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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Isaac同行】9:来源于芬兰教育的启发

到北欧上学,除了英语,还有“母语”B1的等级要求。例如丹麦要求丹麦语,挪威要求挪威语,反正不管怎样都要再学一门外语,Isaac确定了芬兰是唯一的目标。

这个挑战非常大。尤其对Isaac的自我管理能力和学习能力要求非常高。

我们根据时间和目标,为芬兰语、英语、数学、中文(部分学校可选此作为“第二外语”)和历史这五门必修课排了权重。

Isaac将历史排在了第一,语言第二,兴趣爱好的足球排在了第三,数学保持每天少量时间的持续学习和家庭教育就绰绰有余,中文保持阅读写作和讨论就很好。

在这个学习计划中,每天耗时最多的不是权重第一的历史,而是语言。英语和芬兰语的学习时间Isaac保持在每天5小时左右。

历史的学习,本周结束《基督教欧洲的巨变:1517-1648》63万余字的共读学习,Isaac也完成了万余字的相关阅读笔记。

我们每两个月为一个学段,一个学段“攻克”一个阶段性目标。这来源于芬兰教育的启发。芬兰打破了传统的两学期制,把每个学年分为5-6个学段,每个学段包括6-7个星期。学段制使学生在本学段内的课程设置相对集中,便于对所学课程的完整掌握。同时,这么做也有利于教师集中精力,在相对较短的时期内将某一课程讲授得比较透彻。

新的学段从5月1日至6月30日,除开节假日,八周时间。

新学段分量最重的英语和芬兰语学习,将继续保持;历史将根据Isaac的兴趣点,进入三十年战争(1618-1648),欧洲历史上最为惨烈和复杂的战争之一。这场战争不仅是神圣罗马帝国内部的宗教冲突,更演变成了全欧洲范围内的权力斗争和利益争夺。它的影响深远,导致数百万人的死亡,改变了欧洲的政治格局,并为现代民族国家的形成奠定了基础。Isaac选的共读书是彼得·威尔逊的《三十年战争史:欧洲的悲剧》。这部83万字,903页的“历史教材”,单就阅读量来说就不轻松。并且还必须放在神圣罗马帝国、马丁·路德宗教改革、新教与天主教冲突的框架下去读,而这种种概念也显然不在中国读者的舒适圈内。新学段“开啃”对象就是它了。

新知,Isaac带我认识了华伦斯坦——在“三十年战争”中,与新教阵营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并称双雄的神圣罗马帝国统帅。

加时,我们给了里昂与曼联的加时赛。20年没看球的我,场上的球员一个也不认识,Isaac一一介绍,抢断的是谁,射门的是谁;我们这一对年龄相差30岁的“男孩”(男人至死是少年嘛)饥肠辘辘对着电脑屏幕点评锋线没有大作为,后卫的破门和门将的第六感……今天第十多次我拍着他的肩膀说,两年以后,去现场看球吧!

Isaac,两年以后,去欧冠决赛现场看球吧!

也闲书局没有彼得·威尔逊《三十年战争史:欧洲的悲剧》,离开时买了冈仓天心“东方三书”之一的《理想之书》,四川文艺出版2017年2月1版1印。

今天是第三十个世界读书日。

【与Isaac同行】8:五个世纪前的“新”教育理念

“明天真得好好聊聊了,出了亿点点小问题。”晚上收到Isaac发来信息。

一早在也闲书局,从这“亿点点小问题”聊下来,我觉得根本就不是问题,反而是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一见面,从Isaac的话里我听出来,他没能按照约定完成欧洲史和芬兰史的阅读进度。

他电脑里,打开的欧洲史阅读补充笔记文本“地理大发现时代(15世纪末至17世纪中叶)”标题下,是一千六百多字从历史、政治、宗教、经济、技术等方面分析地理大发现的背景与动因;用巴托洛梅乌·迪亚士、哥伦布、达伽马、麦哲伦等人物串起了地理大发现的主要历程;以生态与物种大交换、经济与社会的颠覆性变革、文明碰撞与全球化雏形等多角度呈现地理大发现所带来的影响的阅读简报。

简报后面还附了亚里士多德主义、盖伦医学、宇宙无限论、塔克西斯家族系统、弗朗索瓦一世、沃尔姆斯会议、马丁·路德等三十余个即将切入的历史人物、事件和概念。

“问题就在这里”,他说:“我们在进行的欧洲史就像一棵大树的主干,每一个国家和地区的地理、历史就像是枝杈,这些我想继续深入了解的点就是叶片。”

“你是不是担心在这些点上的探索和展开会耽误欧洲史主进程,但又不想为了完成进度而放弃它们?”

“是的。并且随着进度的推进,这些内容可能不再出现。所以这会是个大问题。”

我说,这不是个大问题,甚至都不算问题。有这个想法和行动非常好。举个例子,我们看足球不是为了看场上22个人谁能在90分钟里跑得最远、最快和跑到最后。我们看的是进球,期待的是进球,吸引力就在没有人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进球,进几个球。开始欧洲史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寻找到你更感兴趣的切入点么?欧洲史就好像是生活当中很多球赛中的一场,这些你感兴趣的切入点就是一次次的机会。现在找到了,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从中挑一个一头扎下去,能扎多深扎多深,直到无法推进就暂停,回头开始下一个。“地理大发现时代”可能会是你在这场球赛里的第一粒进球。

“我想深入的是《&%#和约》”他说。

“什么和约?”我没有听清,确切的说,Isaac说了一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不在我认知领域里的历史事件。这再正常不过了,也再好不过了,我甚至有点欣喜,因为他在主动进行对未知的探索,而不是在学校里的那种等待老师掌握答案去反复测试学生的已知重复

“《奥格斯堡和约》,与查理五世、腓力二世和斐迪南一世有关。”

我翻开共读的欧洲史,找到记载这个和约的那一页,“你是要从这个和约条款还是从相关人物入手?例如尝试完成一部《查理五世传》?”接着给他读了这一段:查理五世是欧洲最后一个以自己的名义主张普世帝国的皇帝。25岁时,他已经继承了72项王朝头衔、27个王国、13个公国、22块伯爵领地,以及从地中海到波罗的海乃至新世界的各类封地。但是德意志的诸侯,不论是新教徒还是天主教徒,都把查理五世对神圣统治权的主张视为对德意志民族自由的威胁。意大利和法国更是提出了一套建立新的王国来反抗哈布斯堡王朝的霸权,保卫欧洲政治秩序自由的构想。

“都不是,我还是想从查理五世对三十年战争的影响入手。”Isaac说。够独立,有主见。我欣赏。

讨论下来,我们将用这个四月的时间来尽可能深入了解“三十年战争”,然后再讨论下一步的走向。

这样调整会面临一个更大的挑战,那就是要读的书会更多。但这也意味着更多的不确定性——冒一点险带来的机会和可能性。一个人不应该被迫走在别人为他指定的路上,因为要成为独特的自我就必须走自己的路,为自己负责,成全自己,成就自己。

伊拉斯谟在他1511年出版的小书《论正确的教育》中,简要介绍了“以学生为中心的学习”可以多么有趣。通过讨论和引导,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会逐渐理解他读到的每一种思想的意义和力量”。五个世纪过去了,那么“旧”的理念看起来还是这么“新”。

中午离开也闲书局时,购书一本,囊括世界科幻小说“星云奖”和“雨果奖”两项大奖的经典作品——丹尼尔·凯斯的《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看春光好,就步行20分钟,去到喷水池叠贵的空兽书店,取去年参加书店众筹预购的两本苗族古歌故事绘本,《巨人制天造天》和《太阳月亮造好了》,又买了一本黎幺的《次要人物》签名本。叠贵作为作者之一在绘本上签名,又在三本书上盖了空兽书店印章。“你最近也在写作?”离开时叠贵问我。我说那个不叫写作,就是记每天的流水账。只是没告诉他,这个流水账记到今年,已经是第二十年了。我这个i人,更喜欢和自己对话多一点。

回家地铁上翻《次要人物》,看到《我认出了虚无的面孔》中这句:“阅读从根本上来说,是一个游戏。一本书只是一个非常小的游戏单元。”如是,如是。

【与Isaac同行】7:教育有多少种可能性

Isaac带来了周末整理的目标大学和专业介绍,以及报考要求。我们讨论分析后,根据这些要求对四月的内容做了调整。

大卫•科尔比的《芬兰史》,不知道是原文如此还是译文佶屈聱牙,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句子要读两三遍才大致明白,徒增阅读难度但又找不到更好的版本。约翰·亨·伍里宁的《芬兰史》,武汉大学译本在1973年后就没有再版。与Isaac讨论下来,无论如何还是先跑一遍再说。另,欧洲史的进度也要加快,一个月要完成50万字的阅读、资料查询和笔记整理。50万字,如果是写得不错,文字顺畅的小说,不过是两三天的阅读量;但如果是专业学者撰写的严谨学术著作,挑战就很大。

我们能够找到的关于芬兰的资料如此有限,或许未来你能够在这方面有所作为。我说。1917年独立,这么年轻的国家,在短短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从贫穷落后一跃而成世界上的高度发达国家,它做对了什么?看世界人均年阅读量排行榜,会发现一个规律,发达国家的人均年阅读量基本上都高于发展中国家和落后国家,是因为国家发达、收入高、生活悠闲幸福指数高了所以读书的人多了?还是因为读书的人多,书也读得多,所以成为国家发展的动力之一?还是有更多更复杂的原因?

“我猜是因为教育。”Isaac说。

“我们对誉为‘世界最好’的芬兰教育充满了好奇,国内各个社交媒体上对芬兰教育的各种分析也褒贬不一,并且似乎都有可靠的来源,如果你去到那里,进入其中,或许会有较直观和准确的判断。不论国家还是文明,从历史发展和互相欣赏的角度,而不是简单去做孰优孰劣的比较,会发现更多,收获更多。

今天的对谈,还涉及到“乌合之众”与独立思考,人是否一定要合群以及教育的根本目的是什么等。他的同龄人在学校里为了掌握一个知识点在重复刷题,我们在学校外讨论关于教育有多少种可能性,如果人生和教育真的有“起跑线”的话,父母的认知就是一个家庭的起跑线和天花板。我还是那个观点,人与人最大的不同,就是认知的不同。认知不是学历不是知识,而是智识。没有智识,一个人拥有再高的学历也只不过是一个知识的容器。说到这个容器,AI已经超越了所有人,再去以学历或占有知识的多寡来作为受教育程度的标准,毫无意义。

我倒是见过一些行走的知识容器,大容器。

【与Isaac同行】6:地理是历史之父

“斯巴达三百勇士是真的只有三百人吗?”我接过Isaac递过来的手机,汉斯·德尔布吕克的《战争艺术史》,他正读到关于温泉关战役的章节。天气不错,25℃,早上的阳光柔和,花开满眼,我们就在也闲书局门口的公共休息区,从希罗多德的《历史》和希波战争开始今天的对谈。

Isaac说,关于温泉关战役的人数,书里有这么个数字,根据希罗多德的记载,薛西斯率领420万大军进入希腊,包括辎重部队在内。

我说希罗多德被称为“历史之父”,他的《历史》这本书有时间感兴趣可以也去看看。不过420万人这数字后面不是在传抄时多了一个“0”,就是希罗多德弄错了。以两河流域到雅典的距离,420万人的军队长度,前锋已经在温泉关与希腊城邦中最强的陆战士斯巴达人开战了,最后一支队伍还在幼发拉底河的河边没有开拔。并且以当时波斯帝国的人口、农业和经济,绝对支撑不起这样一支军队。

“确实是这样的”,Isaac说着翻到“史籍记载中的希腊兵力”一节:只要材料允许,军事史研究最好就从兵力大小入手。兵力大小有着决定性的意义,不仅是相对强弱(或者兵力大的一方因此得胜,或者兵力小的一方凭借勇气和将道而抵消了弱势),绝对数目同样重要。同样是行军,1000人组织起来很容易,1万人就是不小的成就,5万人简直是艺术,10万人则是绝无可能。随着军队规模的扩大,后勤给养在战略中的意义也会加重。因此,如果对军队规模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如果不批判性地看待历史记录,探究事件本身就是不可能的。在这一方面,无数错误观念依然在流传。人数记载被单纯沿用,却没有意识到从中会得出何种结论。

哟!一不小心还考上我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希腊在巴尔干半岛,作为希腊城邦中重要的战士城邦,斯巴达在哪里?”我问。

“在伯罗奔尼撒半岛。”

“指出来。”我摊开欧洲地图,Isaac准确指出了半岛的位置。干得漂亮。

我赞同布罗代尔“没有地理,便没有历史”的观点,甚至有时我会表述为“地理是历史之父”,这也是为什么我的背包里总有一本《世界地图册》,讲谈的固定场所一定要有地图的原因。历史决定的是时间的纵深和思维的深度,而地理决定了空间的延伸和视野的广度。捋清地理,才有可能理解诸多历史大事件的根源、节点与结果,也即是回答了为什么当时只能那样,为什么现在是这样。有趣的是,历史学有“历史地理学”的学科分支,地理学却没有“地理历史学”。

在地图上,从地中海到美洲,Isaac给我看2026在加拿大、美国和墨西哥举办的世界杯已经提前晋级的七个国家名单,亚洲有日本,中国还是尾巴龙,小组最后一名。“怎么样?终于听劝不看国足了吧?”我笑说。作为球迷,Isaac和我每次见面都会聊足球。

“我也没想到啊,24年换了20个主帅,不过那个谁还不错”Isaac说。

“20年前是这样,再过20年,还会是这样。主帅都是好的,也有个人能力不错的球员,但国足踢的不是足球,所以再厉害的球员和教练都没用。话说,芬兰的足球与欧洲其他国家相比弱很多,是不是因为有一半的领土在北极圈内,一年有八个月冰天雪地踢不了球有关?《芬兰史》的进度如何?”

芬兰也是每次都会涉及的话题。

“芬兰的足球不太行和纬度有没有关、有多大关系目前还不清楚,不过芬兰这个国家确实是一个传奇。”Isaac翻开《芬兰史》,读了这一段:芬兰完全可以称得上现代史上巨大成功的传奇之一。在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里,芬兰从欧洲北部边缘一个贫穷的农业地区变成今日欧洲联盟内最繁荣的国家之一。这一经历令人瞩目,但绝非一帆风顺……

我们都有一个好奇:芬兰做对了什么?每次对谈都是鲜活的历史。在历史中,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世界是在同时发生而不是静止的,尤其是在全球化和AI时代的今天,这种“命运共同”并不取决于我们身处中国落后地区的西南省份,还是在北欧莽莽赤松林中。

离开也闲书局时,购书一本,冉正万签名本中短篇小说集《洪边门》。回家的地铁上翻了二十几页。想起世界上的发达国家,人均GDP似乎与人均年阅读量成正比,二者之间有着什么联系吗?还是只是巧合?

【与Isaac同行】5:世界在哪里

最高温度27℃,惠风和畅,春光大好,Citywalk与Isaac同行的两个目的地是黔灵西路31号和陕西路166号,因为我们共读《Christendom Destroyed: Europe 1517 – 1648》的缘故。

路过中华北路76号的毛公馆,想给Isaac说说这座省级文保单位的前主人,民国时期贵州省主席毛光翔,但一看到被临时隔板围起来,正在翻修的狼藉工地,顿觉索然无味。作罢。即将出现的又是一座崭新的“文物”,而真正的文物往往因太“旧”被拆毁。“一座城市没有历史遗迹的记忆,就没有灵魂,愧对后人。”迟子建在一次接受记者专访时说。

黔灵西路31号,刚一进门,就有两位“弟兄”迎上来,热情介绍宣传栏里的内容和故事。原计划的任务清单里有访谈,但Isaac还没有准备好与陌生人对话(我们I人要走出新一步都需要酝酿很久),我就向两位请教:Catholicism、Orthodox Catholic Church和Protestantism都出自同一处,但又不同,对我们门外者来说,三者的区别在哪里?

一位自称信了40年的“弟兄”滔滔不绝,但多是那个不好在哪里这个好处在哪里的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像极了一位极力在向我们推销“信”的地推员,内里有一群奶奶在学唱歌,但他让我们想静静感受一下这种环境和氛围而不得,只得匆匆别过。

陕西路166号,这里对游客就友好得多,开放参观、拍照,并有义工接待、讲解。我同样问了三者的区别,一位自称信了七年的义工说自己讲不清楚,但给我们解答了标记的不同和含义,并介绍了几尊塑像都是什么人物。翻开桌上的《Holy Bible》,最后几页是西亚和地中海东岸不同历史时期的几张地图。从两河流域到埃及,从波斯到罗马强盛时期将地中海变成了内海,与Isaac从地理到历史又探讨了一下,说如果头脑里没有地理和历史的时空概念,就算世界在眼前,很多人也不知道世界在哪里,还以为是在遥远的某一个地方。又问义工彩色玻璃的玫瑰窗是不是Catholicism特有,她也说自己不清楚。虽然她能回答的不多,但诚实。全程有一名自称是附近居民但对这里一无所知的油腻男子,总是提出一些毫无常识的问题打断我们的对话,并与我们在这小小的地方多次“偶遇”,让我觉得他是plainclothes。他太醒目了。

离开时,看到院子里晒着的床单被套,想到义工多次强调这里要注重仪容仪表,又想到热情的“弟兄”,或许这就是祂的无处不在吧?!

在和平路小广场长椅上休息,Isaac给了我一本已没再版的商务印书馆“世界历史文库”丛书之一种,2013年8月1版1印的《芬兰史》。我们要读的书有点多,就讨论了取舍和排序,《Christendom Destroyed: Europe 1517 – 1648》继续推进不变,是第一优先项;《芬兰史》成为第二优先项,其余就自由阅读。芬兰作家阿托·帕西林纳的《遇见野兔的那一年》我读完了,“但估计你不感兴趣,因为是一个中年男人寻找自由和回归自我的故事。”我对Isaac说。他手机里,在读和待读的书,各种类大部头十余本,感慨时间不够用。

午餐一起嗦辣鸡面,继续和Isaac聊他的运动计划和中国队在这次世界杯的表现。重回街头,他说要走回去,甚好。我们又边走边聊,在沙河街分手,他继续向东,我向北去地铁站。愉快的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