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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买书的记录

【读书记1496】董桥《墨影呈祥》

海豚出版社“海豚书馆”系列,收了好几年终于得了七十六本。站在书架前看着张开两臂还要长出来的一排书,感慨有书可读,实在是幸事。人情世事是离得越远越好。

编号003的董桥《墨影呈祥》,淘了几年,不是溢价太高就是下手晚了,总是错过。五天前终于碰到,管不了书脊破损,原价也赶紧入手。昨天收到这第七十七本,今天读完。好文章,好雅致。这种气韵学是学不来的,得浸润,得经手、过眼,得把玩,经历得多也看得多的岁月的温润。这就是命。举几个例子:

“梁启超的字我少年时代在林揖舜先生书案上见过一通信札,青绿八行笺钤上一枚朱红私章,墨色焕发,行书粗细有致,漂亮得不得了。”我小时候哪里能见到这样的东西?花花绿绿的纸张倒也见过,不过不是零钞就是粮票。

“我供奉的两幅观音一署溥儒一署心畲。”这不是显摆,就是我有某某云云,在平常里见过、用着,就聊聊。话也不多,心平气和。

“杨老板是个讲究礼数的老派人,结识他几十年从来如此,总是整整齐齐做人做事,温温文文待人待物,遇上大是大非的关键时刻脊梁骨比谁都挺得直。”老派的分寸,现在人都不讲了,只讲立场,不讲是非。

“杨老板说他去年收了一个紫砂臂搁,上头刻了李易安那阕‘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非常精致,像是郑孝胥旧藏:‘破旧的锦盒上签条是他写的,焕发极了,苏州老家晚辈替我猎回来的!’”这就是家风、家传了。老一辈是怎样的,不用说,年轻人会看。

“从小读周作人,读俞平伯,读五四新文化运动中两位长衫人物的袖里清芬,尽管都吹过欧风,淋过美雨,无恙的依旧是那一盏苦茶,那一株古槐,朱丝栏间浮动的墨影永远是三昧书屋和春在堂的疏影。说颓废,那是最后一代文化贵族的颓废;说闲散,那倒不是秦淮梦醒灯火阑珊的梦醒,是钟鼎胸襟供养温山软水的脱俗。”年少时哪里周作人、俞平伯可读?除了不忍卒读的厕所读物,能有一本《水浒传》读就欢喜得不得了,结果找到的还是一本残书,此外就只有鲁迅那几篇杀伐盛气,读了平添一些没来由的仇恨,用了好多年才慢慢化解。现在书架上倒也是有几十本周作人和俞平伯,只是错过了读书的年龄,只能拿来消遣,得不到多少滋养了。

期待有一天,能像董桥这样,就着几面墙的书,看书、种花、写字、写信,消磨丰裕而淡雅的岁月。

董桥《墨影呈祥》,海豚出版社海豚书馆”系列之一,2010年8月1版1印。总阅读量第1496本

【读书记1487-3】周濂《正义的可能》:常人的视角

不久前,读到一封被公开的家书,妻子对狱中的丈夫这样说道:“我最终想通了,每个人都有各自坚守的东西,一条不为取悦或是顾及他人而改变的底线。我也有一些无论你怎样请求,都不会改变的东西。所以,今天的结果我并不怪你,也坦然接受,但并不是因为你所坚持的东西在我看来有多么高尚,而是因为命运真的把你推到了需要去选择坚持而放弃其他一切的这一步。”

这段话之所以让我动容,是因为它展示了一个常人的视角。我尝试体会她作为妻子的幽怨和郁闷,理解她作为普通人的无奈与喟叹,同时赞赏她作为勇者的不悔与豁达——既然命运将你我推到这一步,剩下的便只有接受,恰如古希腊悲剧反复阐明的那个道理:“既然事情非如此不可,那么好,我现在就来完成你的意愿。”

——《勇气从何而来?》

嫉妒者从不指望在积极的意义上获得平等的地位,他们只想在消极的意义上获得平等的地位——既然我没有得到那些东西,那么你们也必须放弃那些东西。与其通过自身的努力去赢得被嫉妒者的品德、荣誉、财富和地位,不如把他们拉平到和我们一样低的位置。正因为嫉妒具有如此大的破坏力,康德才会把它称为“憎恨人类的恶习”。

——《嫉妒、怨恨与愤恨》

【读书记1494、1495】许先哲《镖人》两本

乱翻书,每年都会翻几本漫画。许先哲《镖人》前十卷(本)都有了,翻过了。逢当当开学季五折,我钻石会员又还有券领,入手十一和最新的十二两卷(本)。前天下单,今早送达,午饭后两小时翻完。

这两卷主角不是刀马,是同为杨广左骁骑十三卫之一的谛听。故事时间仍然是在隋大业年间。按照这个节奏,至少要画100卷才行。

许先哲不是漫画人,但热爱漫画。估计他的出道作《镖人》为他赢得的声誉和收入,足以支撑他继续这爱好而不用再去从事广告行业和兼职文学翻译了。所以,“成功”的标准是什么?是活出自己,还是活成别人眼中的自己?在这个容错率极低的当下社会,想活出自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还要有极其强大的内心——就像我,在哪里都像一篇文章里的错别字,格格不入,极其醒目,还要顶得住人人皆欲将之抹去或指指点点抢救性修改一番的“医者仁心”。

许先哲《镖人》卷十一、卷十二,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4年8月1版1印。总阅读量第1494、1495本

【读书记1487-2】周濂《正义的可能》:美丽的1984

波兹曼这样总结奥威尔赫胥黎的不同:奥威尔害怕的是,书籍将被禁止流传;赫胥黎担心的是,书籍根本不用被禁止,因为人们将自发地不再阅读书籍。奥威尔害怕的是,有人将剥夺我们获取信息的权利;赫胥黎担心的是,有人将给予我们太多信息,使我们只会被动接受、无法自拔。奥威尔害怕真相将被隐瞒;赫胥黎担心真相将被无关的信息汪洋所淹没。奥威尔害怕我们的文化成为一个监狱;赫胥黎担心我们的文化成为一场滑稽戏,大众为微不足道的事物而痴迷。《1984》中,政府用制造恐怖的方式来支配大众,《美丽新世界》中,政府用制造娱乐的方法来支配大众。在奥威尔看来,人类将毁于自己所憎恨的东西;而赫胥黎则认为,人类将毁于自己所迷恋的东西。波兹曼说,对未来做出正确预测的不是奥威尔而是赫胥黎,因为,专制虽然会造成精神毁灭,但在一个科技发达的时代里,“造成精神毁灭的敌人更可能是一个满面笑容的人,而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怀疑和仇恨的人”。

没错,这就是《1984》和《美丽新世界》的变形统一体:面对左手是恐惧、右手是娱乐,两手都很硬的政府,人们除了束手就擒,别无选择。这样的支配才是最彻底的支配,因为处于恐惧威胁下的娱乐会最疯狂,而癫狂至死的娱乐反映出来的恐惧也最极致。假如这一天真的来临,人类将同时被自己所憎恨的和所迷恋的东西所毁灭。至于谁能摆脱奥威尔,谁能摆脱赫胥黎,谁又能同时摆脱他们俩,只有天知道。

——《美丽的1984》

【读书记1493】《达尔文发现了什么:今视角<物种起源>》

达尔文把《物种起源》称作“一场漫长的论证”,这一理论证明物种并非被一一创生,而是由其它物种传衍而来。这整部书就是一个精心构建的科学思考模型,展现了一位科学家努力追寻答案的过程。科学研究中,科学家首先要收集可能有助于解答疑问的研究,接着他提出一个假设——一个看起来能够解释的回答;下一步是检验假设——要么进行实验,要么寻找支持或有悖于这个假设的证据(这两件事达尔文都做了)。最终,这位科学家分析实验结果,看看证据是否支持他的假设。

达尔文试图回答的问题是:物种是怎么来的?《物种起源》一书逐步列出了答案。但这个答案更多的是推演和解答了生物多样性的来源,而非生命起源。同时,在物种的演化过程中,缺乏“过渡物种”化石证据来作为其“缓慢而连续变异”理论的支撑。所以,从整个生物的角度来看,《物种起源》仍然只是一种假设而已

[英]查尔斯·达尔文/[美]丽贝卡·斯蒂弗《达尔文发现了什么:今视角<物种起源>》,新星出版社2021年6月1版1印。总阅读量第1493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