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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读记·廿】自由与共识

种种原因,诸君大多没能按照要求回家与长辈讨论“自由是什么”,于是临时将阅读课调整为讨论课,四个小组5分钟讨论后,选出一位代表来陈述讨论结果。

我以为大家知道怎么讨论,然而发现诸君将讨论等同于聊天。在陈述时,四组都没有代表,或者说每个人都是代表——代表自己而不是小组——几乎所有成员都站到黑板前来说了自己的观点。弋涵也站到了黑板前,说出了自己对自由的看法是“快乐”,但小北还是拒绝。不着急,慢慢来。

我通过举例否定了“自由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个观点,将诸君对自由的其它看法总结为几个关键词写在黑板上:自由、快乐、尊重、规则、不伤害、共识,“当大家都在规则之内,互相尊重不伤害,并由此感到快乐,这就是自由的基础。

我在“共识”这个词下面划了一条线。继续问:什么是共识?

诸君对“共识”这个词的理解达成了高度共识——不同的人有同一个想法。

“不!‘共识’绝对不是统一所有人的思想,让不同的人有同一个想法。

“那是什么?”诸君问。

共识,是所有人在经过自己独立思考后,经过讨论,大家保持各自的不同达成的共同的目标。”我继续追问:“如果两人或多人的看法一致,是不是就可以说他们没有独立思考?”

“也不一定。”虫君说。

“为什么?”我总是喜欢追问“为什么”。

“因为有可能他们只是想法一样。”墨墨说。

“很棒!独立思考并不代表每个人要刻意与他人不同。只要是经过独立思考得出的观点,哪怕与他人一致,都应该得到尊重。如果有机会,我们会先学习一个议事规则,这个规则是教我们如何讨论,怎么开会的,因为要先学会讨论,才能够使独立思考后的观点得到尊重的表达。”

“那是个什么规则?”潘神问。

《罗伯特议事规则》。”

到此,下课铃响起,发了作业单,提醒诸君,这是第二个六周测评题:

什么是成功
路易斯通过自己的努力,再加上一些运气,学会了阅读和书写,拥有了财富和名气。你认为它算不算是一位“成功人士”?与家中长辈讨论什么是“成功”,并将参与讨论者各自的观点以及可能达成的共识在本子上写下来,于下次课交给黎明老师。

歪果仁李思甜:“豆哥老师,这是那种随便的考试对吧?”

“不,这一点都不随便,这是严肃的评估。”

【乡下父母的人生课】3:自在

“妈妈,我还要一个面包。”大娃回头对陪二娃坐在后排的太座大人说。

“我也还要!我也还要!”二娃也赶快呼应。

“你再和弟弟分一个吧。一会儿你们到学校还要吃早餐,只是吃这种小面包吃不饱的。爸爸你要不要?”太座问。

“不用。”

“爸爸一向很自律,我们都要向他学习才是。”

“自律才有自由。当然,也有一个说法是‘自由才有自律’,但我认为那不过是文字游戏而已,因为一个人不懂得自律就不能理解什么是自由。这就像唐玄奘与驻守烽燧的武将王祥的那番对话——

“王祥对玄奘说:‘一个持戒的人,像是很幸福的样子,但不自在。’

“玄奘说:‘更自在些。’

“王祥问:‘为什么?’

“玄奘答:‘知道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岂不省心?’”

【观自在·卅七】启蒙

今天周日,但“五一”调休的原因而成为了工作日,上周四的课。脑子好像缺氧,蒙昏昏不清醒。

语文,合班课。问新生琨上周布置的三个思考题有没有答案。

“有一点了。”

“多大一点说来听听吧。”

“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要来学校,我认为是来接受启蒙的。”

“太棒了!启蒙!”

“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要学习,这个没想清楚。”

“不着急,慢慢想。”

“第三个问题是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想成为有理想有抱负,能为理想奋斗的人。”

“听起来不错,但还不够,因为太宏大叙事了,我们要关注到个体,因为推动人类历史发展的,除了聚光灯下的英雄式人物,还有无数的个体。我要继续追问——你的理想是什么?因为如果没有理想,就没有办法成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能为理想奋斗的人。”

“这个……是职业吗?”

“不!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和你要从事什么职业一点关系都没有。例如我要成为一个勇敢的人,我可以是一名勇敢的消防员、警察、教师、保洁员;我要成为一个博学的人,我可以是快递员、出租车司机、教授或者厨师。”

“那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自由的人。”

“什么是自由?”

“就是不受规则的束缚。”

“你坐地铁要不要买票?”

“要。”

“那这也是规则。你认为规则和自由是什么关系?”

“啊……我要再想想。”

“好的。保持思考。这很重要。这就是启蒙。”

免费的代价

“爸爸,这些都好贵。我们这么穷,肯定买不起吧?!”花卷指着手机里一些知名日本手帐文具品牌的产品说。

“剔除了智商税的成分后,通常情况下,好东西都不便宜。”

“那爸爸你见过最贵的东西是什么?”

“所谓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为什么?这说不通啊。”

“举个例子——封控时那些送上门的,让很多人感恩戴德的,里面装着两根萝卜两棵白菜和几个土豆洋葱的蔬菜包都是免费的,但我们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嗯……自由!那些蔬菜其实是用我们的自由换来的。爸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小人物变疯了

昨天辗转周折,终于由居委会的志愿者开车去乌当区医院,把住院的老爸接回了家。我在微信里感谢了帮我接老爸回家的工作人员,虽然我觉得并不需要感谢他们什么,因为正是他们或他们所代表的造成了现状,而不是病毒。我们全家虽然是三次核酸检测阴性的绿码客也不在出入小区的白名单上,但我还是愿意遵从人与人之间的基本礼节。这让我想起《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1933—1945年间的德国人》。作者迈耶在书里写的就是“小人物变疯了”。在居委会时,还遇到一位身患糖尿病需要打针的老人没有针剂了,但因为提供不了疾病证明给居委会开“通行证”而不能去医院,而疾病证明需要去到医院找到医生才能开具。这是一个逻辑陷阱:一位被判定为精神病的患者如何证明自己的正常?那位老人就像《木偶奇遇记》中的匹诺曹。一旦匹诺曹开始说谎,他的鼻子就会变长。那么,如果匹诺曹说“我的鼻子会变长”会发生什么呢?如果匹诺曹的鼻子变长了,说明他说了真话,但好像也能证明他说了假话。

昨晚发了通知。今天,每家在门外把手上挂一个袋子,写清楚家里几个人,志愿者将相应的抗原检测试剂放在里面。政府将临时管控时间延长到9月10日,也就是中秋节当天。现在,网上各平台都买不到生活物资,线下的商铺又都关门了。目测家里的肉、蛋、米、油储备撑到10日没问题。前后园子里的青、红椒和番茄基本可以自由;白菜在冰箱里的储备耗尽后,地里的可以对付两天。中午洗完碗,在灶台上发现一根已经半蔫的葱。我觉得这可能是家里最后一根葱了,把它放到冰箱里,舍不得吃,算是留个念想。这个中秋节注定会过得寒碜,但还好,一家人是团圆的。

几家有路子又有胆子的商家采购了一些蔬菜放在店里,拉下卷闸门,业主在门外报自己需要菜的种类和重量,扫码付款后门里将打包好的菜递出来,只是价格比平时贵了五六倍。两厢不见面,就像是在做什么秘密交易。活着如此卑微。

今天调整了之前准备好的网课内容,因为学生从六年级到高中,跨度太大,“众口难调”,只能边上边调整,在修修补补中跌跌撞撞前行,但网课的网络和效果都不佳,如果胡适、林语堂到今天来上网课会如何?不知道校长和中学部负责人对任课教师的安排是如何考虑的,英文教师和化学教师都有三位,而真正的语文或是中文教师一位都没有。我充其量只是个打酱油敲边鼓的龙套。

明后两天的网课,我这个龙套选了唐·王建《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唐·张九龄《望月怀远》和宋·苏轼《阳关曲·中秋月》三首。即便是封控期间,该过的节日还是要过。生活即便不堪,但总是要继续的。

“从长远来看,国家的价值,归根结底还是组成这个国家的个人的价值;……一个国家为了要使它的人民成为它手中更为驯服的工具,哪怕是为了有益的目的,而使人民渺小,终将会发现,弱小的国民毕竟不能成就任何伟业;它为了达到机器的完善而不惜牺牲一切,到头来却将无所获,因为它缺少活力,那活力已然为了机器更加顺利地运转而宁可扼杀掉了。”今夜枕边书,约翰·穆勒《论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