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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买书的记录

【读书记1499】余英时《人文·民主·思想》

余英时于2021年8月1日去世,其书早已禁绝,因此更是难求。一直没有读过,所以愈发好奇,在各书店寻访,终于10月4日在五之堂找到这本《人文·民主·思想》,薄薄九十余页,定价12元,实付30元购得。后多次尝试,但五七页下来总也读不清楚,不算太学术但背景和基础要求较高。

今次中秋假期在家整理书架,又再次看到这本虽薄却三年来久攻不下的高地,抽出,决意用半天时间不管是否读懂,都从头到尾完整刷一遍。终于,入手三年,努力多次,终于一刷,但仍旧不甚明白,摘抄几段,算是读过。

一、中国历史有许许多多的好处,也有许许多多值得我们佩服的地方,可是有一个问题是大家都公认的,中国不论是儒家、道家或是佛教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就是怎么样使政权的转移可以用和平的方式解决。过去我们只有一个方式结束一个政权,那就是暴力的革命,用武力推翻。王朝的兴衰,最后是决定于武力,避不开杀人流血,这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很大的悲剧。

二、施勒辛格晚年体认到“菁英”(elite)是每个社会中都不可少的,既然有组织,就有领导人与被领导人的问题,问题只是在领导人的产生不是靠特权,不是靠关系,而是靠才能,这种菁英是一种自然的菁英。你不能想象一个社会人人都是一字并肩王,那就是傅斯年当初批评中国人的,中国人讲平等就是要一字并肩王,没有高地之分,事实上那是不大可能得。但是高地之分,必须是根据非常合理的,经过种种考验的,那种领袖才能够做领袖。当上领袖的不一定都符合这个条件,但至少这是一个目标。

三、不要把民主仅仅看做是一种数量的政治,或是一个政治体制,而应该把它看做是一种生活方式或文化形态。民主的生活方式是比较合理的,并不是最好的,丘吉尔说过,民主是中庸的,平平无奇的一种政治,不过人类如果要找到一种比较合理而公平的公共生活,只有这个制度能够给你,现在还想不出其它办法来。这好比考试制度一样,考试并不是完美的,中国是建立考试制度历史最久的国家,我们自然知道考试不可能办到百分百的完满,但为了在选拔人才方面取得最大限度的公平、公正,我们还找不出一个比考试更合理的方式。

余英时《人文·民主·思想》,海豚出版社2013年8月1版1印。总阅读量第1499本

【读书记1498】一行禅师《和繁重的工作一起修行》

我们的生活方式和谋生手段于我们的喜乐至为重要。我们的人生几乎有一半时间都投入了职场,但应该如何善用这些时间?工作是我们整个生命存在的一种表达。它可以是表达自己最深愿心的极好方式,可以成为平和、喜悦、滋养、转化与疗愈的源泉。反之,我们从事的职业和工作方式也可以是造成我们巨大痛苦的原因。如何生活以及是否持有正念,这决定我们创造多少平和与喜悦。如果时刻保持觉知,做任何事都持守正念,那么工作就能够帮助我们实现与他人的和谐相处,以及培养理解与慈悲的理想。

快乐不是一个人的事,一个人的快乐——如果这种快乐是真正的快乐——它将影响他人,就如一棵树健康、挺拔且美丽,即使它一无所有,只是健康而美丽地存在便能利益整个世界。但关于“快乐”,关于什么是“真正的快乐”,以及“健康”、“美丽”这些词,在不同的时代和文化背景下都有不同的解读,不同的人也存在不同的定义。所以于我而言,不论工作与否,不论是否能主观上影响或受影响,如果我不能改变世界,至少可以做好自己,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前提下,使自己快乐——例如在中秋假期里读一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鸡汤。

一行禅师《和繁重的工作一起修行:平和喜乐地成就事业》,又一本一行鸡汤,具备一切鸡汤的特点——讲道理不讲方法,讲感觉不讲现实。河南文艺出版社2015年1月1版,2022年2月29印。总阅读量第1498本

【读书记】觊觎《太平御览》久矣

关于人类的起源,在我给子弟的自编讲谈内容中,收有女娲造人的故事: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务剧,力不暇供,乃引絙于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也;贫贱凡庸者,絙人也。后女娲祷祠神,祈为女媒,因置婚姻。又,女娲氏,风姓。女娲作笙,列管于匏上,纳簧其中。

这个故事我曾查到出自东汉应劭的《风俗通义》。今天想看看《风俗通义》中关于女娲还有些什么内容,从架上抽出《风俗通义》,翻第一遍,不但没找到更多内容,连前段引文都没找到。怀疑自己看得不够仔细,再翻一遍,没有。不甘心,翻第三遍,还是没有。是手上这个十卷本内容不全?但分明是“全本全注全译”本,而且是由值得信赖的老牌出版社中华书局出版,不应该脱漏。那问题在哪里?

翻看自编讲谈内容五年前的最早版本,发现这个内容的出处有五个字被我在新版本里删了。被删掉的五个字是“《太平御览》引”。也就是说这段关于女娲造人的文字,其实来自《太平御览》引用《风俗通义》内容。那为什么我在《风俗通义》找不到相关内容?回到中华书局版《风俗通义》试图去找答案。在前言里提到,原书虽然最早共三十卷,但在北宋时散佚已多,宋神宗赵顼元丰年间(1078—1085),苏颂取官私藏本互校,考其篇目,最终编定为十卷。这也就是说现在流传下来的版本,即便是“全本全注全译”十卷本,也只有原书的三分之一而已。宋朝四大部书之一的《太平御览》成书于太平兴国八年(983),比苏颂编定的《风俗通义》十卷本要早一百年左右。也即经过百年散佚,各书引用的《风俗通义》内容,已大多成为唯一,在流传版本中已不存。

虽然《太平广记》读了三年还没读完,但并不妨碍我再次想买一套仅只是文言文就有近五百万字的《太平御览》。书架上总是缺一套想读且应该读的好书,以及足够买下这套好书的银两。束脩不易,受之亦难。

【读书记1497】一行禅师《活在此时此刻》

一行禅师《活在此时此刻》,既有一本极其一般的鸡汤所具有的文字浅显直白,用大多数人都能读懂的话说简单道理的特点,但往往因知易行难,越简单的,反而因为过于容易而难得践行。

一行禅师在《佛陀画像》一篇中说:“过去曾有许多佛陀,现在也有许多,将来亦会如此。‘佛陀’并非某个人的专属之名,‘佛陀’是一个称号。所有心境安详、博爱包容的人,都是佛陀。”如果一行禅师还在世,不知道如何看待这个版本的腰封上,印着的“世界上最后一位伟大禅师唯一中文简体自传”这句醒目的话。禅师已然往生,读者却没有,现在和将来都会诞生许多的佛陀,谁能肯定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伟大的禅师?

并且对于书中一行禅师的一些话,我也有不同的看法:

“我不可能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我也需要时间来生活,需要时间去接触内心深处和我身边那些使人精神焕发、使人治愈的东西。”(《新鲜药草》)并非禅师如此,谁又不是如此呢?

“如果你想取赚很多钱,你就必须努力、快速地工作;但如果你生活得很简单,那么你就可以慢慢地、念念分明地工作。”(《装订图书》)即便是获得诺贝尔和平奖提名、经历过很多苦难的禅师,也无法看清的现实是:一个人赚多少钱与他工作是否努力和快速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这就像“勤劳致富”那句谎言,让你以为自己还没有富裕起来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勤劳。其实并非如此。为了更好的活下去而努力又快速工作的,都是社会的骡马;那些可以慢慢地、念念分明做一件事的人,才是社会的“罗马”。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有的人生下来就在罗马。

“对于任何年龄的人来说——尤其是对于一个十二岁的男孩来说——能有如此见悟去转化自己的苦恼确是莫大的成就。既然他能做到这一点,我们当然也能。”(《兄妹》)不!不一定一个人在十二岁时做到的,每个人都能做到。这并不是一个身高或体重的普遍标准,谁到十二岁都差不多那样。有的人终其一生也做不到别人在幼年或青年时就做到的事。例如玄奘27岁西行取经,吴清源19岁对战本因坊秀策。一行禅师或许做了很多常人所做不到的,但他终究是人,不应被如此的“超人”化,对是否可以在称他为“伟大的禅师”,从这些文字来看,我存着很大的疑问,因此我决定再读两本他的书,以望能对他能有更多的了解。

一行禅师《活在此时此刻》,天津人民出版社2018年2月1版,2022年9月7印。总阅读量第1497本

【读书记1492-3】《太平广记》:故弄玄虚沽名钓誉道术者流

唐德宗贞元年间,湘楚之地有一位袁姓隐居者,擅长根据《阴阳占诀歌》一百二十章内容占卜筹算。因为不知其名,就称其为袁隐居。就像一个人做屠夫时间长了,人就忘其名,据其姓称为张屠夫、李屠夫,如《水浒传》中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被鲁达三拳打死的郑屠。

当时李吉甫在侍郎任上被贬东南。一天,袁隐居去拜见李吉甫。李久闻其名,就坐下来和他交谈。李被贬官,就是因为被弹劾交通术士,被贬东南后还是如此,人之癖好可见一斑。不过这只是故事不是正史,权且读之。

李是官员,袁是术士,官员自然请术士筹算自己命中能做多大官,能取多少俸禄,能为家族子孙留下点什么。袁隐居看来并非真隐居,由他主动求见官员可以猜测其实还是以隐居之名沽名钓誉,所以自然会投其所好,说:“你是真的可以位达将相的啊!并且你能活到九十三。”李吉甫说:“我家先人中没有能活到七十的,我怎么可能奢望能活到九十三?”袁隐居说:“算筹的结果不会骗人,就是九十三。”袁隐居著《阳阴占诀歌》,李吉甫为他写了一篇序。后来李吉甫果然在宪宗时为相,后从淮南节度使任上复相后死于任上,年五十六,时元和九年十月三日,按年月日来看,也是符合九、十、三这个数。

这又是一例有点能力就讨好巴结、沽名钓誉,故弄玄虚不好好说话的。就像《杨家将演义》中,杨老令公被困金沙滩,诸子请战救父,佘太君向鬼谷子卜问吉凶得“七郎去六郎回”句。佘太君以为是七个儿子去,只能回来六个,悲痛,无奈,还是让子出战。结果只回来六郎一子,夫君杨业和六个儿子尽皆战死。还好,这也只是小说,当不得真。因为杨业是北汉降将,未得重用;佘太君的姓氏在北宋应该是和种氏一样同为手握兵力的世代将门折家。不过与种氏不同的是,折氏是武将将门,种氏是文官转武将

《太平广记》卷七十二《袁隐居》

贞元中,有袁隐居者,家于湘楚间,善《阴阳占诀歌》一百二十章。时故相国李公吉甫,自尚书郎谪官东南。一日,隐居来谒公。公久闻其名,即延与语。公命算己之禄仕,隐居曰:“公之禄真将相也!公之寿九十三矣。”李公曰:“吾之先未尝有及七十者,吾何敢望九十三乎?”隐居曰:“运算举数,乃九十三耳。”其后李公果相宪宗皇帝,节制淮南,再入相而薨,年五十六,时元和九年十月三日也。校其年月日,亦符九十三之数,岂非悬解之妙乎?隐居著《阳阴占诀歌》,李公序其首。(出《宣室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