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五一调休和假期，与诸位学者两周没见，今天的讲谈，来了个轻松有趣的“句读”开场，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断句。

“这个太容易了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如果是这样断句，那我有两个问题，山是什么山，虎是什么虎？”我问。

“山不就是山，虎不就是虎吗？”“哦——我知道了。”

“说来听听。”

“山是明知山，虎是偏向虎。”

“Bingo！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毛豆，你这个中文也是‘博大精深’哈。”

阅读分享，我先拿起《十三邀1：我还是更喜欢失败者》，许知远访谈姜文，问最好的学习方式是什么，姜文说阅读非常有用，但是有用的不是阅读本身，是它能给你的激发。比如有一个人叫陈存仁，一个写晚清民国回忆的医生。他后来给章太炎当医生，他观察到好多人，包括胡适、杜月笙。当时是章太炎告诉他，你每天写两百字，将来就不害怕写东西了。结果他就坚持下来了，后来写什么都很流畅。虽然他没有那么高的境界要写什么，但是他很真实地暴露他的那种态度，也很有意思，比那些装模作样的写作者有价值得多。从陈存仁，又翻开《银元时代生活史》，读了两段自认为有趣又有价值的内容，接着学者一一分享。好不快乐。

想起有次下午的讲谈，我们像今天一样在分享自己的阅读时，一位顾客腋下夹着一本书冲进来，拉开椅子，坐下，在桌面将书摊开，眼神扫射我们一圈，说是读书会吧？加入一个。学者们面面相觑停顿沉默了几秒，我说不是读书会，是内部交流。他好不尴尬，立马起身，小跑，“落荒而逃”。现在想来，我还是不够开放。下次再有人来，就说是的，欢迎。

每周在也闲书局，得几小时与学者闲谈几本闲书，岂不快哉！有机会找纸一张，写字几个，捏隔夜米饭几粒，把个“三闲居”黏在世界地图的那面墙上，看这开放式读书会的参与者们或因看法不同面红耳赤，或是情投意合满面春风，岂不快哉？！

“绝对诗词”环节，诗选的是李白的《夏日山中》：懒摇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虽然立夏已过，但今天气温骤降十几度，街上甚至见人穿了薄羽绒，本来极为应景的诗却显得不合时宜了。《声律启蒙》后，开始飞花令。本周起，飞颜色。颜指颜面，色指神情，所以“颜色”最早并不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提到颜色，就得说说蒙德里安的《红黄蓝构图》。这个跳跃有点大，但我觉得又很顺滑。我们从为什么这幅创作于1930年，只有45×45厘米大小的布面油画，能在2009 年巴黎佳士得拍会上拍出2156.9万欧元，当时折合人民币 1.44 亿元的价格，到什么是艺术各自发表看法。最后，“各位想听听我的看法吗？”我问。

“毛豆，你就不要卖关子了，赶快说吧。”

“好吧。这幅画为什么这么值钱——我也不知道！我不懂。但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理解和解读，或许这就是艺术吧？！”关于艺术的这种没有结果的讨论，会持续这一季讲谈。这次是蒙德里安的《红黄蓝构图》，下次是莫奈的《干草堆》。我想从伦勃朗的《夜巡》开始，看看能不能请到懂艺术的家长加入这个环节，那会不会更有趣？

今次的对课有点难，是“楼观甲秀，秀甲贵州，人杰地灵上层楼”。上周敲出这一联时，都被自己给“能”到了，这也是我人生又一个高光时刻，把自己碾压了。要对上，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要是同一个字，中间要回文。得意。另一联，我绞了两天，脑水都被搅得稀烂稀烂才勉强凑出来——问水花溪，溪花贵阳，物华天宝跃水鳞——但没想到，上午高小的学者们在五分钟的时间里就把我拿捏，其中五年级的Lemon“亭看西湖，湖西浙江，物丰水静下兰亭”一联，天然。欢喜！

下半场，开讲主题八“姜小白的逆袭——春秋的霸主们与奥林匹克运动会和罗马城母狼”，文本以《曹刿论战》和《烛之武退秦师》这《左传》里两篇为主。

这个部分，我的土摩托就在希望的田野上撒欢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犬戎攻破镐京，因平王东迁时护驾有功的秦正式成为诸侯，开始制霸天下之路；这时的地中海世界，特洛伊英雄埃涅阿斯的后代，得到母狼乳汁滋养的罗慕路斯和勒莫斯兄弟，在意大利半岛上开始兴建罗马城。古希腊，人类历史上第一届奥运会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上举行。这届奥运会，只有三个国家（城邦）参加，项目只有一个，距离为192.27米的场地跑，当时跑道无分道标志，运动场的边界铺以石块，就是起跑线。

“诸位，你们看这第一届奥运会随不随意？任不任性？为什么是这么个距离？我猜就是当时凑巧说从这里到哪里，开跑吧！就这么跑出个奥运会来。所以，各位，永远没有考虑好，准备完善的时候，当你有了个想法，就去实施，在过程中去完善。最重要的是有了想法就先动起来。”我借机发挥了一下下。
不看春秋诸侯分布图，不了解一点春秋时期的战争礼仪，就不知道当时“天下”的格局，就难理解《曹刿论战》齐鲁两国的交战方式，以及为什么烛之武几句话就说服秦穆公退兵。

春秋战场礼仪里的“不斩来使”，好理解。

“不以阻隘”，这点完全和地中海世界不同。斯巴达温泉关战役，就是据险要关隘阻敌，但春秋时期将之视为不符合战争礼仪的行为。

“不列不鼓”，这就是《曹刿论战》鲁国战胜齐国的原因。

“不重伤”，指的是在战斗中，不会对已受伤者施加二次伤害。

“不擒二毛”，二毛不是大毛的弟弟三毛的哥哥，而是头发花白之人，二毛是头发的两种颜色。

“不逐北”，败就败了，追也是象征性的追一下，而不是追杀，所以成语“五十步笑百步”里，在春秋时期，跑了五十步的是完全有资格笑话跑了一百步的士兵的，跑五十步是态度，认输，跑一百步就是胆怯了。

多文明，这简直不像是在打仗。实际上春秋的战争更像竞技体育，只要决出胜负就各自收兵，因此时间很短，原则上就只有一天。因为礼，比胜负重要。

末了，每位学者挑选一本五月要读的书，结束一天的讲谈。

想收一个宣德炉，想了好几年，但不懂，并且大多奇货可居待价而沽，怕。一天的讲谈结束，离开也闲书局时，在捡漏区捡到一漏。不是宣德炉，是北京出版社“文玩赏鉴丛书”之一种，陈重远的《古玩谈旧闻》。1996年10月1版，1997年10月2印，41万字，541页，定价20元，书局价18元，会员88折，15.8元入手。一天欢喜，欢喜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