术。当时人们崇尚异常、怪奇、放荡不羁,时兴基督教,信不信教也把十字架挂在脖子上。(《歪瓜裂枣之美》)这就像玩文玩。我玩了三十年的珠子,突然发现,现在的年轻的、中年的、老年的男男女女不管信不信佛教,手上脖子上都挂着一两串搭配漂亮的珠子,有空时就在手上捻盘撸。

周作人写道:“从前有人说过,自己的书斋不可给人家看,因为这时危险的事,怕被看去了自己的心思。这话是颇有几分道理的,一个人做文章,说好听话,都并不难,只一看他所读的书,至少便掂出一点斤两来了。”这话也有几分没道理,听说钱锺书学问那么大,心思那么深,家里几乎不藏书,斤两如何掂得出来呢。(《书斋妄想》)还好,我没有带同事回家参观的习惯,朋友也没两三个,所以一年也不会有一位客人来家。纵使隔壁邻居偶尔来坐坐,都是不读书的,也不会有人在意书架上都有些什么书。

【读书记1291】李长声《纸上声》

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但却比从富士山上吹来寒风的日子还要冷,是那种透彻心扉的寒。虽然腿一直捂在被炉里,小腹还是被丝丝寒气渗得隐隐作痛。(永井荷风《雪日》)

仰望天空,洁白的雪花漫无边际地从无色透明的天空飘落,美得无法言说。(岩井俊二《情书》)

云雾缭绕,背阴的山峦和朝阳的山峦重叠在一起,向阳和背阴不断地变换着,现出一派苍凉的景象。窗下枯萎了的菊花篱笆上,挂着冻结了的冰柱。屋顶上的融雪,从落水管滴落下来,声音不绝于耳。(川端康成《雪国》)

昨夜的雪,一直下到今天午饭前才止住。因为疫情,大家都“阳”在家里,即便外面堆积了几厘米厚的积雪,也看不到小孩出来玩。昨天测了抗原,还是强阳,今天继续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养病,还好有读不完的书——李长声随笔《纸上声》,商务印书馆2013年5月1版1印,仍是淘来的旧书,出版快20年了还九成新,约15万字,40篇随笔,一日读毕。总阅读量的第1291本。这一本谈得更多的是文学性的东西,所以远不及前面读过的几本轻松,但仍然算有趣。

松本清张看来,文学需要有扎根于生活的思想,然后才行诸文字。芥川龙之介、三岛由纪夫、大江健三郎这三位作家没有生活经历,只能在头脑中制造人生,所以他们的文章是“人工的”,用当下的话来说,就是“装”。松本清张一向对性的描写很克制,这就是作家的资质。小说不是要起到春宫图的作用,床上戏是情节需要之类说法也近乎扯淡。故事是人编的,没有哪个场景非要不可。(《重读松本清张》)不能再赞同。故不喜渡边淳一,进而是村上春树,今日大雪,又翻看了一遍《雪国》,更觉得川端康成矫情。

井上厦高中三年间,看了一千部电影,而且像父亲一样热衷于投稿,时见刊登。井上厦好读书,书评也独具慧眼。他说:世上有两种人,没有书读也能活下来的人和不能的人。(《井上厦的品格》)当老师,尤其是语文、文学类老师,不先读一千本书,写一二十万字练笔,可以说是连当老师的资格都没有。不读书的语文(语言文字)老师就像当下不读书的人在教书,不会写作的人在教写作,一塌糊涂,狗屁不通。

日本有一说:出版耐得住萧条。确实,经济不景气,没钱出游,没钱购物,闭门读书是最好不过的。图书馆借阅有益于文学,但对于作家来说,书店便少卖他们的书,拿不到版税。畅销书作家或许不在意图书馆的入藏,但对于那些出书难卖掉、不再版的作家来说,事关生计,不免要抱怨。有作家说,大家在图书馆免费借阅,等于白吃鸡蛋,鸡就瘦死了。看来,图书馆是文学的战友,却像是作家的敌人。(《作家与图书馆》)这应是日中两国的国情不同罢。日本人均年阅读量是中国的近7倍,现在中国借口电子书的冲击,导致读纸质书的人减少,但不论读什么书,年人均阅读量不到7本书,这个就是不读书,和纸质书电子书没有关系了,否则读纸质书少了,读电子书应该增加才对。话说,日本的二手书交易流通市场也很成熟。像我这种新书价格连年攀升买不起,基本上全靠定价三折四折的二手、旧书续命的穷人,作者也是拿不到版税的。假如有朝一日我也出了书,到底是不是希望公共图书馆入藏?到底要不要希望也在二手书市场上看到自己的书?这个有点纠结。因为我的书,注定是不会畅销的。

【读书记1290】李长声《太宰治的脸》

养病继续读闲书。李长声《太宰治的脸》,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长声闲话”五种之一,仍是淘来的九成新旧书,2014年8月1版1印,16.9万字,66篇随笔,一日读毕。总阅读量的第1290本。

这本随笔主要谈文学、作家及出版。李长声早年曾主编《日本文学》杂志,后来东渡,又翻译过藤泽周平的《黄昏清兵卫》、《隐剑孤影抄》,谙熟日本历史小说三昧,谈起日本作家和文学,自然独到又绵密。

奖赏多,大概是日本文坛的一大特色。当作家不得个什么奖,简直就师出无名,都不好自报家门。(《不领奖的作家》)这已是十五年前的日本旧事,不知道在互联网的冲击下,日本的文学和出版现在是什么样。奖项多是好事,只要努力,大概率就能得人赏识,不像国内,文学是铁饭碗,但凡评奖,都是小圈子里几个老人几张老脸把持。据网上数据,2021年世界各国人均阅读量统计,排第一的是以色列,人均一年读书64本;日本排第五,人均一年读书45本;而中国,估计不是排不上就是名次太靠后都不好意思说——人均6.8本,也就是日常看看菜单、路牌和商标的阅读量。这也就难怪120多年了,中国才出了莫言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水上勉二十九岁出版处女作《平底锅之歌》,这是一部私小说,卖得也不错,却到底难以养家,妻也逃之夭夭。此后搁笔近十年,干过三十多种营生。1956年在倒卖西装的路上偶然读到松本清张的推理小说《点与线》,创作了《雾与影》。第二部推理小说《大海獠牙》获得侦探作家俱乐部奖,他文学生涯获得十多个奖项,这是第一个。(《水上勉》)我从事过的职业,也和水上勉差不多数。虽然经历相似,但天赋不同,并且我读书太少,他在我这个年龄已获奖并开始职业生涯,不过好在我也不怎么着急走上这条路,日本也还有六十几岁拿新人奖的。两年前才在也闲书局买了水上勉的短篇小说集《盲歌女阿凛》,这是我的第一本水上勉,读下来觉得很一般。

永井荷风比周作人年长六岁,属于同世代。周作人留学日本是1906年,那时荷风已经出版了《野心》和《地狱之花》两本小说。(《荷风》)我这个月初才第一次读到永井荷风的文字,“喜欢永井荷风的文字,胜过川端康成、村上春树和泉镜花的。”我写在永井荷风散文集《雪日》的扉页。昨天正好在书房书架上找到他的《地狱之花》,明天就拿到枕边来侍寝。

关于武士小说,日本有这样的说法:一般书店里,武士小说的架子有半壁江山是司马辽太郎的,另外的半壁,二分之一由池波正太郎和藤泽周平平分秋色,二分之一是其他作家的。藤泽周平出道比较晚,获得新人奖已经是四十三岁,此后二十余年,创作量惊人。更惊人的是全集二十三卷,可能有败笔,却没有一篇粗制滥造,我觉得他是全日本寥寥无几值得迻译其全集的作家之一。(《蝉噪如雨乡土情》)司马辽太郎的书,我只读过《风神之门》《新选组血风录》《幕末》和《功名十字路口》,《坂上之云》是看的大河剧。藤泽周平的书读过12本,其人至今仍是我最喜欢的日本作家和读过最多作品的日本作家双料冠军

井上靖创作了好些取材于中国古代史的小说,借助于翻译,也为中国读者所熟悉。1960年《苍狼》问世,自道是《天平之甍》《楼兰》《敦煌》之后的第四部历史小说,写的是成吉思汗。(《苍狼之争》)井上靖的书,除了《天平之甍》《楼兰》《敦煌》,我还读过《浪人》《风林火山》和《杨贵妃传》,不知道是不是翻译的问题,《杨贵妃传》写得极差,读不下去不得不放弃,其他几本感觉平平。

日本近现代小说家的作品,依稀记忆最早是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富田常雄的《姿三四郎》开始,陆陆续续读过的还有柴田炼三郎的《真田幸村》、隆庆一郎的《花之庆次》、浅田次郎《壬辰义士传》、山本兼一《寻访千利休》几部时代小说;夏目漱石的《猫》读不下去,不过据太座说他的《少爷》还不错;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店》读来一般,《白夜行》太厚,只看了电影,《嫌疑人X的献身》看了三个版本的电影却一直没读过书,花卷和太座觉得东野圭吾的其它基本也都还不错。芥川龙之介的读过《罗生门》,印象深刻;村上春树的读过《挪威的森林》,至今不知所云;田宫虎彦读过短篇小说集《菊坂》;中岛敦《山月记》,没有传说的那么好;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读过,对其人其书都极为厌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作家的百几十本。日本作家的作品,是我书架上数量最为庞大的外国文学分类中的单一品类。

【读书记1289】李长声《阿Q的长凳》

新冠康复中,啃不动硬书、大书,只能翻翻不用动脑子的闲书。

李长声《阿Q的长凳》,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长声闲话”五种之一,淘来的旧书,2014年8月1版1印,17.4万字,78篇中日之间的文化渊源、文化比较随笔,一日读毕。总阅读量的第1289本。

李长声的书,最早读过的是随笔《枕日闲谈》,中华书局2010年9月1版1印;后来是“长声闲话”系列的《系紧兜裆布》;翻译作品读过藤泽周平的《黄昏清兵卫》、《隐剑孤影抄》。书架上还有李长声的几本书待读,他读书太多,太能写了。另外在2020年6月10日,我读完了藤泽周平“浪客日月抄”四部曲,同时也读完了全部中国大陆出版的12册藤泽周平作品,由此藤泽周平成为我读过作品最多最全的日本作家。没有之一。

虽然是闲书,也有闲收获:

明治以前,日本说诗就是指汉诗,也叫做唐歌,即中国旧体诗。(《蜀山人》)

后花园天皇宝德三年(1451),临济宗和尚笑云担任遣明史书记官出使明朝。使团在宁波逗留三个半月,在北京逗留五个月后,终于在景泰五年(1454)二月踏上归途。行前,笑云游兴隆寺,独芳和尚拿起烧饼问:日本有么?笑云答:有。又拿起枣子问:日本有么?答:有。独芳和尚说:来这里为什么?答:老和尚万福。独芳笑了,赐笑云一卷自注《心经》。(《看明朝那些事》)好一个“老和尚万福”。

我们泱泱大国的书越做越大,不像是给人读的,只宜于壮观书架,可日本经济越不济,“新书”就越好卖,原因无他,唯其价廉也。(《武士家计帐与张大点日记》)这也算是坏事中的好事一件,尤其当下经济更加之不堪,能有便宜新书读,总还不至于让人对生活太过绝望。

董桥散文写得好,但有时觉得像人妖在那里顾盼生姿,美则美矣,不禁起一身鸡皮疙瘩。(《千石的念法》)董桥的散文,我读过几本,有的很好,有的很糟。李长声对董桥的这个评论也妙。

梅原猛认为:“要真正知道日本,必须要知道日本的文化;要知道日本文化,必须要知道《源氏物语》、柿本人麻吕、芭蕉。”周作人说过:“俳句以芭蕉及芜村作为最胜,唯余尤喜一茶之句,写人情物理,多极轻妙。”芭蕉生于1644年,姓松尾,名宗房。十多岁开始作俳句,起初就用本名。而立前后终于开创出自己的风格,即所谓“蕉风”。当时他在深川的住处是一个有势力的鱼商提供的,一间看守鱼笼的小屋子。芭蕉叫它泊船堂,这名字缘于杜甫的浣花草堂,而泊船,不消说,取自杜甫的“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芭蕉在《寒夜辞》中写道:“在深川的三股岸边结草庵,远望富士之雪,近浮万里之船。”有个叫李下的门人送来一株芭蕉,第二年春天茎繁叶茂,院落为之窄,屋檐为其掩,于是人称茅屋为芭蕉庵,芭蕉也就自称芭蕉庵桃青,后来干脆号芭蕉。(《芭蕉的俳号》)我喜爱松尾芭蕉其人其俳句近三十年,今日才得知芭蕉为何为“芭蕉”,可见我的所谓喜爱何其肤浅。去年也大概在此时,我的个人总结PPT用了松尾芭蕉“芒鞋斗笠,春夏秋冬又一年”作结语。今年疫情放开,人人仆倒,个人总结改为提交文字版,少了芭蕉的结语,总觉得肃杀之气愈重。

【读书记1288】董宁文编《我的书房》

感染新冠病毒第五天,康复中。枯坐于炉边一夜翻完董宁文编《我的书房》。总阅读量的第1288本。

这本《我的书房》是2003年4月,《开卷》杂志创刊三周年,以“我的书房”为题向作者征稿的合集。其中不乏周有光、范用、流沙河、何满子、金性尧、许渊冲黄裳这样的名家大家,然也不乏混迹其中的一二蠢货。岳麓书社2005年1版1印。忘了什么时候哪里淘来的。已出版17年的老书,不但纸张发黄,就连六十位作者中也有小半已作古。

回想年青时太幼稚,召祸被戴帽,痛苦得要死,多亏躲在本单位的锅炉房内,读完《庄子》,得以自解倒悬,终身受用。此后又在拉煤拉米余暇,攻读《易经》、《诗经》、《楚辞》、《汉赋》,积有心得,使我不至为新诗所耽误,老来能混一碗饭吃。又后来机关图书馆扫除所谓封资修的黑书,数干珍籍被囚禁一室。人事科长怜我贫穷,吩咐说:“你进去住宿,好生看守着,房租就给你免了。”他于我有恩,没齿不敢忘。有书读,那就好。(流沙河《序“我的书房”》)

我的书,没有什么珍本秘籍,明刊宋椠固不必说,就是有限几部略有年头的书,也都是拜长者所赐。自己买的,大抵都是觉得有用、市面也常见的,只是于出版社和作者,常有拣选罢了。比如古籍,如果有多家出版社出了同一种书,我大抵买中华版或上海古籍版;校注本若有多种,则选见闻所及知道够资格的校注者,主编是谁倒是不大在意,因为知道那不过是挂名,以主编者的年龄,对书的质量他多半是不能负责的。这样拣选,只是求其比较靠得住罢了——这也是上过几次当才学乖的。(陈四益《堆书的地方》)

倘若问我:你最珍爱的书是哪一部?这种提问是不懂书、不爱书而且也不会读书的人才可能说得出口的,没有回答的必要。倘若问我:这么多书,你都读过吗?问这问题的人就更可笑甚至可恶,从此可以不再让这类东西进书房了,它们(不要改为“他们”)是书的“丧星”,只该令其去当负责说空话的闲官或做与书无关的稳稳当当赚钱的生意。我的书房其实是一个避难所,雅一点说就是“业余做工室”;如果没有书房,我早就自杀了。这绝不是危言耸听,知道我经历的人都会认同。书房给了我生命、给了我安慰、给了我自信。(龚明德《我的书房》)

摘抄的几段,于我亦然。这些年,我也是全靠阅读自救。现在看来,是一根手指已经摸到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