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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学而》一则断句与译文商榷

天气溽热,无心读书。随手抽了本杨伯峻译注《论语译注》乱翻。

杨伯峻译注《论语译注》,中华书局“中国古典译注丛书”之一种,一版于一九五八年六月,二〇〇九年十月第三版,二〇一四年五月第三十四印。杨伯峻(一九〇九—一九九二)是著名语言学家,也曾为中华书局编辑,在语言文字领域的贡献主要体现在古汉语语法和虚词的研究方面以及古籍的整理和译注方面。在这本书“例言”中,“本书虽然不纠缠于考证,但一切结论都是从细致深入得考证中提炼出来的。其中绝大多数为古今学者的研究成果,也间有著者个人千虑之一得。结论固很简单,得来却不容易。”道出一个做学问者严谨而谦卑的治学态度。这个版本不论译、注还是音义都非常详尽,并且当中还有历代各版本的比较。如果说这个版本还有什么不足,那就是既然是正体(繁体)字版本了,那就竖排最好。

才翻到“学而篇”第二则: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就觉得这个断句和杨伯峻的译文都有点别扭。

杨伯峻的译文为:有子说:“他的为人,孝顺爹娘,敬爱兄长,却喜欢触犯上级,这种人是很少的;不喜欢触犯上级,却喜欢造反,这种人从来没有过。君子专心致力于基础工作,基础树立了,‘道’就会产生。孝顺爹娘,敬爱兄长,这就是‘仁’的基础吧!”

我觉得如果把“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这句断为“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那就顺畅多了。“其为人也”的“其”不应译为“他的为人”;“其”指代的不是谁,而应是“为人”这件事。对应的译文也就可以调整为“在为人这件事上,孝顺爹娘,敬爱兄长,却喜欢触犯上级,这种人是很少的”。

安逸。舒坦。今晚可以有个好觉。

伴读记八 | 今天开始乐府

女儿的语文课,今天的时间要早一点,晚上七点二十到八点,正好一节课的时长。

复习了六年级的文言文四篇和八年级的《诗经》五首后,今天开始乐府。

第一部分是文学常识:

公元前112年,汉武帝设乐府。乐府的职责是采集民间歌谣或文人的诗来配乐,以备朝廷祭祀或宴会时演奏之用。乐府搜集整理的诗歌,后世就叫“乐府诗”,或简称“乐府”,其中《木兰诗》与《孔雀东南飞》合称“乐府双璧”。

今天乐府诗二首,一首复习,一首新课。复习的是一年级课本上的《江南》,新课是《长歌行》:

长歌行
汉乐府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逐句讲解时特别强调了“焜”、“华”、“衰”三个字的读音。

文言文,女儿自己选了部编版语文七年级《<论语>十二章》的第一则——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我特别讲了“习”在这里不能按课本注释的“温习”来理解,而应该是“实践”的意思,“时习之”就是“所学常常在实践中得到应用”,也就是“学以致用”。所学能有所用,当然很快乐。语文课本上“温习”的解释就让人费解——学习并时常复习,不是很快乐吗?一个高中生、大学生、中老年人常常翻出课本来时常复习,我实在是想不出这有什么好快乐的。

刚上完课,在收拾桌椅时,太座带二娃散步回来。问了今天的内容后,“内容太多了点不?” 太座问。

“单从复习和新课内容的量来看,确实不少,但其实还好,女儿都写了、记了、会了。这就是一对一在家自学的好处,只要父女高度配合,不但一节课完成了四节课的内容,还完成了课堂练习。”我说。

地图、诗人和哲学

暑假时中学部装修教室,把中文教室墙上尺寸150*215cm的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取了下来。本周起,我每天上午在中学部固定在中文教室上第一节课,于是请中学部老师找到地图并重新挂了上去。没有地理意识的历史都是空中楼阁,没有历史意识的文学都不过是猎奇。

《鲜衣怒马少年时:唐宋诗人的诗酒江湖》《鲜衣怒马少年时:唐宋诗章里的盛世残梦》,两本一共六十八万字,前天翻完了第一遍,现正在二刷。两本里有少数情节演绎得有点离谱,不过整体上借耳熟能详那二三十位著名唐宋诗人和诗梳理了唐宋史,粗线条的好处是简单明了,于我来说也是两本不错的教学参考书。

周末三天,在微信上和Yvonne讨论她的中国哲学论文。论文要围绕《孟子》和《论语》里的六句原文展开。几个切入点和角度来来回回讨论了几百条,终于落在《论语·八佾》“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賜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和《论语·乡党》“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这两句上。Yvonne今年离开学堂,九月去上海上大学,一年后出国继续学业。才短短两个多月,进步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三近斋杂谈】逍遥一游又何妨

大前天(4月2日)下午,五年级的文言文课上,《论语》已进行到七年级语文教材内容。

“我们可不可以先停一停《论语》?”舒悦问。

“理由是什么?”我问。

“我们更想学‘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对!是的。”阿布和小青说。

“哇哦~这篇太美了!这是《庄子》的第一篇,《逍遥游》。不过以你们五年级当下的文言文基础,恐怕难度有点大嘞。”

“树姐是什么时候学的?”(树是学堂从小学升到中学的一名学生)小青问。

“七年级。但这篇是高二语文教材必修篇目,你们~行不行哦?”

“我们就是想挑战点有难度的。”

“那我们做个投票,想学《逍遥游》的请举手。”

奇特的场面出现了,不论是平时跟随的还是一直神游的,对课程内容游刃有余的还是吃力的,都举手同意。

“好吧,全票通过。从下周开始,我们就讲《逍遥游》。明天我会把新教材打印出来,你们周末开始预习。”

在我看来,文言文课是学堂的特色课程,不参加国家统一考试,所以可以大胆一点尝试以学生为中心,根据学生的兴趣灵活调整。并且,不论是《论语》还是《庄子》,都是先秦文学诸子散文代表作,从文法上来讲,我不认为《论语》就比《庄子》更容易。既然学生有兴趣,一试又何妨?

【三近斋杂谈】闲读《论语》“学而时习之”

开学第一天,基本上一切顺利。这个学期调岗到自媒体,顺带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文言文、阅读和写作。文言文课讲《论语》,从《学而》篇开始,一课一句,慢慢讲。

《学而》第一,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学而时习之”通常几种释义:

一、朱熹在《四书集注》中认为:学而又时时习之,则所学者熟,而中心喜说,其进自不能已矣。

二、部分小学语文教材的解释是:学习并时常复习,不是很快乐吗?

三、杨伯峻在《论语译注》中解释是:学了,然后按一定的时间去实习它,不也高兴吗?

四、有学者的解释是:学到了(知识或本领)以后按一定的时间去复习,不也是令人愉悦的吗?

朱熹、杨伯峻和部分学者的释义,用《论语》中“温故而知新”句,或许能够理解“不亦说乎”的所悦为何,但觉得还是有点不足,因为并不是“温故”都能够“知新”的,一旦能够做到“温故而知新”,则“可以为师矣。”

教材的释义就不知所云了。一个高中生、大学生、中老年人(这是孔子和他弟子的年龄)常常翻出已经学过的课本来时常复习,我实在是想不出这有什么好快乐的。《论语·子路》中“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并且这种“快乐”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常见,或者说几乎看不到。所以我常常有疑问——从我上学时教材的释义就是这样,三十多年了没变过,我们的语文教材,到底想要说些什么?语文教材能不能好好、真实的说话?可见,只是照着教材“标准答案”的“故”照本宣科,不结合实际生活和思考的“温”再多,也只是如流水线上的机械重复,是难以“知新”的。

《论语》的内容,来自于当时的真实生活,我们不妨也在现实的生活中理解“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在我看来,这句释义为:所学能够时时在生活中得以致用,学有所用,知行合一,这岂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例如现在敲的这篇日志。

闲读书,读闲书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上学的时候,教室墙上挂着庄子的这句话。与之对应的另一面墙上挂着韩愈的“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以勉励大家好好学习,努力读书,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是庄子的那句话,老师没说出下半句,以至于我被这半句名言蒙蔽了很多年。下半句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下个学期,中学部的课不用我上,小学四、五年级阅读、写作课的自选教材,要明天才按年前的下单顺序开始发货,路上还得再耽搁几天。学校的“寒假作业”要求教职工阅读的三本书也读了,这几天就成了一个“空窗期”,正好用来随意挥霍。英文学不好,总给自己一些诸如没有语言环境、记忆力差、工作忙没时间等等不是不可抗力的不可抗力因素,那就学中文。中文学什么?《论语》还背不得,这是最无用的闲书,再读一遍也无妨。

之所以说《论语》无用,是因为它在当下没有明显的工具性和功利性。知道,背得,也不能直接应对和解决生活、工作中的问题——两夫妻吵架不会因为谁背得《论语》谁就有理,一位背得《论语》的企业主也不见得就能将企业经营得好,它甚至不能教一个小孩子怎么使用扫帚把地扫干净;不知道,背不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知道就不知道了,也不会影响升职加薪。总之就是知道也不会睿智,不知道也不会愚蠢。

《论语》在我书架上,有中华书局的两个版本,选哪一个版本来读,要比较一下。

一个版本是中华书局橘色硬面精装“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之一,陈晓芬、徐儒宗译注的《论语·大学·中庸》。这个版本章节的划分依据的是中华书局一九八〇年版的杨伯峻《论语译注》,二十万字,三百六十页,定价二十六元。这个版本最大的问题就是译、注都太过简略,古音字词也没有注音,就像考试给你个标准答案一样直接和“没道理”,参考价值不大。

杨伯峻译注《论语译注》,中华书局“中国古典译注丛书”之一种,一版于一九五八年六月,前者章节划分依据的是一九八〇年十二月第二版,我这本是二〇〇九年十月第三版,二〇一四年五月第三十四印。杨伯峻(一九〇九—一九九二)是著名语言学家,也曾为中华书局编辑,在语言文字领域的贡献主要体现在古汉语语法和虚词的研究方面以及古籍的整理和译注方面。在这本书“例言”中,“本书虽然不纠缠于考证,但一切结论都是从细致深入得考证中提炼出来的。其中绝大多数为古今学者的研究成果,也间有著者个人千虑之一得。结论固很简单,得来却不容易。”道出一个做学问者严谨而谦卑的治学态度。这个版本不论译、注还是音义都非常详尽,并且当中还有历代各版本的比较,虽同样也是定价二十六元,但仅《论语》一部的译注就三百〇八页二十二万一千字,比前者《论语》《大学》《中庸》三部合在一起还要多。所以,闲读书,读闲书,就选了杨伯峻的《论语译注》。如果说这个版本还有什么不足,那就是既然是正体(繁体)字版本了,那就竖排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