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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记1295】李长声《雪地茫茫呀》

李长声《瓢箪鲶闲话》,海豚出版社2015年8月1版1印,布面精装,淘来的九成新二手书,11.3万字,22篇随笔和百余则微博汇编的一篇《碎语》。总阅读量的第1294本,读过的李长声的第十本。一个人的书读了十本,基本上就算是对其人其文多少有些了解了。李长声关于日本,写得够多不够好,但对没去过日本的人来说,是关于日本不错的文化读本。

李长声《雪地茫茫呀:李长声自选集·生活并审美》,三本自选集之一,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7年7月1版1印,布面精装,仍是淘来的九成新二手书。总阅读量的第1295本,读过的李长声的第十一本。这本自选集共16万字,在51篇随笔中,大半已为其他单行本所收录,有的只是换了一个标题,故新文不多,新的话题也不多。李长声的书,就读到这里了。

2022年12月24日在多抓鱼淘到的二手书,今天终于到了。在决定不买书的新一年伊始收到去年买的书,算是一份不错的新年礼物。

林少华译小林多喜二代表作《蟹工船》,青岛出版社“青年文库”十五种之一,2017年9月版,2019年5月3印,九五成新文库本(平装口袋本),大爱这种开本。定价20元,以五折10元购得。

刘荫柏《西游洞天:刘荫柏说西游》,金城出版社“蜜蜂文库”六十种之一,2013年8月1版1印,九五成新硬面精装文库本。定价45元,四折18元购得。

冯梦龙《警世通言》,上海古籍出版社“中国古典名著小说丛书”之一种,2012年4月1版1印,八成新硬面精装。定价20元,六折12元购得。

还有去年12月底当当打折买的谷川道雄的《隋唐世界帝国的形成》和陈洪的《“西游”新说十三讲》一直在成都仓库拣货中,不知道还能不能发货。

【读书记1287】周思成《大汗之怒:元朝征伐日本小史》

忽必烈打算对日本出手时,面对着的实在是他并不怎么了解的一个对手,即便这种信息匮乏因为后来多次遣使日本有些许改善,但仍然远远不够。这对于两次远征和孤悬海外的十几万官兵来说,是致命的错误。

在元朝士兵和镰仓武士在今天日本福冈县附近海边面对面厮杀之前,两个国家就已有两场交锋。一场是外交/间谍战,忽必烈在正式开战前,共6次遣使招谕日本,然而并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第二场是诸神之战,双方都举办了大型宗教活动,一方祈祷出兵大捷,一方祈祷“异国降伏”,或许最终还是天照大神和八幡大神厉害些,打败了藏传佛教护法神大黑天。

终于,1274年10月3日,元朝的东征军出海了。大军900艘战舰可说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一支远征舰队。十四日占领了对马和壹歧。与同样以骑射为主,武装到牙齿的镰仓武士相比,元朝东征军主要由携带短弓、环刀、长枪、战斧的轻骑兵和轻步兵组成。不论步骑,镰仓武士的个体防护都高于东征军。在个体防护和武艺都处于下风的情况下,元朝东征军也有绝对的优势,那就是除了集团作战、配合熟练外,弓箭的平均射程超出日军一倍有余。元朝军队的弓箭齐射,目击者形容为“发矢蔽天,有如暴雨”,可谓对镰仓武士最严重的威胁。然而很快在博多登陆的东征军左副元帅刘复亨中箭败退,最终“官军不整,又矢尽,惟掳掠四境而归。”谁料在撤退的路上又遇上了风暴。

1276年,蒙古人占领临安。之前一直为日本分担了元朝大部分军事压力的南宋消失了。蒙古人面临一个新问题,那就是如何平稳顺畅地消化吸收南宋的土地和人口资源,同时对外继续扩张。不过元朝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多少可以两全其美的思路:把江南社会的不安定因素输出到海外去,把国内矛盾转化为外部矛盾。

江南社会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就是总数高达六七十万的前南宋职业军人。就让他们去打日本吧。这些人,打败了是炮灰,打赢了,便是未来殖民地的第一批居民。范文虎率领的10万“江南军”就是这样来的。所以这批入侵部队携带了锄、锹一类的农具,做好了长期占领和殖民的准备。1281年6月18日,也就是与从朝鲜出发的蒙汉朝联军“东路军”约定于壹歧会师的第三天,没有等到蒙古主帅阿塔海的范文虎率领的10万“江南军”,才乘坐多数从南宋俘虏、接收的旧江船河船仓促改造一番的3500艘战船,从庆元港(今宁波)陆续开拔。这一路,非但预定随“江南军”出发的东征军总司令没有成行,连与东路军的汇合地点也一再变更。这样一支舰队再遇到“神风”,自然会败得惨不忍睹。

四天读完周思成的《大汗之怒:元朝征伐日本小史》,总阅读量的第1287本。书不厚,才20万字,也不难读,而是因为当中三天半都因感染新冠病毒高烧昏睡中。几天里,全靠太座穿梭“阴阳两界”照顾,今日终于体温恢复正常,但头晕、乏力,咽喉痛,症状还要持续几天。

初读永井荷风

“两日读毕。喜欢永井荷风的文字,胜过川端康成、村上春树和泉镜花的。”我写在永井荷风的《雪日》的扉页。只是因为文字细腻又唯美,在这个晚来天欲雪的日子读来,每每于我心亦戚戚然,所以薄薄一本16万字的散文集竟然读了两日。从照片上看,永井荷风真是又丑又蹙缩。可能是因为外表和内心都平庸,于是将外表搲去一块给了内心的缘故罢。

“我只是个避世隐居之人。日复一日,我考虑的只是如何不抛头露面,不花费金钱,悠闲随意地生活下去。”(《晴日木屐》)于我亦然。

“正如浮世绘中所描绘的那样,小巷如今依旧是贫苦民众的栖居之所。那里潜藏着从阳光普照的大街上无法得知的百态人生;蕴含着清幽之所的虚缈之美;享受着隐居生活中那份远离世俗的宁静;沉淀着从失败、挫折、穷迫中修得的慵懒与无拘无束的闲逸恬淡;展现着赌上性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的非凡勇气。小巷虽然短小、狭窄却如这般多姿而富有情趣,犹如一段段说不完道不尽的故事。”(《小巷》)

“狂暴的寒风骤然停歇,整个世界顿显清冷、静谧。悠悠点燃一支蜡烛,照亮桌上的晚餐,正待举筷之际,‘啌’的一声钟鸣无比清晰地传至耳际,满含了悠远、纯厚、深邃……令人不禁追寻钟声传来的方向。却只见夜幕初降的天空,寂寞的金星独自闪烁,一轮新月掩映在枯枝中散发着清冷的光辉。”(《钟声》)悠远之美。

“平时伏案读书写作累了,便信马由缰地踱步到神社院内,就如同在自家庭院一般,一个人在院子里望望飞鸟,看看许愿牌……什么也不想,悠然徒步。”(《坡》)亦我所欲也。

“在我看来,比起战死沙场的勇士气概,留在家中抚养孤儿的老妇和孤零零地往炉子里添柴加碳的老翁们的内心更加可怜。与那些愤世嫉俗、慷慨赴死的人相比,被迫随波逐流的人更加值得同情。”(《便携秃笔》)

“长吉心想:她也该来了吧,于是专注地望着桥对面。最初从桥那边走过的是一位穿着黑麻僧衣的和尚,接着是一位承包商模样的男子,他穿着紧腿裤和胶鞋,酷酷地将后衣襟撩起掖在裤带上。过了一阵儿,又有一个提着布雨伞和小包袱的穷妇人粗鲁地踢踏着矮齿木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之后,再等也没有人经过了。长吉无奈地把疲惫的双眼移到河面上。这时的河面整个都变得明亮起来,涌动的云峰消失得无影无踪。今晚的月亮应该是七月中旬的满月吧,圆圆的月亮略泛红光,爬上了长命寺边河堤上的树丛。天空被映照得如镜般明亮,堤坝和树丛被背后的月光衬得越发显得漆黑。天空中只有那颗太白星依稀可见,其他星星均被明亮的夜空藏了起来。天边那条如丝带般长长的浮云间透出耀眼的银光。很快那轮圆月便离开了树丛升上天空,于是岸上沾满夜露的瓦房屋顶,以及被水打湿的木桩、被涨潮的河水冲到石墙下的水藻碎片,还有船身和竹竿都按上了皎白的月光。长吉映在桥面上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恰巧此时又有一对卖唱的男女路过,他们说着‘你看,月亮’,驻足观赏了一会儿,便向山谷渠岸边走去。这二人走到岸边成排的小屋前若有所指般地开始唱道:‘书生靠着栏杆呀——’不过,也许是意识到没人会给钱吧,两人没唱完就步伐匆匆地向吉原堤坝方向走去。除了一般幽会恋人常体会到的各种担心与苦等时的焦虑外,长吉此时不知为什么还感到一丝悲哀:阿丝和自己还有没有未来?”(《隅田川》)美妙的等待。

书架上,还有一本初版于1902年的永井荷风成名作《地狱之花》。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问题。

田宫虎彦短篇小说集《菊坂》

每次战争,就有大批的人死亡,就有大批的人沦为痛苦的难民,就有许多孩子失去父母。既然知道是这样,为什么大人们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仗呢?(田宫虎彦《幼女之声》卞铁坚译)

战争有两个假面具,一个是生,一个是死,两个面具互为表里。再热闹的大街上,戴的是正面,是生的面具,只要一离开热闹的大街马上变成反面,是冰冷的死的面具了。小胡同里那两家男主人被征入伍时,高亢的军歌一消失,胡同里就荡漾着死一般的寂静。(田宫虎彦《海枯石烂》储元熹译)

看完大前天从野贤书局淘来的,上海译文出版社一九八二年一版一印田宫虎彦的《菊坂》。

日本小说家田宫虎彦(一九一一——一九八八)一生创作了一百多篇中短篇小说。这本《菊坂》,收《雾中》《城池陷落》《异母兄弟》《女人的心》《菊坂》《幼女之声》《阿银的一生》《异端分子的孩子》《比睿山风》《海枯石烂》《黄山濑》十一篇短篇小说,涵盖了田宫虎彦四大类作品代表作。

《雾中》《城池陷落》两篇是时代小说。

《菊坂》(一九五〇)、《幼女之声》(一九五〇)两篇,取材于日本进行侵略战争期间和战败后被占领初期的社会现实。

《异母兄弟》(一九四九),描写家族制度下妇女的生活。

《海枯石烂》、《黄山濑》(一九五八),是爱情类题材。《海枯石烂》是我这本集子里最喜欢的一篇。普普通通的“芸芸众生”,对生活无过多奢望,只希望能在个人的小天地中获得一丝温暖和幸福。

日本的小说,井上靖司马辽太郎柴田炼三郎山本兼一、夏目漱石、藤泽周平、芥川龙之介、村上春树等人的,都看过一些。不论是战争、剑侠,还是爱情、历史题材,都有一种绵密舒缓的节奏和隐忍、无奈的克制。或许是因为日据的历史原因,台湾一些作家的作品里也有这种感觉。

一期一字

《后疫情世界可能更好也可能更糟》。我边嚼面包边看着这个标题,觉得所传递的信息确实很有道理,但把这个句式的主体替换为其他,也一样是一句正确的废话,好像讲了很多,其实什么也没讲。例如《碎片化阅读可能更好也可能更糟》《后疫情旅游业可能更好也可能更糟》如此种种不胜枚举。这样的标题怎么会登上报纸头条?我看着早餐用来垫桌面的《参考消息》某日头条黑体大字,想或许这也是纸媒没落的原因之一罢。

一个学期又将结束,暑假即将开始,我得以“偷得浮生半日闲”。

上周完成了初、高中学生的期末评语。我的惯例,期末会为每一位学生选一个字,作为他/她这个学期在我语文和历史课程上的学习状态、所取得成果和不足之处的概括和总结。我称之为“一期一字”,就像日本茶道的“一期一会”。

德川幕府近江彦根藩主,同时也是当时知名茶人的井伊直弼(一八一五——一八六〇)在其所著的《茶汤一会集》的前言中说:“茶事之会,为一期一会,即使同主同客可反复多次举行茶事,也不能再现此时此刻之事。每次茶事之会,实为我一生一度之会。由此,主人要千方百计,尽深情实意,不能有半点疏忽。客人也须以此世不再相逢之情赴会,热心领受主人的每一个细小匠心,以诚相交。此便是:一期一会。”每一日的课程于我,亦力求“尽深情实意”,亦盼同在学堂求学诸君能“领受每一个细小的匠心,以诚相交”,是故期末评语我称之为“一期一字”。

这“一期一字”,亦与日本在每年的年末,用一个汉字来概括一年世相的“今年の漢字”活动相似。这个活动由日本汉字能力检定协会从一九九五年开始主办,为的是让日本国民加深对汉字的关注和理解,加深对日本文化的认知。我的用意也在于此。

李长声在《一字之妙》文中说:“日本人的高中古典教科书上下两册,鉴赏汉诗十余首,多隐逸情趣,陶渊明所占比重相当大,文有《归去来辞》《桃花源记》《五柳先生传》,诗有《饮酒》或《责子》,其余如王维‘独坐幽篁里’,贾岛的‘云深不知处’,李白的‘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并且有明初高启的一首《寻胡隐君》(渡水复渡水,看花还看花。春风江上路,不觉到君家),眼光迥异于中国。”李长声对中日两国教材中古典篇目的误判,应该与他的经历有很大关系。李长声一九四九年生于长春,一九八八年东渡日本,一度专攻日本出版文化史。他在东渡前接受的学校教育和东渡时的教科书选定篇目,距今已三四十年。这几十年里,中国的语文教材大大小小的修改起码不下十次。尤其最近几年,语文、历史教材每年不同的年级都有或多或少的调整。李长声所说的中日对“汉诗”鉴赏的“迥异”,其实现已不存在。在他所列出的日本高中“汉诗”人物和篇目中,除了高启《寻胡隐君》和陶渊明《责子》,王维《竹里馆》,贾岛《寻隐者不遇》,李白《独坐敬亭山》和陶渊明诗文等,早已是国内语文从小学到高中的必读篇目。只是同样的篇目,两国最大的不同或许就在理解和解读上了。一诗一文,一时一世,如何看待、理解和解读,这背后的文化往往注定了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走向和一个人一生的际遇。

对学生有“一期一字”,对自己,我也有一个“郁”字的期末评语。这个“郁”字也是我给一位学生的期末评语,只是对她是肯定,对我是鞭策:待人接物温和亲善则“叙温郁则寒谷成暄”,学业文采郁郁丰盛“郁郁乎文哉!”,必“纷郁郁其远承兮,满内而外扬。”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