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度归档:2019年07月

照镜子的猫

每周去二十四书香书店,常会遇到老板秋蚂蚱——我的男神。

偶尔他没在给读者推荐书、整理书,我没在选书时,我们会闲聊几句,但更多的时候我会躲开。秋蚂蚱之所以是我的男神,不是因为他的样貌好看,是因为他的人生经历丰富,读过很多书且快60岁的人了记忆力仍惊人的好;我躲着他是因为畏惧,他深邃的眼神直达幽深的大脑深处,而那里面藏着让我无法企及的思想的高山大海和未知的知识领域。不见高山,不显平地;不见大海,不知溪流。在他面前,我的知识和思想(如果我有“思想”的话)就像雨后路上的一汪积水,浅薄又恐人不知。

闭关前去书店那次,正好遇到他有空我有闲,于是我记忆里我们第一次正儿八经好好坐着单独聊了有快一个小时。

出关后去书店,遇到他在给客户配书,“不是闭关十五天吗?怎么时间没到就出关了?”他问我。

“修行不够,每天过午不食,被饿得提前出关,好丢人,哈哈哈”我说。

昨天晚上,看到他发在朋友圈这段话,原来在别人眼里,我是这样的人,貌似是个比我自己还要好的人。发现自己眼里的自己,和别人眼里的自己,就像第一次照镜子的猫——现在的我在旁边看着自己正在照镜子,三个我,哪一个才是我?或者每一个都是我?或者三个合在一起才是“我”?

——

吾友豆弟,皈依佛教徒。十天前,来书店聊天,告诉我,将闭关半月。前两天,又来。我问:不是十五天吗?怎么提前回来了?他坦言:饿得吃不消。早六点一顿,中十二点前一顿,过午不食,于是脑海里全是饿字萦绕,挥之不去,低血糖让我投降。我听罢哈哈大笑,再打量这副本来就小的身板,真的又紧了一圈。陈夔龙曰:“佛法读过去身与未来身,究不若现在身迹象可寻,非同向壁虚造也。”

听闻豆弟曾是网络好写手,摄影文字俱佳。我眼中的他,是极少数真的好父亲,女儿卷卷和他形影相随。上一次我们聊天,小女看书倦了,进来附着爸爸的耳边说了什么,我随即察觉:这孩子是在和爸爸说:我想回去了。证实后,我把豆弟赶走了。有什么修养的父亲,就有什么修养的孩子。每次看到卷卷,我都由衷的怜爱。我对孩子很少有好脸色,那是因为现在的孩子,大多一副老子就是山大王的熊样……

豆弟不装,他的恬淡、谦和,你一看就知道那是他的底色。和他聊天我什么都说,完全没有我以往对教徒的警惕。原则上我不和教徒谈论宗教,但和豆弟聊天,我就没有这种防备,不是因为他的谦虚平和,而是因为他的开放与独立,更重要的是:他的诚实。

和一个诚实的人相处,你会觉得这世界还有希望,虽然这希望很渺茫。

——诚实,在当下和愚蠢的意思差不多。

读书是我让自己享受的唯一乐趣

在从二十四书香书店回家的路上,花卷说她有一个愿望,就是少一些暑假作业,能有更多的时间读更多的书。

听到这个愿望,我心里由衷感到高兴。立马就答应她,原本每天都需要完成的语文、数学和英语附加作业(因为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她在暑假开始的两周里就已经全部完成),现在可以调整为每天只完成一样就好,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阅读了。

“耶!太好了!那……爸爸,我太喜欢《八十天环游地球》和《小鹿斑比》了,还可以再买几本这样的书给我吗?”

“当然可以。”

由于二十四书香书店的童书种类非常有限,于是回到家,我就在当当上给她买了《尼尔斯骑鹅旅行记》、《秘密花园》和《海底两万里》等同一个系列的六本。现在她的藏书,已经超过200本,而且几乎都认真读过——除了《纳尼亚传奇》全套,因为对她这个二年级的小朋友来说,字太多,读起来有些难度,目前第三本还没有读完。

这个暑假开始的时候,在妈妈的鼓励下,花卷还开启了自己的喜马拉雅读书分享电台,目前已更新到第七期,虽然只有5位订阅用户,但这并没有对她的阅读和表达形成阻力。阅读对她的影响,或许要在未来很长的时间里才能看到,但在我刚刚翻完的《富兰克林自传》里,阅读、思考、行动,这三个词贯穿并成就了本杰明·富兰克林的一生。

本杰明·富兰克林被美国的权威期刊《大西洋月刊》评为影响美国的100位人物第6名,他的头像被印在1928年以来每个版本的100美元上。在自传中,他关于择业、择友以及个人和公益事业的推动和发展,几乎都和“阅读”有关。例如:

▌我自小就喜欢读书,手里有点零钱,总要拿去买书。由于喜欢《天路历程》,我的第一批收藏就是约翰·班扬的文集,是一些分卷的小本子。后来我又把它们卖了,好凑够钱买R.伯顿的《历史文集》;这些都是从小商小贩手里买到的小本子书,价格便宜,总共有四五十本。我父亲藏书不多,大都是一些论战性的神学著作,大部分我都看过了,我一直感到惋惜的是,在我求知若渴的时候,却见不到更加适合的书,因为我已经铁了心不当牧师了。普鲁塔克的《名人传》倒是有,里面的东西我可是百读不厌,我现在仍然认为,这些时间花得极有价值。还有一本笛福的书,叫做《论计划》,另外一本是马瑟博士的书,叫做《论行善》,后面这两本书扭转了我的思想,从而影响了我未来生活的一些重大事件。

▌由于我嗜书成癖,终于使我父亲决定让我做一名印刷工……这时候,我已经能够接触到一些更好的书了。由于认识了几个书商的学徒,我有时候就能借到一本小书,我看书非常小心,很快就能干干净净地归还。书要是晚上借的,第二天一早必须归还,以免被以为丢失或缺货,我往往在自己的屋子里开夜车赶着读。过了些日子,有一位精明的生意人由于经常光顾印刷所,注意到了我,他藏书颇丰,便邀请我到他的图书室去,好心借给我一些我爱看的书。

▌现在我开始在镇上的年轻人中间结交朋友了,这些人都喜欢读书,我和他们晚上聚在一起,过得十分惬意。

▌当时的纽约总督伯内特,也就是伯内特主教的儿子,从船长那里得知乘客中有一个青年带了很多书,便希望船长带我去见他。于是我登门拜访了他。总督待我非常客气,还领我参观了他的藏书室,这是个很大的藏书室,我们就书和作者聊了半天。这是让我享受其眷顾之荣的第二位总督,像我这样一个穷孩子,真感到喜出望外。

▌我在小不列颠街住的时候,结识了一位姓威尔科尔斯的书商,他的书店就在隔壁。他搜罗的旧书可海了去了。当时还没有流动图书馆;但我们讲好了一些合理的条件——具体的内容现在忘了——我可以借阅任何书籍,看完就还。我认为这是一种极大的便利,便尽可能充分地加以利用。

▌我着手实施第一个具有公益性质的计划,那就是成立一个会员制收费图书馆……这可是北美会员制收费图书馆之母……这些图书馆改进了美洲人的总体交谈,使普通商人和农民变得像从别的国家来的绅士一样聪明睿智,也许对所有殖民地团结奋起维护打的权益有所贡献。

▌这个图书馆给我提供了勤学苦读、不断改进的途径,为此我每天匀出一两个小时,这样便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我父亲一度想让我接受的高等教育的缺失。读书是我让自己享受的唯一乐趣。

另外,在富兰克林的儿子威廉·富兰克林给邓巴上校的士兵提供的行军补助清单中,来自中国的高级绿茶和高级武夷茶两项,为我《厦门:中国茶拉开的美国独立战争序幕》这篇关于厦门游学的背景知识中,“波士顿倾茶事件”倾倒的主要是中国的武夷红茶提供了一条佐证。更多的证据,相信我能在美国人萨拉·罗斯的《茶叶大盗:改变世界史的中国茶》这本书中找到更多。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切断一切与外界的联系,从寺院回到家里换个地方继续“闭关”——陪女儿、吃饭、上厕所、看书、看电影。

“事实”与事实

先翻了两本“禁书”:老威(廖亦武)的《漂泊:边缘人采访录》和张正隆的《血红雪白:中国革命斗争报告文学丛书辽沈战役卷》。

看完这两本书,大概就知道为什么被禁并且不得再版了,没写什么,就是写了些事实。如果事实不能得以正常表达,那我们日常接触到的“事实”是不是事实?

我觉得《漂泊:边缘人采访录》里对人物的访谈还是过于表面,可取的应该不是文笔,而是平淡乏味的对话所呈现的未经粉饰的、宏大叙事下被掩盖和忽略的细微现实。我尤其对“小姐”和朝圣者这两个访谈印象深刻。20年前我是一家酒店的员工,与一群“小姐”朝夕相处了八个月,后来在2009年敲下、2018年重启这个博客又贴出来的这篇《此生不会再见》,记录的就是那段和她们一起生活的时光。可惜当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丢失了很多细节。

知道《血红雪白:中国革命斗争报告文学丛书辽沈战役卷》这本书,是在王鼎钧回忆录四部曲第三部《关山夺路》里。现在翻完,也算是给王鼎钧回忆录四部曲做了个补充。关于书里“原来历史是这样的啊……”的好多内容,估计就算我引用出来,这篇日志也会被禁止访问,所以作罢。

成都和微观历史

翻完李颉人的《死水微澜》,算是又延续了《茶馆:成都的公共生活和微观世界,1900-1950》、《袍哥:1940年代川西乡村的暴力与秩序》、《街头文化:成都公共空间、下层民众与地方政治,1870-1930》的王笛系列和史景迁的《王氏之死:大历史背后的小人物命运》。成都和微观历史这条线,后续会继续沿着李颉人“大河小说三部曲”的《暴风雨前》和《大波》走走看。

外国人

和史上众多的革命家和恶征服者一样,从拿破仑到斯大林再到希特勒,对于他们的国民来说他们其实本是外国人。

1933年,奥地利人阿道夫·希特勒成为纳粹德国元首。

1785年,16岁的科西嘉人拿破仑·波拿巴暗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他要解放科西嘉,尽全力赶走法国人。1804年,他加冕为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

1924年,格鲁吉亚人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斯大林成为苏联最高领导人。

也许是翻译的问题,也许是被删减内容过多导致内容粗枝大叶,有的地方还跳跃不连贯,“拿破仑传记中的经典作品之一” 的[德]埃米尔•路德维希的《拿破仑传》和“全球最权威、最有影响力的希特勒传记”的[德]约阿希姆·费斯特的《希特勒传》都翻一半读不下去,名与实不副。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不知道我乱翻书的这条线会延续到哪里,这种不带功利目的的阅读,也才是最舒服的。时间才是最好的作者。

凌晨3:40,窗外传来打板声,这是在叫醒大家起床准备早课。

凌晨4:40,远山的钟声和房后念佛堂传来早课念佛声,悠悠扬扬从窗口飘进来。闭关者不用参加早晚课,但此时我也已开始了“十日百万佛号”的闭关功课。

6:00早餐和10:50中餐,一日两餐,过午不食。除打饭,不得出关房半步。闭关者、出家人、居士和义工,人手一个电子计数器用于念佛计数,反而作为佛教徒标志之一的念珠,十人中只一二人有。

一日十万佛号,完成大约需要十六个小时。我杂念丛生,此息彼长,一日只能完成七万声。

门窗紧闭并有纱窗,但总有“来客”不知如何进来的。有天牛,有拇指大的小青蛙,捉了放到窗外去。

16:00,一天里念佛已十小时,精疲力竭,而丛生的念头像藤蔓一样源源冒出,缠绕全身,砍掉一根又马上冒出更多,捆绑了手脚和意念,最终被勒住脖颈、封闭口鼻,呼吸困难。最是艰难时刻,飞来一只黑背白腹红嘴小鸟,停在窗前枫树枝上,跳跃鸣叫良久不去。想起《佛说阿弥陀佛经》中“彼国常有种种奇妙杂色之鸟……昼夜六时,出和雅音”,悦。

思念妻女日甚。饥饿感日甚。一日两餐后不可进食,可我每日除三餐外,还须通过少量甜食或糖果补充血糖,于是每天不能进食的十八个小时就全靠巧克力维持,整日处于饥饿、头晕、出汗、乏力的低血糖症状中。终于业障深重,不得不提前出关。

出关后,拜佛绕塔——上须弥台拜48米高的阿弥陀佛和须弥台四角的观世音、大势至、普贤和文殊四菩萨,绕了藏有释迦牟尼佛分身舍利的光严塔——然后离开回家。这是我此生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闭关。

人生中第一次闭关就要开始了

过了安检,在候机厅里坐定。对面“中国福利彩票”柜台里,看起来不到30岁的一名女工作人员将一张纸巾卷了起来,然后捅进一只鼻孔里开始旋转;然后拔出来,打开,换一面卷起来,捅进另一只鼻孔继续旋转。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面前的手机屏幕。

不断呼叫还未登机的旅客姓名的广播,淹没了周围脱了鞋袜,把自己拉长占据两个甚至四个座位的中年男男女女们看剧、游戏和聊天、熟睡的鼾声等所有声音。每一个人都在等一个航班,每一个航班都有人在等,每一个航班都有人迟到或未到。

我选的是靠后的窗边座位,如果机上人不多,说不定我就不用和别人紧紧挨着坐。我越来越不喜欢拥挤,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喜欢和别人走得太近,所以就算和好些人认识了快10年,也不熟。

第一次在飞机上遇到有情侣通过机上广播分享恋爱经历。男孩是到云南西双版纳当兵的江西人,三年前遇到女孩,然后退伍回到江西开始了异地恋,现在两人要结婚了。两个人的感情不是自己的私密吗?就像宗教信仰一样。对自己来说轰轰烈烈的,对别人来说或许不过又是一个普通乏味,用来消磨旅途无聊的小故事。

19:45,终于在接待处下班前赶到庐山脚下汉传佛教净土宗和日本佛教净土真宗祖庭东林寺的净土苑。办理了闭关手续后,一位义工将我送到关房门口,禅定楼105,我人生中第一次闭关就要开始了。

山中闭关

“寻隐者不遇”和“尺宅江湖”,是于2019年4月8日启用的两枚藏书印。

“尺宅江湖”中的“尺宅”是我的书房斋号;“寻隐者不遇”是贾岛诗,意为卷帙浩瀚跋涉江湖求真意如山中寻隐,“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梁漱溟说过,人的一生一直在处理三种关系:人与物之间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人与自己内心的关系。我认为这就是人生中的三“见”——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明日起,庐山下净土祖庭东林寺闭关十五日,我要和自己单独聊聊。

水上看山色,山间听水鸣。物我两忘后,一世好风景。(匡笑余《两忘》)

【漫步贵州】山水幻城《贵阳旅行指南》

“我们一直相信,旅行指南写作是最难的一种文体。你要调动平生知识积累,阅读大量文献,对目的地的历史地理进行充分梳理;你需要有足够的生活审美,对旅行目的地和商家有正确的优劣判断标准;你还需要有脚力和肚子,身体力行,丈量你要描述的目的地。贵阳这本指南,有遗憾,但问心无愧,因为我们就是按这个标准做的。”

——袁銮(《贵阳旅行指南》出品人/主笔)

历经6个月的独立调研,手绘了10幅原创地图,超过150幅全新摄影图片,10万字的原创内容和20万元的制作成本,袁銮(青蛙)和他的“漫步贵州”团队用了最大的诚意和能力,在《黔东南旅行指南》推出10个月后,以“山水幻城”为主题制作了他们贵州旅行指南系列的第二本——《贵阳旅行指南》,并将之作为向1942年文通书局版《贵阳市指南》的致敬之作。

这本《贵阳旅行指南》,以贵阳600年人文为基础,从明朝的贵阳城池初建到如今城池末路;从清朝墨客山水人文画卷到老外拿着摄影机凝固的历史截点;从火遍全球的老干妈辣酱到逐渐被关注的大数据之都,这不是贵阳简史,而是“一本带着态度和情怀去读懂一座城的读城记”。

在下午的《贵阳市指南》新书发布会上,青蛙说即便这本书付出了“不计成本”的努力,但还是觉得慌。在我看来,这是迄今为止我读到的最为好看、最有情怀、最有生活气息且保持着一颗敬畏之心的贵阳旅行指南,没有之一。

免费索阅【漫步贵州】山水幻城《贵阳旅行指南》请关注微信号:raGuiZhou

欣赏不来的潘年英

潘年英的书,我在2009年翻过三本,2006年民族出版社的《在田野中自觉》、2006年湖南人民出版社的《金花银花》和2009年上海文化出版社的《寨头苗家风俗录》。

隔了十多年,已经忘了《在田野中自觉》和《金花银花》两本都说了些什么,倒是《寨头苗家风俗录》还有些印象——价格不便宜的潘氏拉拉杂杂流水账。记得当时给我这本“风俗录”的中国摄影家协会摄影师胡X清说,他熟识潘年英,潘年英只要出一本书关于他家乡黔东南的书,当地政府就会给5万元的奖励,于是潘的写书、出书速度惊人,一年一本。10万字5万块的稿费标准,就算是10年后的今天也是很划算的。现在,《在田野中自觉》和《寨头苗家风俗录》两本,在豆瓣因“评价人数不足”仍旧没有分数,《金花银花》豆瓣现在也还没有收录。

下午三点,二十四书香书店有潘年英的读者分享和签售,作为我们新添寨唯一的严肃独立书店的文化活动,我惯性捧场并买了一本潘年英签名版新书——《河畔老屋》,2017年写于湘潭,2018年新星出版社出版。分享会由秋蚂蚱主持,潘年英和我最欣赏的旅行作者青蛙(袁鸾)对谈。听了十分钟,感觉潘年英的分享还是平淡苍白,青蛙还没开始对谈我就早退了。

晚上翻完10万字的《河畔老屋》,觉得裹裹搅搅,让我想起以前在乡村工作时,晚上在村里围着火塘听主人家嗡嗡哝哝讲村子里的事,看影子随火苗在四面墙上扭动,最后渴睡到不行,到真的是“疲惫心灵的最后家园”。即便腰封上“韩少功、刘再复、安妮·居里安、王铭铭、联袂推荐,折射出侗族人的当代史”,我还是欣赏不来这本书。再说,联袂推荐的四个人,除了韩少功,安妮·居里安和刘再复是谁,我不知道;王铭铭如果是因自己的《想象的异邦》剽窃了哈维兰《当代人类学》中的大量内容,而被免除了社会学系博导资格,并停止在人类学领域的教学和科研项目的那位,那这个“联袂推荐”我真的是欣赏不来了。

当我们谈论教育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到目前为止,在大多数时代大部分地方的大多数人类社会中,教育仍然是一个不自知的,未经组织的行为活动。

当我们谈论教育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我们人类生来就都是弱者,都需要帮助;我们生来就都是一无所有,而处处需要别人的援助;我们生来便都是愚不可及,而需要多加了解别的事物;所有我们生不带来,而又是将来所需要的东西,都要靠教育的赐予。因此,教育不是奢侈品,是必需品。

假如人类受过真正的教育,他就是全世界最文雅最高尚的人,但是假如没有受过教育,或者是受一种假的教育,那么他将是全世界最难对付的东西。因此,我们还必须考虑什么是教育,什么是教育的适当途径。

在每一个时代、每一个国家,人们都在以其自己的价值标准,去推行自己的教育。但假如我们要追究教育的真正动机,我们就会知道那是为了不让人家觉得他没有学问而瞧不起他,同时这是社会地位的象征和为了要遵照公意,都不是教育本身。

在谈到教育时,我们不能只谈学校的状况、教师的薪资、教学的时数、学生的数量等问题。我们在讨论学校、教师、课程等问题时,我们必须把这一切建立在这些问题的基础上:人的本质是什么?我们的教育应该依循怎样的价值观念?人类是否生而平等,还是在智慧上、性格上有根本的差异?以及,如何生活?——这是我们最根本的一个问题,不只是指狭义的物质生活,而是对最广义的生活而言。最常见的问题,也就是包括了每一个特殊问题的问题是——在任何情况下,任何的方向上,什么是行为的正确准绳?要怎样来对待自己的身体?要怎样来对待自己的心灵?要怎样去处理我们的事务?要怎样去供养一个家庭?要怎样去做一个正当的公民?要怎样去利用自然界所赋予的快乐之泉——如何利用我们天生的才能,以便能对自己和别人做最大的贡献?这是我们必须要学习的大事。

如何利用我们天生的才能?是的,即便这些才能是天生的,即便知识、道德和虔敬的种子,我们生下来就都有了,但这并不是说我们生下来就有了知识、道德和虔敬,我们必须经由教育和行动才能获得。一个人如果只靠自己的天分就想获得成功的话,就不需要老师了。

能够判断各个学生的不同能力,知道他们的天赋和爱好,严格但不苛刻、温和而不随便地去教学,这是做一个好老师的重要特点。

我理想中的学生是,他跟随老师,能提出一些问题。我很不在乎我的学生将来做军人、律师,还是传教士。真的,当我教一个学生的时候,我既不要他成为律师、军人,也不要他成为一个圣人,我首先要他成为一个“人”。那样他到时候自会像其他人一样,成为他应该是的那种人,命运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他的一生,但不管改变得如何,他都能乐于其位。我所想要教会学生的,就是“生活”。

要了解和学会生活,这需要老师、家长和学生一起付出努力。努力是艰苦的,但没有努力,我们怎么会有收获呢?如果把种子撒在坚硬的土地上,没有合适的土壤去接受种子,是无法使之生长一样,除非学生、家长和老师有完美的协调,不然任你雄辩滔滔,种子也永无成熟的一天。因此,教育不是要赚取时间,而是要多花一点时间,使我们能妥善地去过完美的生活,这是教育应负的责任。对教育课程唯一合理的判断方法,就是要看它能对此负起多大的责任来。

“读书”这个词的中文意思,除了“阅读一本书”这个基本含义外,还指一个人接受的教育。因此“你正在读什么书?”这句话所含的力量胜过任何长篇演说。这是一个教训:学者的责任,乃是保持阅读,持续不断地阅读,同时尽可能去研究天、地、树木等,不要只去研究书本。换句话说,教育要负起来的责任,就是要使人学习如何去学习,如何去研究,去求知,而不是光学别人对事物的观察,这也就是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学者——终身学习者的学习之路。


这是我的教育观。我目前关于教育或所谓的“教育”的看法。

这又不是我的教育观,只不过是我对“教育”开的一个小玩笑,因为这篇小文里90%的原话都不是我说的。如果要列出这篇小文的作者,亚里士多德、昆提连、柯米尼亚斯、柏拉图、卢梭、裴斯塔洛奇、斯宾塞、哈艾特、汤因比,还有钱穆、杜威和黎明(我),这一长串名字里除了最后一个,每一个都大名鼎鼎。这些句子,来自我刚翻完的《教育的艺术》,一本选取了十位古今中外的著名学者或教育家关于教育的十篇文章的合集。

这终究还是我的教育观,虽然每一句话的原话都不是我说的,但当我把它们重新组合后所表达的,就是我的观点,之前它们所属的作者和篇目对教育的各异的观点反倒不重要了。所以你看,只要稍微比别人多随便翻两本书,想要伪装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也并不是太难的事。

一个教授在经过几十年的学习、研究和十几年的教书经历后,关于教育,都会发展出自己的一套理论,并且这些理论看起来似乎都是对的——何况这些理论还有教授这个“知识拥有者”和教育者的身份做背书。但是,这就是教育吗?

到目前为止,“在大多数时代大部分地方的大多数人类社会中,教育仍然是一个不自知的,未经组织的行为活动”。其实,关于什么是教育,可能永远都找不到答案。但至少这篇小文让我自己知道我们目前的教育原理原则,是怎样滥觞,怎样形成的。同时还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教育不进步,社会也不能进步。

幸福学堂小学全科教学之我见

我以幸福学堂一员和学生家长的双重身份,在7月9日给小学部负责人写了一封信,说了我对学堂小学一至三年级全科教学的看法和全科教学存在的问题。之前也多次向校长和小学部负责人明确提出过,在目前实际执行中,分科教学应该比全科教学更适合学堂的理由,但一直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因此这封信对我来说,是关于这个问题最后一次表达我的看法。


G老师好!

关于学堂一至三年级采用全科教学两年来,师生面临的挑战和问题,我认为除了目前大家都讨论过的,包括教师从未系统接受过全科教学的理论知识和技能学习、学堂不能给教师提供全科教学能力建设渠道、教师面对教学中的问题和困难得不到有力的支持、国家教育系统和社会对全科教学的认识和支持不足等客观存在的问题外,我们可能忽略了最为核心的一点——我们没有全科教学的教材。

每一个教育理念和理论,如果想要在实际中执行和检验,都需要相匹配的系统教材,通过社会、家庭、学校的合作,师生才能依据教材这个“操作指南”在实际教学中践行。

国内现有教材,不论是人教版还是苏教版,都是国家编订的分科教材,用以匹配国家的教育体系。这套教材匹配的,就是语文老师教语文、数学老师教数学、科学老师教科学的教学方式。

我们采用这套教材来推行全科教学,不过是换了一个“超学科”皮相,本质与分科教学并没有不同。这个全科教学的超学科“皮相”就是用一个老师来按照分科教材上语文、数学和科学课,这才是导致学堂的全科教师面临巨大的备课、教学压力,并且教学成果家长、老师和学生都不满意的现状的最根本原因

关于全科教材,我认为这个不是一帮老师凑在一起头脑风暴就能弄出来的。有时候确实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但更多时候皮匠就是皮匠,诸葛亮还是诸葛亮。

另外,如果学堂没有从一年级到九年级各个学科的课程体系,只是一至三年级“超学科”的全科教学,四年级开始分科仍采用国家教材分科,这样的“超学科”能否与分科教学对接,仍是一个问号。

学堂的教育理念和教学实践是一个探索,就意味着未知和风险,因为至今我们都没有足够多成功案例成为这样做是正确的“证据”。与学堂、老师一同探索的家长和学生,不论这个探索结果如何,他们是与学堂同进退的人,他们才是最终结果的承受者。所以,家长所有的担忧和焦虑都是合理的,都应该得到重视、理解和尊重,因为他们是在用自己和家庭的未来和幸福,投入并推动这个探索,不论结果如何。

黎明
2019年7月9日


今天,熊猫老师和我在微信里说,有小学老师告诉她,校长终于同意小学一至三年级分科教学了,我说:“这也算是好事一件,只是推动这事费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