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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行】拾遗 | 序曲

上午去了始建于东晋大元九年(384年)的东林寺。东林寺是佛教净土宗(又称莲宗)的发源地和日本佛教净土宗、净土真宗祖庭,至今已超过1600年历史。这里一度非常的国际化,不少异域高僧都在此处译经说法。寺中氛围祥和清净,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心无旁骛修行,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如果我能活到60岁,生日那天应该就是我的剃度或至少是每年离开家住进寺院一段时间,开始一心修行的日子。

回酒店路过烟水亭。唐代诗人白居易始建亭于甘棠湖中,取其《琵琶行》诗句 “别时茫茫江浸月”,称“浸月亭”。宋代理学家周敦颐在九江讲学时,又在湖堤上另建一亭,取“山头水色薄笼烟”诗句,名“烟水亭”。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亭皆毁。至明末,重建烟水亭于浸月亭旧址。当地人相信,三国周瑜就是在这里训练水军。

从九江乘火车到南昌,下午的航班回贵阳,到家正好吃晚饭。

与多人同行相比,我更喜欢一个人。旅行是一种学习,学习去看不同的社会,理解不同的价值观,同时有机会以另外一种身份开始一种新的生活,进行新的尝试,重新发现并面对卑微、怯懦、卑鄙、善良、无知、关爱、自私……这都是自己。

这是本次幸福学堂中学江西游学调研最后一天的工作笔记,也是这次累计1.1万字系列流水账的最后一更。按更新顺序应该是“拾壹”,改“拾壹”为“拾遗”,除是对之前行程遗漏的补充,也因白居易曾任左拾遗;“序曲”是因为每一次结束都是新的开始。做完这次游学调研,完成费用预算、行程交通、背景知识和跨学科设计后,又要开始新的游学调研。

I enjoy travelling alone.

【江西行】拾 | 江湖行

昨天脚痛得瘸了,晚上去药店买了一卷医用胶布,今早缠住痛处复活。

去往白鹿洞书院的县际班车,6位乘客中4位在用手机看剧集,从外放可以听出我6点钟方向男子看的是武侠片,9点钟方向大叔在看战争片,11点方向的小女生看的是偶像剧,12点方向的年轻妈妈在和孩子看动画片。欢迎来到江西移动县乡院线。

步行到书院,雨驰风骤人愈稀,好在书院的建筑一座紧挨着一座,不湿衫。在棂星门院廊下看雨,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想起前两天在景德镇狠是逛了一些景德镇陶瓷大学毕业生的工作室,有的作品器型看上去还规整,但就是上面的画作有些不知所云或牵强附会。偶有几个器和绘都还行的,问所画的是什么典故或是谁的哪句诗词,说:“只是画一些意境,并没有典故,我们不可能为了一幅画去背那么些古诗”。我嘴上说着“也是,也是”就往外走,心里想:不读书,哪里来的意境?

雨住天青,树叶上的雨水滴进棂星门院泮池,水波荡漾。想起小学课本上朱熹《观书有感》“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句。好了,我又要上路了。

我说要去石钟山,司机说那就是老县城里一座小山包而已,没什么好看的。我说世上的小山包不计其数,我们现在能记得的和有名字的山,几乎没有一座不是因为与人有关的。专程来看这个小山包,也是那句“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他笑说确实如此。在小小山包石钟山上,因连日大雨,原本能看到江(长江)湖(鄱阳湖)间“清浊分明”的界限已全是浑黄一片。世间事,也哪里总会事事都是黑白分明?

晚饭后,坐在南门湖边,帮一位花枝大妈拍照后她谢谢我,我合掌点头说不客气。她说:“我信耶稣的。”我说:“神爱世人。”

【江西行】玖 | 花团簇锦

凌晨开始大雨,一直到天亮也没有停歇的意思,放弃庆源15公里的徒步,改道江西标准旅游景点李坑。

这里是李坑,这里是丽江、是阆中、是天龙屯堡、三坊七巷、鼓浪屿,是中国任何一个标准景点。沿街一半的门店下面餐馆上面客栈,另一半门店卖的都是相同的皇菊、樟木梳、漂白星月、染色菩提根和实为浸香精鸡翅木的千年樟树根珠子,以及每家都有至少一本的祖传《清明上河图》。李坑里穿花旗袍打花伞,在雨里花团簇锦各种姿态挥舞纱巾拍照的大妈,和婺源其他村子一样但更少的徽派建筑,这些混搭元素让我一败涂地。

返程的特价机票不能退改签,此行余下的时间又不足以支撑三清山,在李坑后山菇山亭通过飞猪改签了火车票,下一站石钟山和白鹿洞书院。

一群开花开朵红红绿绿的贵阳大妈从亭子外面经过,让我给他们以李坑全景为背景拍照。拍完他们问我:“你一个人?”

这次出门,坐车,司机问:“你一个人?”

吃饭,老板问:“你一个人啊?”

雨太大在景区找一辆电瓶车,就因为我是一个人,拒载。

我又不是第一次一个人旅行,为什么这次遭遇这么多“歧视”?是我的年龄和状态看上去不太像是会这样做的人了吗?可是在婺源这两天,村民陈仙美、乡村班车司机齐书大、望岳楼老板娘冉余田和喜盈盈客栈老板娘吴素芳,他们都说我看上就二十七八呀!

在李坑景点大门,我背着背包等车,一女孩拍拍我背包,问:“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我说。

“那我们一起玩好吗?我们两个女生。”

“对不起,我马上就离开了。”

总算是扳回一局,哦野!

【江西行】捌 | 难忘的一天

在景德镇街边小吃店,一碗馄饨吃了店家两首歌的时间,一首是1993年毛宁的《涛声依旧》,一首诗1994年江珊的《梦里水乡》。

一位妈妈送孩子上幼儿园,路过买了一份小笼包。一个女孩子穿着藏青色连衣长裙,单肩挂着帆布包,脚上一双板鞋,踩着单车从门前过,长发轻轻飘起来。

景德镇街边小吃店,早上七点,我要去婺源。

出婺源站上了公交,我问到哪一站下车换乘班车去理坑,司机说到了叫我。

下公交,按照司机说的去乘车,过斑马线时看见他在对我招手,指着去乘车的方向,我双手合掌向他点头感谢。

乘乡村班车到思溪这个婺源北线里,“孤独星球”推荐的“最出类拔萃的村子”,看了老徽派建筑,找不到地方吃饭,也没有车出村。在38度气温步行去延村的路上,看到几十位建筑工人走进一户人家,我跟进去问可不可以和他们一起吃饭,工头说一起吃吧。添了三碗饭,每次添饭工头都对我说要吃饱啊!他们在景区里修景观建筑。

思溪和延村的村子里,老建筑是有人生活其中的民居,所以不能看到所有的亮点也在所难免。从延村出来,在路边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乡村班车,和候车亭里的三位大爷聊天,不知道是因为听不懂我说的话还是他们懒得理我,总之,我就像在对着三尊蜡像自言自语,班车的出现及时解除了我的尴尬。

进出理坑的路只有一车道,超车和会车都需要把握时机,不过还好一个小时的车程里没遇到几辆车。在理坑,这个婺源口碑最好的村子,一位村民带着我观赏了村里每一座老民居,还带我去村里的客栈了解食宿接待,最后只收了我10元的导赏费。在理坑村口等最后一趟乡村班车时,客栈望岳楼的老板娘问我要去哪里,我说明天去庆源。“看你就是背包客,不怕走路的。从我们这里走去庆源只要几个小时,今天住这里不回县城了,明天我找人带你走”老板娘说。我说明天还要徒步庆源15公里的徽饶古道,今天走不动了。

“阳光正温暖,一直照进我心里”,许巍《难忘的一天》。

穿了5年多,补了两次的老鞋,今天磨得脚痛。

【江西行】柒 | 碰瓷

完整的和碎成千儿八百片的,一人多高的和指掌之间的,一掌厚的和一纸薄的,千年以前的和刚成型晒着的,在三宝陶艺村、民窑博物馆、中国陶瓷博物馆、古窑民俗博览区、御窑工艺博物馆、陶瓷工业博物馆和陶溪川,今天没少看各种杯盘碗盏瓶钵壶缸。现在一闭眼都是各种青花、粉彩、青白釉在飞。

那个拍卖两个多亿成交的明成化鸡缸杯仿品,我差点给学堂的老师们一人买一个当做小生我旅行的伴手礼,但最终放弃,仿得很好,和真品的鸡画得一样丑。

因为白居易《琵琶行》中“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句,踩了一趟浮梁古县衙,不错的建筑和看不下去的村民表演,路上听大我几岁的司机大叔讲了一路的浮梁茶和祁门茶的“官司”。

有一个成名之战,为贵州茅台镇和江西景德镇的人们津津乐道。那是这两个在各自领域都拥有响当当名气和实力的门派,不愿也没法忘记的成名之战——两个小城的第一次“碰瓷”——巴拿马万国博览会。

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这个城市的灵魂将它的身体远远抛在了后面,它“身体”追赶“灵魂”之路,就像它的公共交通一样,让人找不到北——要么找不到站台,要么没有车,要么不知道车什么时候走。饮食也乏善可陈。唯一不缺的,就是瓷。

本周是幸福学堂的游学季。今天学前班的“城市漫游房车奇妙夜”开始了,小学部古城镇远游学的第二天,中学部游学福建三城记第四天,我一个人的江西游学调研完成了第五天的内容。明天离开景德镇,去往此行的第四站,婺源。

刚才,花卷在回客栈的路上给我电话,哭着说想我了。我告诉她说,完成这一次旅行,她就真的又长大了。

【江西行】陆 | 一个人的晚餐

上一次来江西景德镇,带着太座大人和上一年级的外甥。下个月外甥要参加高考了。

今天抵达景德镇,入住位于景德镇市区雕塑瓷厂内的青年旅舍。现在整个雕塑瓷厂区是江西省文化创意产业基地,国家AAA级工业旅游景区,老厂房和一个个工棚隔离成一间间小店铺,就像一个大蜂巢里一个个蜂房,差不多每一个“蜂房”里面都是一个工作室。下午逛遍整个厂区,联系了几处学堂学生游学可以体验的工坊,在一对年轻夫妇的工作室里和一只杯子结了眼缘,诞生此行的第一个旅行消费。

晚饭前花卷来电:“爸爸!我们看见华洲啦!”

“哈哈哈开心吧?!要听老师话哦!华洲是谁啊?”我问。

“嗯!开心!太开心了!华洲就是华洲啊,爸爸!”

“是路上新加入你们游学的小朋友吗?”学堂学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不是啦!是在水里的华洲。”

水里的华洲?我正疑惑,这时听见老师在旁边说:“卷卷,是龙舟。”

“啊!爸爸,是龙舟,哈哈,我们要去吃饭了,拜拜!”

一个人出门,吃饭最麻烦。管饱好办,但工作的话,就要当地特色的都要尝尝才行,店家又没有一人份,点一样品种太少,两样分量太多,最讨厌的是竟然还送啤酒,冰镇的,我最讨厌浪费。这直接导致——

我一个人在青年旅舍一楼空荡荡大厅,用刚买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竹节茶杯喝啤酒,敲工作笔记。

【江西行】伍 | 自己的路人

早起大雾,几乎看不见一街之隔的店铺。

今天,我离开庐山,回九江去往景德镇,开始下半程的旅行;卷卷也开始了她第一次离开父母,跟随幸福学堂老师们的游学旅行。

独自在路上,我都尽量去善待遇到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因为我知道,终有一天,我的女儿也定是要独自旅行的。在旅途中,我也希望她善待遇到的一切并收获每一分善意。

背着背包,行走在浓雾中,想起周华健1995年专辑《弦途有你》里最佳原创歌曲奖的一首《浓情化不开》,情越浓越会化不开,看不清那未来。一个人旅行的时候,往事就会历历在目,反而看不清前路。

一个人旅行,感觉自己总是行走在浓雾中。寂静袭来,就像行走在《寂静岭》,让我对未来有些害怕,不知道会从浓雾里出现什么猝不及防来到眼前。这个时候我总对自己说:不要去猜未来会发生什么,因为猜不准,未来会变化,变化是一团迷雾,哪怕身处雾中也未必能看得清楚。应该多想想未来社会有什么是不变的,坚定这些不变的,反而不害怕将来,不害怕变化。在独自旅行中,从浓雾中出现的我,就是自己的那个陌生人。

在九江火车站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感的候车室里,接到卷卷的电话,她说已经和老师同学上了火车,好开心!学堂的中学生也从福州乘高铁抵达泉州,开始游学第二站。

几只麻雀从高高靠近天花板微开的窗口,在候车室里旅客的头顶飞进飞出。对它们来说,我们是真正的“路人”。

【江西行】肆 | 浴佛节、活佛舍利塔和上不去的五老峰

雨一直下

昨晚的电影我一个人包场。散场出来,走在静谧的牯岭街上,树上挂一弯月。

说不定明早能看日出,宵夜时我对老板说。“我去了三次,一次都没看到,看日出就是碰运气。”老板娘从旁经过插了一嘴。

凌晨3点,大雾弥漫,屋檐在滴水。清早6点,雷声如鼓,大雨如注。

公元前565年,佛祖释迦牟尼在这一天降生时,大地为之震动,九龙吐水为之沐浴,为浴佛节。今天贵阳附近的苗族会身着盛装在市中心广场聚会,唱歌跳舞欢庆“四月八”。十年前的“四月八”是5月12日。

10:00,雨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不管哪里,我得出去走走。套上冲锋衣内胆,去诺那塔院。整个藏传佛教寺院就我一个游客,黄财神殿,一个三五岁小童跪在财神前用金刚杵舂五彩石头,一位老人坐在角落用手机看剧。我绕四面佛108圈和诺那呼图克图活佛舍利塔后下山,雨大风疾去往庐山博物馆和植物园。

如果不是地质公园展,庐山博物馆乏善可陈;破败的植物园除了20万年前的冰川遗迹,还有陈寅恪、唐筼夫妇迁葬于此,以及黄永玉手书“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不是一个标准的景点,但可算是一处游学要点。

雨一直下。张宇1999年的专辑主打歌也叫这个,不怎么好听。


上不去的五老峰

换乘观光车去五老峰,打算从五老峰步行到三叠泉再折返至含鄱口。

只有我和一个20出头的小女孩儿在五老峰站下车。山门处工作人员以为我们是一起的,要我登记后才能上山,说下午两点前因为打雷封山,如果我们要上山,山上就只有我们两人。

一过大门,小女孩就蹭蹭窜到前面,甩我二三十几级台阶。10分钟后,不紧不慢的我路过停下休息的她说:“先走,前面碰头”。我就这样不紧不慢经过第一峰、经过第二峰,到了第三峰。漫天雨雾,一无所见。想起上山前工作人员的话,就停下等。

等了15分钟,不见人来,担心一小女孩儿别出什么事了,加上一身热汗被山顶的冷风搅雨吹得前心贴后背冻得流鼻涕,不动起来保准感冒,于是折返找人。到第二峰还不见人来,加快脚步回到第一峰,看见她在峰顶亭子里休息,此时一阵大风来,云开雾散,湖光山色尽收眼底,两分钟后,重又一片茫茫。她问我折返回来是要准备原路下山吗?我说是啊,还要去含鄱口看看。其实我因为折返近一半路程,时间不够了。

我向小女孩儿要了电话,告诉她会将她的号码留给山口的工作人员,互道珍重分手。

看来,五老峰我是上不去的了。35年前,5岁的我在五老峰山下农家屋后拉了泡屎,结果被人发现,父母赔礼道歉又忙不迭打扫干净。等到万事妥当上山走到一半,遇到导游带大家下山了。于是35年来,每在任何场合谈及我的童年,这“一泡屎”的故事都是历久弥新的保留节目。今天本决心“一雪前耻”。

我实在怀疑,一些家长认为从小带孩子旅行就能开阔孩子眼界的理论基础和事实依据。因为除了伴随我35年成长的这一泡屎,我完全不记得童年跟随父母,在中国版图的鸡肚子上绕了一圈的那次旅行,对我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都有些什么建构,以及如何成就了现在的我。

雨一直下。明天下山,去景德镇。在景德镇有位十年的老朋友。

每个人都必须去找寻他(她)自己的道路。

【江西行】叁 | 或许一切都因为是淡季

推醒长椅上的老板退了房。现在是淡季,昨晚没有民谣歌手,只有住客献唱。

在我们贵州,尤其是苗侗聚居区,女孩子啊,歌唱得好不好,对一生幸福是有决定性影响的。城里看来也是一样。所以,我觉得独身除了是一种选择,也需要考虑下别人的感受,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晓得哪位仁波切说过:在这世间,你所遇见的事,都是因你而生;你所遇见的人,都是为你而来。你没有遇见的,就是……TA可能听到歌声,突然就不想来了。最后一句我说的。

早餐步行200米去“老南昌”以身试面。或许是我太早了,就算是“老南昌”也不会在6:45就开始营业。还好,昨天和客栈老板娘多聊了几句,几分钟后就在200米外的“龙老五汤店”成功降落。忍不住给机智的我赞一个——独自旅行者,在旅途中要多与异性搭讪,尽量少接触同性旅行者,因为同性旅行者只会告诉你一些你知道的,而异性总会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又狠不起眼但狠重要的信息——例如在一家汤馆,粥只在晚上才有,而只要在营业时间,汤就不会停。大清早就喝汤啊?!我对面的父女的表情、对话和行动回答了我的疑问,是的!

今天还要赶路,汤虽好喝,但不管饱,不管怎样,没有粥的话,一碗拌面总是要口服的。江西的汤馆能和沙县小吃、兰州拉面一样遍布全国是有道理的。各地情况我不知道,但在贵阳的江西瓦罐汤馆里,除了汤,其他都是贵州吃食,我想也是有道理的。这个拌面,料不及重庆小面,面不及武汉热干面,用油和香辣不及遵义豆花面,整体综合素质不及贵阳鸡丝面。在吃面这件事上,我觉得南昌人还不够认真。在吃辣这件大事上,我觉得南昌人已经尽力了——有些事是要讲天赋的。

我要乘坐的动车,还要一个小时才开车。在“火炉”南昌的候车室里,早上8点的我和花卷通完电话却冻得有点小哆嗦。如果整个江西省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生活大超市,那庐山就是这个社区超市里的生鲜区,需要先经过日化区,再到文具、玩具区,再穿过零食和小家电区才能抵达——现实中,你最需要的,往往是那些最普通却不容易得到的。

在D6254从南昌到九江的途中,看到今天中学部游学福建领队之一的杜娟老师在朋友圈问我“不是夏季游学?”唉~今天小满,夏季的第二个节气,也是学堂游学季的开始,我在公众号推送信息中竟然写的是“秋季游学”,而摘要是无法修改的。重大的错误,总是发生在无可挽回之时,屡试不爽。

一到九江,隐雷细雨,清凉舒爽如我大贵阳。九江汽车总站到庐山的班车是全顺商务车,湿润座位上污垢被游客的屁股盘起了包浆,或许这就是庐山的淡季。

一路在淡季一点也不淡,反而浓得不见五指的雾里上得庐山牯岭镇,时晴时雨,时雾时风,如果我手里有纱巾,一定要舞起纱巾唱起梁雁翎1992年的那首《像雾像雨又像风》——反正又没人认得我;“牯岭”这个地名又让我想起1991年杨德昌的电影《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晚上去看电影。

14:00找到预定的住处放下背包,去开封菜(KFC)口服了一个汉堡,接着酒店看了三两家,青年旅社和客栈聊了五七间,按照师生50人的规模基本选好游学住宿点后,马不停蹄走完花径、仙人洞、庐山会议旧址和美庐,一路和几位导游搭讪闲聊,了解了一些对她们来说是庐山的常识,对我来说是知识的信息。18:00点,坐在小乐天酒楼里喝着石耳蛋汤,哦~感觉我的脚快要断掉。

晚餐整个小乐天酒楼只有我一个食客,年龄奔六的老板熊学平,从2003年开始在庐山经营餐饮,现在的酒楼还有5年租期就满了。“2012前生意好做,一年营业额150多万。2012—2013那两年也不错,搞红色旅游。后来到现在都不行,一年才做七八十万。而且庐山这样的旅游点,淡旺季太明显,租金一年18万,就7月10日到8月底是旺季,做下来就是维持和付了工资,没意思了。”熊学平说。

晚餐后回房间洗完澡,泡一杯庐山云雾茶,看云来雾往,敲工作笔记。和南昌比起来,庐山确实是太舒适了,难怪有那么多人都曾经到过这里或小住过一段时间。原计划明天凌晨3点出发步行2小时去含鄱口看日出,但今天问了观光车司机、客栈老板、景区工作人员不下10个人,他们都表示这样的天气,明天能看到日出的可能性非常小。哦,我今晚就住在蒋经国曾经住过的别墅里,由于是淡季,只是客栈的房价。

或许在新学年,我可以和两位高一学生共同来进行游学规划和调研,然后他们将成为真正的领队,按照实地调研制定的行程,带领同学完成游学,随队教师则负责完成旅行中教学和监护人责任。如果学堂允许我开设这个项目的话。如果有学生参加的话。有一个算一个,每次最多两个学生,这将对他们的自我管理、解决问题、沟通协调、统筹安排等等各种能力得到锻炼和提升。独立,从一个人旅行开始。

马修·里卡德(Matthieu Ricard)说过:幸福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项技能。管理情绪是一项技能,怜悯和利他也是一项技能。如同其他任何技能一样,这些都需要去开发,这就是教育。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生活方式是完全正确的,接受平凡的自我,但不放弃理想和信仰,并热爱生活,我们都在路上。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看电影了,走到影院差不多10分钟,上户彩和斋藤工主演的《昼颜》,爱情片。今天上映的只有爱情片和恐怖片。

【江西行】贰 | 南昌:一座有温度的城市

出门前亲了睡梦中的花卷,她迷迷糊糊努力睁开眼和我再见。我准备登机时,睡醒的她用妈妈的手机发来微信语音,带着哭腔说:“爸爸,我想你了。”我打字给她说:“在家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在学堂和去游学要乖乖听老师的话。”

今天“520”。登机后,我给最爱的两个女孩——花卷和卷妈发了一条微信:登机了,关机了。每次独自出行报平安,我都会想:我要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会(应该)是什么?这个世界远没有我认为的那么需要我,相反是我深深眷恋着这个世界。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了自己这“最后一句”是什么,这句话就会刻在我的墓碑上,以总结我的一生。

机舱里的贵阳大妈们交头接耳、呼朋唤友,叽叽喳喳就像林子里一群雀鸟。我在窗边小桌板上的旅行笔记本里写下这些的时候,飞机正飞行在8900米的云层之上;后排男乘客吧唧吧唧大嚼飞机餐,中间座位的微商正在给她右边座位的青涩女孩介绍一款能让80岁的人看上去像58岁、能治疗直肠癌、胃癌、肺癌等各种癌症和耳鸣、失眠的神奇胶囊。

一下飞机,就像毛孔被空气里的湿气饱和后慢慢泌出,浑身汗出黏腻。按计划乘机场公交2线进城,没想车里前后四排、左右两座都是一起出游回家的大叔,我被夹在中间,一句也听不懂的听他们喊了一个小时的“高腔”,欣赏完贵州大妈的云雀合唱团,继续听一场江西大叔的“弋阳腔”,一路也算闹热。

入住青旅,时间比计划早了一个小时,这意味着我可以有多一点时间午餐。在12:45步行抵达600米外的江西菜馆“云境小厨”,等座的已经排队到二十几号,折返回到青旅旁的“西江月”江西菜馆,点了一盅瓦罐汤和一份南昌炒粉。

关于南昌炒粉,论其色香,远不及与其相类的如干炒牛河的广东炒粉;论其辣,更是被贵州的辣而香美远远甩在身后望尘莫及;不过,瓦罐汤确实比贵州的汤高明许多。一罐江西老汤,一顿热汗滚浪,一洗浑身黏腻,毛孔通透淋漓,好不惬意!

出好了汗,吃好了饭,出发下一站——南昌八一起义纪念馆。在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八一纪念馆外身份证验证处,一位精干的妇人打着遮阳伞戴着墨镜,逢人就说:“中国《道德经》的老子就是耶稣,耶稣会拯救我们每一个人”。这位虔诚的妇人出现在这个场所,既让人觉得她就像一篇文章里的错别字、一盘米豆腐上面的苍蝇,又觉得特别融入情景的和谐,让我觉得她就是猴子派来的,她就是生活的盐。

离开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由于地铁施工,交通紊乱,导航指示的每一个乘车点都消失不见,我几乎在方圆2公里的一小块地方转了一圈,最后终于在15:20抵达江西省博物馆。江西省博不论硬件还是招牌展览“赣风鄱韵——江西古代文明展”,都不如贵州省博,如果没有“汉代海昏侯国考古成果展”这个常设展,江西省博要不要放进游学行程,实在是要好好考虑考虑。

离开江西省博,步行10分钟,就到了号称江南三大名楼之一、南昌的标志性建筑、一栋复建29次超过2000年历史的新建筑——滕王阁。现在的滕王阁,是1985年,借鉴了梁思成和莫宗江的设计草图,以钢筋水泥重建的。在滕王阁上吹了会儿赣江的小风下来,咨询了讲解收费,如果50名学生在楼下集中讲解,收费200元;如果分5批上楼逐层讲解,就是5位导游,每位120元讲解费。然后,我错过了一场包含在门票里的演出《滕王宴乐》,最后一场16:00,在游学行程设计中,如果拿掉八一馆就赶得上。

今天从抵达客栈起,实际时间都比计划早了一小时。即便如此,我还是被各种不可抗力的突发事件弄得昏头转向。还好,南昌的大妈热情狠,每次问路都积极主动不放过一个细节,是一座有温度的城市——到一座陌生的中国城市旅行,攻略+导航+大妈,是保证旅行能够顺利进行下去的重要组合。

刚刚,花卷给我打电话说又想我了。

现在,我要去楼下的小酒吧喝一杯了,老板送每位住客一支啤酒,虽然我不喝酒。

明天上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