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读与清少纳言的《枕草子》和鸭长明的《方丈记》并称日本古典三大随笔的《徒然草》,是十几年前。读了觉得就是随便写写怎么都可以写得这么好。这种好不是语惊人也不是掉书袋,而是像夏天晚上在月下喝茶闲聊,一阵凉风携来淡淡似有似无,隐隐幽香。
书名《徒然草》取自吉田兼好自序:“无聊之日,枯坐砚前,心中不免杂想纷呈,乃随手写来;其间似有不近常理者,视为怪谈可也”。“草子”是日本的一种文体,一般用日文写作的物语、日记和随笔等,都可称为“草”。“徒然”在中文中有枉然无功的意味。
这次重读是为也闲谈的写作环节选素材,想告诉各位学者,写作不一定要正襟危坐长篇大论,有感有遇随手而记也是佳作。
人心是不待风吹而自落的花。
人如果立身简素,不慕豪奢,不敛财富,不贪图功名利禄,则可谓人中之上品也。自古以来,很少见到富贵贤人。
死不是迎面而来,是从身后追来的。
不管是经别人传授而掌握知识,还是经自己勤学而掌握知识,都不能说有了智慧。什么是真智慧呢?即是要明白可与不可都一样的道理。
我路过栗栖野到一个山村去。沿着长满苔藓的小路走了很久,在林木深处,见到一个清寂的佛庵。被落叶所埋的引水筒中,水声泠泠可闻,此外便寂然无声。在于伽棚上,看到散放着的菊花、红叶,才知道此处仍有人居住。
早晨起来,白雪飞舞,真是意趣盎然。因事要告知某人,就去了一封信,信中只字没有提到早晨的飞雪。对方回信说:“对这场雪作何感想,尊驾真是吝于一言。如此俗物,岂能与我言事?君胸中甚少情趣也。”这话着实令人回味。
一年轻男子在月光下走出柴门,虽然身影朦胧,但其光鲜的狩衣与深紫色的指贯仍然引人注目。同行还有一个可爱童子,两人沿着田间小路前行,全不顾两旁稻叶上的露水沾湿了衣裳。随后男子吹起了笛子,笛声悠扬,真是优雅无比。
没有完成的东西,保持其没有完成的样子,不仅别具趣味,还有意犹未尽之妙。
发皎洁之光而一望千里的满月,不如期盼了一夜,天快亮时才珊珊而来,略带青苍之色,或在远山树梢间隐现,或为天上之雨云遮断的月有意味。
五月间,在门上插菖蒲驱邪,稻田里开始插稻秧,水鸡的鸣叫笃笃如叩门之声,都让人为之心动。这是人世间的情趣与人的恋世之心最为浓郁的时候。
倘若无常野的露水和鸟部山的云烟都永不消散,世上的人,既不会老,也不会死,则纵然有大千世界,有哪里有生趣可言呢?世上的万物,原本是变动不居、生死相续的,也唯有如此,才妙不可言。
吉田兼好《徒然草》,中国长安出版社2009年4月1版3印。总阅读量第1561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