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归档:图书馆

【读书记1291】李长声《纸上声》

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但却比从富士山上吹来寒风的日子还要冷,是那种透彻心扉的寒。虽然腿一直捂在被炉里,小腹还是被丝丝寒气渗得隐隐作痛。(永井荷风《雪日》)

仰望天空,洁白的雪花漫无边际地从无色透明的天空飘落,美得无法言说。(岩井俊二《情书》)

云雾缭绕,背阴的山峦和朝阳的山峦重叠在一起,向阳和背阴不断地变换着,现出一派苍凉的景象。窗下枯萎了的菊花篱笆上,挂着冻结了的冰柱。屋顶上的融雪,从落水管滴落下来,声音不绝于耳。(川端康成《雪国》)

昨夜的雪,一直下到今天午饭前才止住。因为疫情,大家都“阳”在家里,即便外面堆积了几厘米厚的积雪,也看不到小孩出来玩。昨天测了抗原,还是强阳,今天继续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养病,还好有读不完的书——李长声随笔《纸上声》,商务印书馆2013年5月1版1印,仍是淘来的旧书,出版快20年了还九成新,约15万字,40篇随笔,一日读毕。总阅读量的第1291本。这一本谈得更多的是文学性的东西,所以远不及前面读过的几本轻松,但仍然算有趣。

松本清张看来,文学需要有扎根于生活的思想,然后才行诸文字。芥川龙之介、三岛由纪夫、大江健三郎这三位作家没有生活经历,只能在头脑中制造人生,所以他们的文章是“人工的”,用当下的话来说,就是“装”。松本清张一向对性的描写很克制,这就是作家的资质。小说不是要起到春宫图的作用,床上戏是情节需要之类说法也近乎扯淡。故事是人编的,没有哪个场景非要不可。(《重读松本清张》)不能再赞同。故不喜渡边淳一,进而是村上春树,今日大雪,又翻看了一遍《雪国》,更觉得川端康成矫情。

井上厦高中三年间,看了一千部电影,而且像父亲一样热衷于投稿,时见刊登。井上厦好读书,书评也独具慧眼。他说:世上有两种人,没有书读也能活下来的人和不能的人。(《井上厦的品格》)当老师,尤其是语文、文学类老师,不先读一千本书,写一二十万字练笔,可以说是连当老师的资格都没有。不读书的语文(语言文字)老师就像当下不读书的人在教书,不会写作的人在教写作,一塌糊涂,狗屁不通。

日本有一说:出版耐得住萧条。确实,经济不景气,没钱出游,没钱购物,闭门读书是最好不过的。图书馆借阅有益于文学,但对于作家来说,书店便少卖他们的书,拿不到版税。畅销书作家或许不在意图书馆的入藏,但对于那些出书难卖掉、不再版的作家来说,事关生计,不免要抱怨。有作家说,大家在图书馆免费借阅,等于白吃鸡蛋,鸡就瘦死了。看来,图书馆是文学的战友,却像是作家的敌人。(《作家与图书馆》)这应是日中两国的国情不同罢。日本人均年阅读量是中国的近7倍,现在中国借口电子书的冲击,导致读纸质书的人减少,但不论读什么书,年人均阅读量不到7本书,这个就是不读书,和纸质书电子书没有关系了,否则读纸质书少了,读电子书应该增加才对。话说,日本的二手书交易流通市场也很成熟。像我这种新书价格连年攀升买不起,基本上全靠定价三折四折的二手、旧书续命的穷人,作者也是拿不到版税的。假如有朝一日我也出了书,到底是不是希望公共图书馆入藏?到底要不要希望也在二手书市场上看到自己的书?这个有点纠结。因为我的书,注定是不会畅销的。

欧·亨利旧时光

一个半星期,整理完中学部和小学部的图书馆。两个图书馆加起来的藏书总量,不及我个人的书多。是我的书太多了?还是图书馆的书太少?

我有没有看过欧·亨利的作品集?

没有印象。应该是没看过。

但人民文学出版社“朝内166人文文库·外国中短篇小说”十五种之一,二〇一二年六月一版一印欧·亨利《麦琪的礼物》,收短篇小说十五篇,昨天读完,篇篇都是很久以前就读过,但又记不起来在哪里看的。今早散步,想起可能是小时候在《读者文摘》《意林》这样的杂志上看的,否则实在是找不出在哪里看过。欧·亨利的短篇,转折又转折,反转再反转的欧·亨利式结尾,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不愧是和契诃夫、莫泊桑并列的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巨匠。好看。契诃夫看过一个选本,这个系列也有,接着再读一边也不错;莫泊桑是在小学时候看过的(记忆中,我在初高中就几乎没读书——包括教材),再读也正好再重温一下旧时光。

赵松《抚顺故事集》,豆瓣读书“2015年度中国文学”排名第五,百分之四十八的读者评了四星,百分之二十九的读者评了最高的五星,豆瓣综合评分在八分以上。今天看下来,这本书评分水分有点大,六分应该算是比较合适。是不是也可以从这本书的综合评分,看出豆瓣读书的东北用户比例?

二日杂记

前晚梦到我上大学了。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我确定白天并没有这样的渴望。再说我对大学的看法并不怎么好,这很奇怪,一个没有正儿八经上过大学的人对大学的看法。

前天收到曙光老师发来的一段半文半白的题跋,说让帮忙参谋参谋。周一暑假班开课,学生一起画了一幅十几米长的水墨长卷,那段跋就是要题到这长卷上的。然后我就一直忘了。昨晚练习瑜伽时突然想起,在手机上设了备忘。睡前,改得更近文言一点,篇幅缩短了三分之二,发了过去。

因为我读书不多,对古体诗也不了解,所以没觉出郑珍诗的好来,所以戴明贤《子午山孩》读了十几页觉得索然无味,放弃。终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二〇一六年十一月一版一印“戴明贤集”八卷,算是都读过了。果然,欣赏美是需要知识的铺垫和能力的训练的,否则美则美矣,不是人云亦云,就是不得其门,不知其妙。

聂震宁《舍不得读完的书》,商务印书馆二零一五年八月一版一印,捧到枕边拜读。两篇文章读完,又只得恭送回架上。可惜了这个书名。谈读书的官样文章味同嚼蜡,实在是读不下去。枕边书换了许晖的《乱世的标本:中国历史上的乱世人格症》。

突然接行政通知,教育局需要学堂图书馆藏书清单(台账)。我虽然是图书管理员,但因为不论中学还是小学,都是开放式图书馆,这就意味着图书的增补和流失都是随时变化着的,能够管理的就是书有没有摆放整齐,以及现存图书每本有没有插在它应该在的书架上——虽然常常放学离校时整理好,第二天早上一来又发现书乱了,我就开心了,这说明有学生在看书。关于书的丢失,我一半开心一半难过。开心是因为爱书人才会把自己喜欢的书带走;难过是被带走的书更多成为私藏而不能给更多人阅读——图书馆的书要读的人越多越好。这也是我多买低折扣旧书的原因。这周剩余的两天和下周五天的工作内容,就是按照中图法分类整理图书,登记,完成这“对一个开放式图书馆来说,一个大量重复且无什么实际意义的工作。”(我回复行政的微信内容)

【尺宅图书馆】八:疫后重开业

花卷用爷爷的木工废料在院子里搭城堡,她说等城堡搭好就要搬进去住。“这是我和好朋友雪球的秘密空间。”

“哦,好嘛”,我转身准备回书房。

“爸爸,等一下!你喜欢什么树?”花卷边摆弄那些木头边问。

“桂花树。”

“那好。等你死了,我就在你的坟前种两棵桂花树。城堡门前我也要种两棵。这样闻到桂花香我就能想起你。”

“那要四季桂才行哦,这样一年四季都有桂花香。”

厨房里好像飘出菜香,车库门哐哐山响。

“谁啊?”花卷喊。

“是我。”门外瓮声瓮气答。

“爸爸,听声音好像是小莽子哥哥。”

车库门卷起来才一半,小莽子牵着他妹妹就钻进来。一个月前他也来过一次,戴着口罩,在门口不进家,来借地理课本上网课。后来有天去他家便利店取包裹,他妈妈塞过来半块砖大小厚薄一包毕节手撕豆腐,“黎老师,拿去吃。”

“我不太吃豆腐勒,谢谢哈,不要兹么客气。”我尿酸处于正常值高位,豆制品吃得少。

“不。你要吃。”她一脸认真,“我们老家勒,好吃。你要吃。”就把一包豆腐塞到我手里。

“好嘛,啊就谢谢哈,下次都不好意思来咯。”却之不恭。

今天兄妹俩都没戴口罩。

“叔叔,我来借书。”

“好啊。哪样书?”

“《三体》。”

“有。自己去拿。白色书架右边最下‘科幻玄幻’类那一层。”

他前脚进去,后面走路还不太稳的妹妹屁颠颠的也追了进去。

分把钟时间,手里拿着《三体Ⅰ》出来,说:“我看完来换第二部哈”。然后一只手抱着妹妹走了。十有八九又是去小区花园哪片洒满阳光的草地上看书。

以他的阅读速度,两天内必来换《三体Ⅱ》;一周内刘慈欣《三体》三部曲八十万字就都是他的菜。
我家的“尺宅”社区图书馆,今天终于算是重开业了。

一月两箱半

每个月固定要加三箱油才能维持。一箱400元左右,三箱在1200元上下。两箱汽油饮车,半箱饮我——每个月买书的钱大概也是半箱油钱。

受疫情影响,年前买的书,今天还没发出来。还好家里有“存货”,否则就要等米来下锅。手边三本“古诗十九首”的书,都是这几年东一本西一本不知道怎么就闲散来的,还派上了正经用场。看完“古诗十九首”,就要到唐诗,书架上王力的《诗词格律概要》和《诗词格律十讲》,不晓得能不能读懂,之前随便翻了翻,困难。金圣叹选批的唐诗六百首和杜诗,还有陈寅恪的《元白诗笺证稿》,是必须要读的;还有陈寅恪的《隋唐制度渊源略伦稿》《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也有必要读。读不完!怎么办?

最好先读点其他的缓解一下紧张和焦虑。

法里德·扎卡里亚《为人文教育辩护》,新星出版社2015年11月1版,2018年6月2印。我把读库出品的这种10万字以内,小巧轻便一册,半天就可以翻两遍的“通勤口袋书”叫做“读库本”。前段时间还看过另一本“读库本”——莉迪亚·派恩《书架》。读库出品的“读库本”,知识性、趣味性和思想性兼顾,而且比“企鹅小黑书”还要更“冷”,我会留意旧书市场。话说,淘到的三辑“企鹅小黑书”通勤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货。

之前看过一本书,好像是《大书特书》,乔·昆南说有的出版商和作者反感旧书市场,因为旧书的买卖让出版商和作者无利可图,甚至利益受到损害——这笔钱本来会用去买新书。现在我很难去分析清楚到底是先有读者再有的作者和出版商,还是反之,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个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但我知道的是,旧书交易让更多的人读到了更多的书,也让更多的书被更多的人读到,这好事一件。当然,在这一点上,电子书也做得很好。

现在读电子书的人越来越多,这就意味着读纸质书的人越来越少,抵制电子书常被视为守旧、不合时宜。不过还是有两点让人欣慰:也是在前段时间看的一本书里写的,虽然看电子书的人越来越多,但总体的比例并不大,没有超过20%,纸质书仍然大有市场;老的死掉了,年轻的加入了,看书的人数大概还是维持在一个数字上下,但因为人口总量变大了,所以显得好像这个群体的人数变少了。以前一条巷子里住了10家人,怎么样都会碰面点个头打个招呼,见面次数多了偶尔也会聊一聊。现在还是那一条巷子,但层层叠叠住了200家人,就谁也不认识谁了。

法里德·扎卡里亚《为人文教育辩护》,大概五万字,我翻了两遍,并且以后可能还会再读,并推荐给其他人(除非有人要求,否则我通常不会这么干)。这本小书读完,大体留下如下几句脚印:

1、柏拉图和他的学生们,包括亚里士多德,认为教育就是追寻真理。

2、耶鲁大学于1828年发表了一篇报告,为经典科目辩护。报告指出,人文教育的根本意义“不在于教授任何特定职业所需,而是为所有职业的共同点奠基”。

3、查尔斯·艾略特认为人文教育应该允许你选择自己的道路,激发自己的想象力,由此实现独特的自我。但很多人认为(学校里)有些科目不值得教授。艾略特的办法是,让教师提供学生所需,而学生则选取他们所爱。

4、要想了解一个问题,可以看书,或是直接用网络搜索。真正难以做到的,是学会用批判的眼光来阅读、分析、陈述自己的想法。最重要的,是要学会享受知性冒险,把思考作为家常便饭。

5、大部分事实,都可以在网络上搜索到,没有必要占用脑资源来记忆。最好的思考往往在不同的理念、领域和专业发生碰撞时出现。

这两周在拟新学期图书馆增补书单。现在疫情依旧紧张,百业凋敝,要不要把“企鹅经典小黑书”列入学堂新学期图书增补申请单里?什么时候能开学还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