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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记1430】伍祥贵《死亡日志》

自2021年7月23日确诊肺癌,至2023年5月26日(日志未写完),36篇半日志记录了伍祥贵自己这段人生的最后时光。

日志倒数第二篇《“为何是我”以及“为何不是我”》,“像我这种循规蹈矩的小人物,混在芸芸众生之中就跟细菌一样,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但不知为什么我就被挑中了,而且基本上一击致命,让我毫无招架之功。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感觉有些委屈,不公。‘Why me?’为什么会是我?”这个问题我曾经也问过自己,不过转瞬就释然了,因为这是一个蠢问题——为什么不能是我?

“至于对死亡的态度,我更欣赏‘鼓盆而歌’的庄子和‘托体同山阿’的陶渊明,知生死之不二,达哀乐之为一,勘透了生死之间的界限,方能乐死而重生。病恹恹作乌龟状,即使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义呢?”(王志纲《序二:一代人的挽歌》)

伍祥贵《死亡日志》,上海文艺出版社2023年12月1版1印。总阅读量第1430本

今夜枕上书,明末虽仰慕时人反清壮举,却无勇气参加,携子遁入空门的叶绍袁人生最后三年的日记《甲行日注》。岳麓书社无注无释无解素本,应该是在也闲书局买的,当时哪里来的勇气?

【读书记1425】《有未来的倒影:戴潍娜、杨庆祥、严彬三人诗选》

基本上,我读不懂现代诗,所以对绝大多数诗人的作品我都不感兴趣,除了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

上周清明假期第二天去逛也闲书局,突然想读一点诗,觉得如果不能从现实中活出一点点诗意,那生活就堪比地狱。看到新书区的《有未来的倒影:戴潍娜、杨庆祥、严彬三人诗选》,这三个人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对我来说再正常不过了),但出版社是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想来应该是还不错的,随手翻开试读本,读到“一本书摆在那里就是一个物种”句,觉得不错,买下。回来读下来,果然,我读不懂这些诗,更不知道好在哪里,倒是读到了戴潍娜和杨庆祥写的一些有趣的句子,没有严彬的,感觉太过矫情。

旋过去了
年岁卷笔刀。得活着
像一首民谣,不懂得老
——戴潍娜《挨着》

我用蜗牛周游世界的速度爱你
在两次人生之间
——戴潍娜《用蜗牛周游世界的速度爱你》

危险——是现代诗最重要的品质。
——戴潍娜《灵魂体操·18》

最浅的痛苦莫过于
失去一个值得失去的人
——戴潍娜《截句三十三首·17》

三人行必有一人是多余
——杨庆祥《青岛截句五首》

我什么都不做了
这世界会放过我吗?
——杨庆祥《在昆明我能做什么》

我突然厌倦人类了
虽然我并不比人类理解得更多
——杨庆祥《间歇性人类厌倦症》

很多次在厕所遇到尿不出来的家伙
他们说着无比正确动听的话
然后,尿不出一滴纯净的尿
——杨庆祥《不变的信仰》

每隔几年我就更加确认
信仰其实只有一条:
活的时候要美啊
死的时候要更美
——杨庆祥《不变的信仰》

《有未来的倒影:戴潍娜、杨庆祥、严彬三人诗选》,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9月1版,2019年2月2印。总阅读量第1425本

【读书记1424】约瑟夫·胡克《行香闻杜鹃》

他是英国皇家植物园园长,穷尽毕生精力绘制了东方喜马拉雅濒危杜鹃花图谱。自此,花无国界,岁有甲子;杜鹃自芳,无问西东。

约瑟夫·道尔顿·胡克(Joseph Dalton Hooker,1817—1911),俗称小胡克,英国皇家植物园园长,英国著名植物学家、探险家。22岁科考南极,30岁远征亚洲,足迹遍及印度、孟加拉和锡金,将隐秘在喜马拉雅地区崇山峻岭中的神奇异域植物介绍到西方社会,身为英国皇家植物园——邱园的第二任负责人,他激起了欧洲人对杜鹃花的极度狂热,其著作《锡金和喜马拉雅的杜鹃花》更是博物学中的经典作品,达尔文视其为毕生知己。因此,小胡克被公认为19世纪最重要的植物学家,许多植物学家以小胡克的名字来命名植物新种,以示对他的尊敬和纪念,如Banksia hookeriana、Grevillea hookeriana、Iris hookeriana、Sarcococca hookeriana等。

约瑟夫·道尔顿·胡克《行香闻杜鹃(1849年英国皇家植物园所藏锡金—喜马拉雅山植物图谱)》,“惜分飞”系列手绘明信片之一种,中国画报出版社2019年1月1版1印。总阅读量第1424本

又及,约瑟夫·道尔顿·胡克(Joseph Dalton Hooker,1817—1911)被称为小胡克,大胡克大约就是美国军人约瑟夫·胡克(Joseph Hooker,1814—1879)了。大胡克为美国陆军少将,曾参与塞米诺尔战争、美墨战争和美国南北战争。在美国南北战争时任东部战区中联邦军的主要军团——波托马克军团司令。尽管在整场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但他总是因在钱诺斯维尔战役中被罗伯特·李大败而被人诟病。他有个绰号叫“好战的乔”,但其实只是以讹传讹。

【读书记1423】《上海书评选萃:穿透历史》

在没有被一种更有效率、更符合人性的制度根本取代前,千百年相沿的专制皇权思想和制度可能更换表现形式,却会在不同的外壳下继续存在,或者是继续被利用。(田庆余《田庆余谈门阀政治与皇权》)

学术是公器,个中人都要留有余地才好。过去当做口号倡导的所谓鸣放,鼓动尖锐争论,不过是一种政治要求,造成可利用的气氛而已。对大破大立之说,我原来还有点相信,后来逐渐看透了,有点懂得学术只能独立思考,走自己的路,但还不太敢坚持这种认识,有时还会由于自保而跟风说话。中年以后,才逐渐滋生了一种学术上的定力,找到一点不惑的感觉,言语写作尽可能多作理性思维,错误也就少一些,知道错了也能心安理得地认识和改正。越入老年,越能领会宋儒所说“善未易明,理未易察”的道理,未敢轻信,未敢多言,因而也越难于做到学者所好的论难争持、择善固执。(田庆余《田庆余谈门阀政治与皇权》)

秦始皇没有放弃自周以来的天命观,也没有放弃自周以来天子的称号。他相信自己像周人一样,是靠老天爷的支持得到的天下,因而并不觉得自己统治的合法性是来自被统治的百姓。这种周以来的天命观主宰了中国两千年最根本的意识形态和政治格局。罗马帝国继承的是一个在地中海世界存在已久的城邦传统。这个城邦传统是希腊城邦建立的。他们基本上相信,城邦的公民就是城邦的主人,管理城邦的合法性来自于所有公民的同意和承认。城邦的管理者是由公民推选,管理规则和法律须由有管理经验者组成的长老会议提出,经由全体公民组成的公民大会同意。这种统治合法性或权力来源的看法和体制,造成了古代地中海城邦世界和古代中国的根本性不同。(邢义田《邢义田谈罗马史背景下的秦汉制度》)

其实法家是主张“弱民”的,因为只有“民弱”,既贫穷又无知,专制统治才能稳定。人民穷,就只能靠政府“恩赐”;人民无知,政府就可以“指鹿为马”……统一也未见得是一件绝对的好事。统一使中国成为一个大帝国,直至明代之前仍属于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但这种统一形成了中央集权的专制制度,成为中国长期停滞落后的根源。(梁小民《中国两千年专制制度的根》)

明君与昏君的交替出现就决定了中国历史的乱治交替。当一个国家的命运系于一人之身时,这不能不说是悲剧。一个人再伟大也不会没有缺点,而且再伟大也不会不犯错误。当同样一个君伟大正确时,他会推动历史进步,但当这个君犯错误时,也会阻碍历史进步,给人民带来灾难。历史上每一个伟大人物都是如此。明君犯错误比昏君的结果还可怕。明君靠自己过去的业绩造成别人对他的绝对迷信和绝对僵化,这时他就成为神一样的绝对权威。他个人对自己的迷信也膨胀,当他作出错误决策时别人只能盲从,即使有个别清醒者也会淹没于全民皆疯的状态之中。大家可以一心一意干好事,也可以一心一意干坏事,这是最可怕的……专制之下必定盛产愚民。这也是专制的需要。愚民永远是独裁者的社会基础。专制者就是要用各种方式炮制出一批又一批、一代又一代愚民。如果谁不愚,就要消灭,因为他们不仅不服从,而且还可能煽动别人……现在民主政治下仍需要一位明君,但这个明君不再是绝对权威。他作出正确的决策可以推动历史前进,造福社会;他作出错误的决策可以由一套制度化的方式加以制止。民主的核心不是少数服从多数,而是不存在绝对权威,任何权力都有另一种权力制衡,即一套权力的制衡机制。(梁小民《中国两千年专制制度的根》)

《上海书评选萃:穿透历史》,《东方早报•上海书评》五周年精选集“上海书评选萃”之一种,译林出版社2013年7月1版1印。书如其名。总阅读量第1423本

【读书记1422】薛舒《生活在临终医院:最后的光阴》

“人类的所有痛苦与快乐,归根结底都是源自记忆。我们的大脑刻录下自己以及陪伴自己走过生命的那些人,那些事,于是我们拥有了快乐、爱和荣耀,同时,我们需要承受悲伤、痛苦,以及忧愁……在‘临终医院’,最乖的就是停止了心跳的人。从奔跑到停止,需要一个减速的过程,这才是生命正在步入的‘正轨’,从遗忘,到彻底遗忘,从失能,到彻底失能,一具实实在在的躯体,过着空空洞洞的精神生活。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精神空间已被清空,我们却要用自己的想象去替他填补,去找回曾经在他脑中驻留的情感和记忆。当他不再保留任何记忆和行为能力时,当不再懂得最基础的感知与最本能的反馈时,就会停止对所有人的干扰。”

我国老人出现完全失能的平均年龄为79岁,从完全失能到身故的平均时间是44个月;在此之前,还会经历平均 44个月的部分生活不能自理期。也就是说,一个老人从出现失能、到完全失能、再到身故,平均时长是7年零4个月。这个过程,对家庭,尤其是没有医保或只有最低医保的家庭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就像日本电影《死亡护理师》里,对待老人十分友好和有耐心的护理院年轻员工斯波宗典在两年时间里,“帮助”42位失能失智老人解脱,并让42个家庭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最终被认定为实施了多起谋杀的凶手。这后面的核心伦理问题是:失智失能老人的生死无法自己决定,更不能轻易的被他人所决定,但这一具实实在在的躯体只是维持生物意义上的存活,对他自己和家人的意义何在?这样的维持真的是善良吗?活着的人是否还能拥有正常的生活?

薛舒的《生活在临终医院:最后的光阴》,多抓鱼淘来四折二手书,八成新签名本。太座先看完,我接着看,十五万字我们俩都是一气读完。一是文字好,平滑顺畅,不做作;二是有代入感。看完我们再次互相确认,不论谁一旦最终达到失能失智,都不要尝试任何维持躯体生命体征的事,好好来,好好走,给活着的家人留一条活路。在还活着时,就活好自己,让任何人对你了无挂碍,就是最大的行善。

薛舒《生活在临终医院:最后的光阴》,上海文艺出版社2024年1月1版1印。总阅读量第1422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