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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记1300】永井荷风《地狱之花》

陈子善《自画像》,上海辞书出版社“开卷书坊”第三辑之一种,2014年8月1版1印,八成新二手书。9.3万字,50篇拉拉杂杂的序、跋和书话,不过这个系列的装帧是我喜爱的硬面精装口袋本。总阅读量第1299本

在一个健康正常的社会里,每个人都有自由读书的“天赋人权”,都有自主地接受人文和科学教育的“天赋人权”,一旦被侵犯了,被剥夺了,就应不惜一切代价,包括采取非常的手段去争取,去维护。选择不受约束和限制的读书,就是选择心灵的自由飞翔。(《我当过“孔乙己”》)阅读自由是自由的基础,然而,然而。

著名的神田神保町旧书街,号称世界最大旧书区,我第一次去,只走马观花逛了三家书店,整整一个下午就消磨掉了,而这条街上极其周围的新旧书店竟有近百家之多!因此旅日半年,我每周至少一次去逛书店,每次都有所收获。(《东京淘书琐记》)神保町于我,亦是神往的乐园。

日本唯美派代表人物永井荷风的中短篇小说集《地狱之花》,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悦经典”丛书之一种,2018年2月1版1印,26万字,收永井荷风代表作《地狱之花》、《隅田川》、《梅雨时节》、《濹东绮谭》四篇。总阅读量第1300本

与其站在光天化日的街头,被人指手画脚的评头论足,为了不值一文的名声头破血流,还不如主动退到社会的边缘,在平淡的世外桃源独享人生,也许这样才是真正的无上幸福吧。(《地狱之花》)无心,也无力追逐名利的我,几年前就主动退到社会的边缘,在乡下深居简出,享受平淡的人生,这正是我所追求的幸福。

被称为永井荷风一生最高杰作的《濹东绮谭》,在我读来,并没有想要表达什么高远的寓意或教化的目的,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从小被教育,要通过文章表达深层的东西,但慢慢读来,并不是所有的文字都要带有什么深刻的道理和目的,只要好好讲故事,讲好故事,就很好。

漫无目的读闲书,最是惬意。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原计划要开始一本一本读周作人那三十几本,但过完年再两周就要开学了。虽然新学期是否上课、上什么课还不知道,但得为花卷的语文家塾略作一点准备才行。这就要麻烦周作人再等等了,好在他现在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时间紧迫的是我。

丁尼生说“我知道天下没有比好诗更灵巧的老师”。五四那一代的作家学者多是博洽古今、淹贯中外的通才,更不必说,在他们的知识体系中,包括古典诗词修养在内的“旧学”本来就是童子功。我曾经接受的是糟糕的教育,并且对诗词没有研究,鉴赏的能力更不高,但还是希望子女能多在古典诗词中浸泡一下,毕竟,人应该活成人,而不是畜生。于是,在书架上抽了李霁野八十多岁时为孙儿辈编选的《唐宋词启蒙》和《唐人绝句启蒙》,边读、边学。

【读书记1290】李长声《太宰治的脸》

养病继续读闲书。李长声《太宰治的脸》,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长声闲话”五种之一,仍是淘来的九成新旧书,2014年8月1版1印,16.9万字,66篇随笔,一日读毕。总阅读量的第1290本。

这本随笔主要谈文学、作家及出版。李长声早年曾主编《日本文学》杂志,后来东渡,又翻译过藤泽周平的《黄昏清兵卫》、《隐剑孤影抄》,谙熟日本历史小说三昧,谈起日本作家和文学,自然独到又绵密。

奖赏多,大概是日本文坛的一大特色。当作家不得个什么奖,简直就师出无名,都不好自报家门。(《不领奖的作家》)这已是十五年前的日本旧事,不知道在互联网的冲击下,日本的文学和出版现在是什么样。奖项多是好事,只要努力,大概率就能得人赏识,不像国内,文学是铁饭碗,但凡评奖,都是小圈子里几个老人几张老脸把持。据网上数据,2021年世界各国人均阅读量统计,排第一的是以色列,人均一年读书64本;日本排第五,人均一年读书45本;而中国,估计不是排不上就是名次太靠后都不好意思说——人均6.8本,也就是日常看看菜单、路牌和商标的阅读量。这也就难怪120多年了,中国才出了莫言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水上勉二十九岁出版处女作《平底锅之歌》,这是一部私小说,卖得也不错,却到底难以养家,妻也逃之夭夭。此后搁笔近十年,干过三十多种营生。1956年在倒卖西装的路上偶然读到松本清张的推理小说《点与线》,创作了《雾与影》。第二部推理小说《大海獠牙》获得侦探作家俱乐部奖,他文学生涯获得十多个奖项,这是第一个。(《水上勉》)我从事过的职业,也和水上勉差不多数。虽然经历相似,但天赋不同,并且我读书太少,他在我这个年龄已获奖并开始职业生涯,不过好在我也不怎么着急走上这条路,日本也还有六十几岁拿新人奖的。两年前才在也闲书局买了水上勉的短篇小说集《盲歌女阿凛》,这是我的第一本水上勉,读下来觉得很一般。

永井荷风比周作人年长六岁,属于同世代。周作人留学日本是1906年,那时荷风已经出版了《野心》和《地狱之花》两本小说。(《荷风》)我这个月初才第一次读到永井荷风的文字,“喜欢永井荷风的文字,胜过川端康成、村上春树和泉镜花的。”我写在永井荷风散文集《雪日》的扉页。昨天正好在书房书架上找到他的《地狱之花》,明天就拿到枕边来侍寝。

关于武士小说,日本有这样的说法:一般书店里,武士小说的架子有半壁江山是司马辽太郎的,另外的半壁,二分之一由池波正太郎和藤泽周平平分秋色,二分之一是其他作家的。藤泽周平出道比较晚,获得新人奖已经是四十三岁,此后二十余年,创作量惊人。更惊人的是全集二十三卷,可能有败笔,却没有一篇粗制滥造,我觉得他是全日本寥寥无几值得迻译其全集的作家之一。(《蝉噪如雨乡土情》)司马辽太郎的书,我只读过《风神之门》《新选组血风录》《幕末》和《功名十字路口》,《坂上之云》是看的大河剧。藤泽周平的书读过12本,其人至今仍是我最喜欢的日本作家和读过最多作品的日本作家双料冠军

井上靖创作了好些取材于中国古代史的小说,借助于翻译,也为中国读者所熟悉。1960年《苍狼》问世,自道是《天平之甍》《楼兰》《敦煌》之后的第四部历史小说,写的是成吉思汗。(《苍狼之争》)井上靖的书,除了《天平之甍》《楼兰》《敦煌》,我还读过《浪人》《风林火山》和《杨贵妃传》,不知道是不是翻译的问题,《杨贵妃传》写得极差,读不下去不得不放弃,其他几本感觉平平。

日本近现代小说家的作品,依稀记忆最早是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富田常雄的《姿三四郎》开始,陆陆续续读过的还有柴田炼三郎的《真田幸村》、隆庆一郎的《花之庆次》、浅田次郎《壬辰义士传》、山本兼一《寻访千利休》几部时代小说;夏目漱石的《猫》读不下去,不过据太座说他的《少爷》还不错;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店》读来一般,《白夜行》太厚,只看了电影,《嫌疑人X的献身》看了三个版本的电影却一直没读过书,花卷和太座觉得东野圭吾的其它基本也都还不错。芥川龙之介的读过《罗生门》,印象深刻;村上春树的读过《挪威的森林》,至今不知所云;田宫虎彦读过短篇小说集《菊坂》;中岛敦《山月记》,没有传说的那么好;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读过,对其人其书都极为厌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作家的百几十本。日本作家的作品,是我书架上数量最为庞大的外国文学分类中的单一品类。

初读永井荷风

“两日读毕。喜欢永井荷风的文字,胜过川端康成、村上春树和泉镜花的。”我写在永井荷风的《雪日》的扉页。只是因为文字细腻又唯美,在这个晚来天欲雪的日子读来,每每于我心亦戚戚然,所以薄薄一本16万字的散文集竟然读了两日。从照片上看,永井荷风真是又丑又蹙缩。可能是因为外表和内心都平庸,于是将外表搲去一块给了内心的缘故罢。

“我只是个避世隐居之人。日复一日,我考虑的只是如何不抛头露面,不花费金钱,悠闲随意地生活下去。”(《晴日木屐》)于我亦然。

“正如浮世绘中所描绘的那样,小巷如今依旧是贫苦民众的栖居之所。那里潜藏着从阳光普照的大街上无法得知的百态人生;蕴含着清幽之所的虚缈之美;享受着隐居生活中那份远离世俗的宁静;沉淀着从失败、挫折、穷迫中修得的慵懒与无拘无束的闲逸恬淡;展现着赌上性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的非凡勇气。小巷虽然短小、狭窄却如这般多姿而富有情趣,犹如一段段说不完道不尽的故事。”(《小巷》)

“狂暴的寒风骤然停歇,整个世界顿显清冷、静谧。悠悠点燃一支蜡烛,照亮桌上的晚餐,正待举筷之际,‘啌’的一声钟鸣无比清晰地传至耳际,满含了悠远、纯厚、深邃……令人不禁追寻钟声传来的方向。却只见夜幕初降的天空,寂寞的金星独自闪烁,一轮新月掩映在枯枝中散发着清冷的光辉。”(《钟声》)悠远之美。

“平时伏案读书写作累了,便信马由缰地踱步到神社院内,就如同在自家庭院一般,一个人在院子里望望飞鸟,看看许愿牌……什么也不想,悠然徒步。”(《坡》)亦我所欲也。

“在我看来,比起战死沙场的勇士气概,留在家中抚养孤儿的老妇和孤零零地往炉子里添柴加碳的老翁们的内心更加可怜。与那些愤世嫉俗、慷慨赴死的人相比,被迫随波逐流的人更加值得同情。”(《便携秃笔》)

“长吉心想:她也该来了吧,于是专注地望着桥对面。最初从桥那边走过的是一位穿着黑麻僧衣的和尚,接着是一位承包商模样的男子,他穿着紧腿裤和胶鞋,酷酷地将后衣襟撩起掖在裤带上。过了一阵儿,又有一个提着布雨伞和小包袱的穷妇人粗鲁地踢踏着矮齿木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之后,再等也没有人经过了。长吉无奈地把疲惫的双眼移到河面上。这时的河面整个都变得明亮起来,涌动的云峰消失得无影无踪。今晚的月亮应该是七月中旬的满月吧,圆圆的月亮略泛红光,爬上了长命寺边河堤上的树丛。天空被映照得如镜般明亮,堤坝和树丛被背后的月光衬得越发显得漆黑。天空中只有那颗太白星依稀可见,其他星星均被明亮的夜空藏了起来。天边那条如丝带般长长的浮云间透出耀眼的银光。很快那轮圆月便离开了树丛升上天空,于是岸上沾满夜露的瓦房屋顶,以及被水打湿的木桩、被涨潮的河水冲到石墙下的水藻碎片,还有船身和竹竿都按上了皎白的月光。长吉映在桥面上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恰巧此时又有一对卖唱的男女路过,他们说着‘你看,月亮’,驻足观赏了一会儿,便向山谷渠岸边走去。这二人走到岸边成排的小屋前若有所指般地开始唱道:‘书生靠着栏杆呀——’不过,也许是意识到没人会给钱吧,两人没唱完就步伐匆匆地向吉原堤坝方向走去。除了一般幽会恋人常体会到的各种担心与苦等时的焦虑外,长吉此时不知为什么还感到一丝悲哀:阿丝和自己还有没有未来?”(《隅田川》)美妙的等待。

书架上,还有一本初版于1902年的永井荷风成名作《地狱之花》。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问题。